謝 敏 李春華
[摘要]作為網絡文壇的女性作家,安妮寶貝和西嶺雪善于在作品中塑造一系列女性人物形象,對比二人筆下的女性人物群,既具有較強的女性意識這一共性,又存在各自獨有的特色,如女性人物的情感追求目標不一致和社會背景不同等。
[關鍵詞]安妮寶貝;西嶺雪;女性形象
安妮寶貝和西嶺雪是投筆于網絡文壇寫作的女性作家,她們憑借筆下一群性格鮮活的女性人物群體吸引了一大批讀者,并在網絡文壇占據了一席之地。在她們筆下的女性形象通過多樣的生存方式,展示了不同的性格特征和命運軌跡。綜合兩位女作家的創作,我們不難發現其作品中女性人物形象既具有相似之處又具有各自獨特的性格特征。分析二人筆下的女性人物形象會發現,其人物是具有不同之處的,具體表現為以下幾方面。
首先,兩位作家筆下的女主人公生活的社會背景不同。
西嶺雪的長篇小說并沒有將人物命運發展,矛盾糾結放在一個社會環境背景之下去展開,在她的作品里讀者既能夠閱讀到現代場景的描寫,同時又能夠領略到古典氛圍的氣息。作家將現代氣息與古典文化氛圍絞在一起,是藝術性與故事性的完美結合。在她的筆下既有描寫清末的大宅院生活,展現清末大家庭即將崩潰的過程演示,又有后宮生活的點點滴滴,描寫了眾多宮妃生活的華麗綺艷。同時在她的創作中也不乏現代生活故事的敘述。如《離魂衣的消息》寫了有著根深蒂固的小資情結的薇薇恩,她游戲人間、墮落,沒有自我,故事展現的是現代金錢社會里的迷失者。《天香》寫了一位丈夫徘徊在嫻靜溫婉的妻子與熱情開朗、外放的小姨子之間而不知的三角戀情,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代社會的情感世界。此外西嶺雪的創作還會跳出社會歷史表象,在一種超越性的時空中拓展無域的想象力,對現實與歷史進行一種脫離性的再編織和再結構。如小說中有神鬼之說的輪回、前世今生、投胎轉世、緣、劫、孽等佛教意識,這就讓故事人物在光怪陸離的詭異情節中去展現各自的風采。
安妮寶貝作品中的女性的生存背景則沒有時空的穿插跳躍,其女主人公均生活在一個現代都市社會的大背景下,她們是具有較高學歷、較高收入和較高的精神追求,是個性鮮明、自足自立的現代都市女性。這主要體現在她們的職業和生活情趣上,一方面她們都有非常舒適的工作環境,有漂亮的寫字樓,工作在舒適的空調房中。工作之余則出入于房產公司、花店、銀行、西餐廳、服裝店鋪、盡情消費。另一方面她們業余生活是去迪廳、舞廳、咖啡廳尋找刺激,去和平飯店、巴黎春天等高檔場所消費。她們有自己獨特的愛好,“愛爾蘭音樂、藍山咖啡、藍色尾花”等。如《哈根達斯的理想》中女主人公下班以后,獨自去南京路伊勢丹,在那里看漂亮的裙子、鞋、化妝品、項鏈和香水。在安妮寶貝的作品中愛爾蘭音樂、杜拉斯的小說、cap—puciono牌子的咖啡、青草味的香水、帕格尼尼、歐洲藝術電影、哈根達斯冰淇淋等,常常是主人公追求的物質生活的情調和精神上享受,這些都充斥著現代生活氣息。
其次,兩位作家筆下的女性形象在情感追求的表現不一致。
安妮寶貝塑造的女性人物在情感追求上表現出游移性,她們一生都在不停地尋找。安妮寶貝筆下的故事充滿了失落、傷痕,女主人公始終都是帶著傷口出現的,是城市“游離者”的形象。她們雖然物質獨立,也執著地追求自我的精神世界,但這種追求卻是無目標的,所以女主人公一生都在不停地尋找一種寄托,有了解自由卻不知道來享受這種自由,更不知道可以用這些自由做些什么,始終尋找不到排遣孤獨、空虛的方法,她們是一群執著的靈魂游離者。如《下墜》中的喬,喬是一個艷舞女郎,生活在繁華都市喧囂的環境中,有一種追求時尚物質生活享受的強烈欲望。喬過著奢侈的生活,白天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自己的合適位置,只有通過睡覺、逛商場來打發無聊的時間。在逛商場時,喬在物質上表現得極度揮霍,但繁華的背后、極端的物質享受的背后卻是靈魂深處的孤獨和空虛。所以即便客人把煙頭扔到她的臉上,她也會蹲下去,嫵媚地把它放在嘴唇上,表現出精神上的麻木和茫然。
而在西嶺雪筆下的女性人物群中,無論是甘為奴隸的盧胡氏還是正在覺醒或已經覺醒的女主人公都對自己的生活有明確的目標。如風琴、荷花,雖然她們為在盧四爺死后仍保有“奴隸”的地位,雖然她們無獨立的女性人格,但在她們的心中很明確地意識到為了做穩奴隸這個蒼白無力的人生目標就要進行勾心斗角、殊死掙扎。至于反抗類女性身上所表現的目標意識就更明顯了,如出生私塾,心高氣傲的烈性女子——娉婷,對于妾室的命運并不如此逆來順受。娉婷渴望呼吸自由的空氣,實現人性的張揚,所以她清楚地意識到為自身的解放可以通過抽象的愛情來達到,她希望在軟弱、優柔寡斷的長衫身上印證她的幸福與追求,一直等待他的救贖。盡管娉婷的呼喊并沒有改變現狀,雖然她最終同小蛇一樣選擇了自殺,但她畢竟有著自己明確的人生目標,并為之而努力了。
在分析了兩位作家筆下女性人物所表現的不同面后,我們同時也應看到,作為女性作家,她們所塑造的女性人物形象也具有相同之處:
第一,作家筆下的女性人物均表現出鮮明的女性意識。
西嶺雪在創作上表現出了鮮明的性別特征和寫作姿態,她鼓勵女性發展的方向,這可從她塑造的形象系統中窺見端倪:水小宛、盧琛兒、那白術、若梅英、陳百合等,或剛或柔,或嬌或媚,性情中又都有一種卓然獨立的氣質。她們對現狀不滿或迷惘,試圖抵抗男權社會的抑郁與男性價值定位、傳統審美情趣的規范,已經具有較明確的女性意識。以一代名伶若梅英為例,她冷艷高傲,滿腹詩情。戀上記者張朝天后,她拋下所有欲與之私奔,當發現對方有負于已時,便毅然地與他絕決,經過戰亂、解放、“文革”的動蕩歲月后,仍不能忘卻這份感情,最后以縱身一跳表明自己的心志。可見,西嶺雪塑造的女性形象群所追求的世界觀是擺脫世俗忙碌、名韁利鎖,追求超然出世的人生意境,是渴望回歸自然的原始情結。在這里,西嶺雪從鮮明的女性意識出發,審視了女性所處的文化環境、現實生活,表達了女性對愛情、婚姻、事業之間矛盾的困惑及尋求解決之道的難以窮盡的艱澀與無奈。其女性意識表現得如此的果斷、決然、干脆利落,她們的人格也逐步完整,獨立性與自主性充斥著女性的自覺追求,這是她們人格成熟的標志。西嶺雪便用這些真實的形象系統,給女性主義創作注入新的血液。
安妮寶貝筆下的女性形象也體現了較強的女性意識,如主人公看重的不是一紙現實的婚書,而是精神世界中的一份保證。所以她筆下的女性都在執著地追求短暫的愛情,她作品中敘述的都是一個個感人的都市愛情故事,多半寫城市男女的愛情,在漂泊不定的現實生活中追逐一份感情,但這種愛情是短暫的且伴隨著痛苦。《七月與安生》中的七月、安生、家明是三角戀的關系。七月、安生是好姐妹,卻同時愛上了家明,她們倆不論怎樣選擇內心都是痛苦的。安生一直在追求、渴望愛,她覺得家明應該屬于自己的。但現實是殘酷的,她只能選擇離開。七月是聰明的,她處在一個被選擇
的位置,把自己當成一個弱者,人總是同情弱者。最終和家明在一起,但這只是一個幸福的假象,女主人公對愛情都有著近乎本能的選擇與追求。女主人公絕望、掙扎的心理正說明了她們對精神家園的執著追求。她們在乎的只是一個戀愛的過程,絕對不會用婚姻來約束自己。這些都表明女性對自身的認識清晰了,不把自己的幸福僅寄托在男人身上。而是更注重在自我身上發現生命的意義和生活的價值。
第二,兩位作家筆下的人物均表現出一定程度的自戀情結。
西嶺雪用第三者的眼睛來陳述女性的美,理性且現實。她們的自戀傾向表現得較為隱秘而含蓄,以一種唯美而感傷的筆調來抒寫,浸透著古典與莊重,是完全疏淡的描寫。如此,便使女性的自戀情結在一種沖淡而平緩的氛圍中展現。自戀能夠給人一種精神力量,使其從自身存在出發去觀照自我,對自我的熱愛、欣賞,乃至迷醉。西嶺雪便是將這種熱愛,將自己對女性生存的感受,對女性生命的體驗,熔鑄到小說中,用細膩的筆觸給作品打上生命的印記。如作家筆下的若梅英深深地為自己的美貌才華所迷醉,高傲地冷睨著世人。她有“荷塘月色般的靜美,圣誕煙花般的妖艷,藍色電火一樣的幽忽詭秘”。因為脫俗而自我迷戀,將自己封存于個人的天地,體味著生命的空茫感,所以“她比煙花寂寞”。小蛇有著深刻而絕望的端莊與高貴,如一幅畫兒,“她的身子圓潤、牙白色,泛著淡青色的光,正像是一顆顆飽滿的珠”,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她的美是一股力量,“那股力量,你不重視它,它就是零;你正視了它,它就是一切”。這里有的是對自身氣質、性情、容貌、才情甚或女性生理特征的自戀,但卻與以往女性作家的抒發方式不同,既不是私語化的寫作,也不是透過男人的眼睛來審視,而只是立于對岸的見證者。西嶺雪是站在客位的觀賞者,她將這自戀客觀化,站在客位上,把女性美當作一幅圖畫去欣賞,并將這些人間性極重的事擺進超人間性的輪廓中,用清幽平緩的語言來隱藏女性的美艷。相應的,可以看出這些便是創作者自身的投射。她們并不是把自己當作一件藝術品、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孤獨者,而是一個“人”,享有自主生存權利的完整的人。她們的柔、靜、淡、冷、艷,都不是為了男人,那是自戀女子天然的一股“傲”,以此來展示她的獨立人格。
安妮寶貝筆下的女性人物也體現出自戀情結,這種自戀情結常表現為精神的獨立,或者可以說表現為一種自我意識。安妮寶貝筆下的女性身邊都是一些沒有親人、朋友、同事的關懷,也不愿與大眾交際,而主人公比煙花還寂寞,常表現為孤芳自賞似的自戀。所以安妮寶貝筆下的女主人公常以一個游離者的形象出現,視外界的一切如塵埃,在她們的心中,只有自己是城市的主角,不屑與他人進行促膝的交往,所以她們自閉、蒼涼、抑郁、傷感、頹廢,所以她們的“生命是一座恢弘華麗的城堡,輕輕一觸,如灰塵般潰散。”當精神家園的棲息地無法到達時,她們并不會委屈自己以委身于一個暫時的居棲地,而是執拗地選擇絕決的方式告別人生,選擇傷害、暴力、死亡等極端方式來結束自己的人生。如在《告別薇安》中“他”和“薇安”聊天時說:“如果明天就是末日,你會和我見面嗎?”“不會。”“為什么?”“感覺我們也許每天都在擦肩而過卻一生都不會謀面,讓世界保持它一些神秘的方式。……”即使死亡來臨,也敢于獨自面對,這就是安妮寶貝塑造的富有自我個性的女性形象。
綜上可知,安妮寶貝和西嶺雪作為女性作家,她們在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女性人物形象,對比二人筆下的女性人物群,既都表現為較強的女性意識和自戀情結等共同之處,又具有情感追求不一致等各自獨有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