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語義留白及其翻譯研究都堪稱語言學科及翻譯研究中的一個新的生長點。國內外學者對語義留白翻譯的處理主要從接受美學、格式塔心理學和符號學等角度進行分析過。本文擬結合實例從接受美學、格式塔理論及翻譯主體間性理論三個視角對語義留白翻譯進行系統分析總結,簡略探討了語義留白之美在翻譯中保真與磨蝕的原因 。
關鍵詞: 語義留白 接受美學 格式塔心理學 主體間性理論 保真與磨蝕
“留白”是我國古代文學鑒賞理論的一個重要范疇。“留白”源自中國的書法和繪畫的布局藝術,講究在畫面上要適當留有空白,在留出的空白的中讓人騰挪想象,品味無窮之趣,文學作品常常“用意十分,下語三分”,原文作者常常故意留許多未定點來表達或增強作品的主題意義和審美效果。劉勰在《文心雕龍·隱秀》中指出:“品味、尋味、體味、玩味、回味,方能得余味。”我國古代文論向來強調“以少總多”,“以不言言之”。“言外之意”、“象外之意”從來都是藝術家們追求的目標。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含蓄》中有“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語不涉己,若不堪憂。是有真宰,與之沉浮。如綠滿酒,花時返秋。悠悠空塵,忽忽海漚。淺深聚散,萬取一收”。其中的“文外重旨,不著一字”就是語義留白。
然而語義留白在不同語言中審美地位不盡相同,這對語義留白的翻譯無疑是一種挑戰。國內外學者在語義留白及其翻譯研究方面做出了許多富有成效的工作,他們針對語義留白的美學特質主要從接受美學、格式塔心理學和符號學美學等視角進行了研究。但鮮有學者從主體間性視角探討語義留白翻譯的處理,本文在國內外現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從接受美學、格式塔心理學和主體間性視角對語義留白在翻譯中的處理進行了探討,并探討了語義留白在翻譯中美感保留與磨蝕的原因。
一、從接受美學視角看語義留白的翻譯
接受美學認為,任何文學文本均具有未定特性,呈現多層面和開放式的圖式結構,因其存在本身并不能產生獨立的意義,故意義的實現則憑借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的具體化填補文本中的空白處,使其未定性得到確定,最終達到文本的實現。在文學翻譯的過程中,譯者要先當原作的讀者,再當譯者。根據接受美學的觀點,譯者對原作文本的解讀過程就是譯者憑自己的感覺和知覺經驗使原作文本的未定性具體化的過程,即調動自身的種種內在儲備對文本進行再創造,亦即根據自己的生活經驗、學識涵養、個性、氣質、審美理想和欣賞習慣去改造審美客體,使審美客體帶有審美主體獨特的創造力的痕跡。
例如常建所作《破山寺后禪院》表面是描繪寺院晨景,實則是用幽深的筆意表現其孤寂的情懷,具有濃厚的山林隱逸氣。詩曰:“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惟聞鐘罄聲。”弗萊徹把“初日照高林”譯為“Where the sun’s eye first peers above the pines.”,此頗有超額翻譯之嫌,與原文開闊平實的意味有異。賓納則把此句譯為“Where early sunlight points the tree tops.”,雖然僅簡單地將“日”譯為sunlight,“照”譯為points,可正是這兩個貌似普通的詞在西方讀者心中成功地激發了想象,留白之美在翻譯中得以保真。
二、從格式塔理論視角看語義留白翻譯
格式塔理論的核心強調整體論,格式塔理論強調任何整體不是各部分的簡單相加,而是經過主體知覺活動加以重新構建的“整體”。“格式塔”也稱為“完形”,同人的感知活動緊密相連。人的感知覺積極主動地參與了審美活動,將那些外在的、獨立的、個別的局部在人的內部心理活動中實現完形,成為一個整體形式,進而呈現為一個完整的藝術品。作為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對于源語文本必須通過語言符號把握原文之象,并進而逆測作者之意,表達階段則在把握源語文本之意與作者之志的前提下,透視藝術形象,并最終訴諸形象化的語言表達。
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作者列舉了自然界中的幾個物象“枯藤”、“老樹”、“昏鴉”和“斷腸人”。但是這幾個詞組合之后給人蕭條的氛圍。譯者進行翻譯時,也不能將這幾種物象直接翻譯過來,還要注意把這種蕭條的氣氛一起融入譯文之中。首句“枯藤老樹昏鴉”,很形象地寫出了晚秋和晚秋黃昏的景與境。許淵沖先生將其譯為:“O’er old trees wreathed with rotten vine fly evening crows. ”這里譯者不是直接把原詩的文字進行白描式的翻譯,而是利用自己對原詩的體驗把原詩中諸意象的關系進行了一番閉合重組,經過獨立翻譯創造形成了具有獨特整體的藝術形象,外在的景致與內在的情意相摩相蕩、相契相合,填補“枯藤”、“老樹”、“昏鴉”等各意象之間的空白,創構出審美完形,羈旅懷鄉的孤獨愁思溢于言表,因此原詩的留白之美在譯文中得以保留。而Wai-lim Yip將其譯為:“Dried vines ,an old tree,evening crows.”僅譯出了字面意思,詩人孤寂思鄉之情蕩然無存。
三、從主體間性視角看語義留白翻譯
所謂主體間性是指人作為主體在對象化的活動方式中與他者的相關性和關聯性。主體間性包含著不同主體之間的諸種關聯方式和作用方式,即一個主體怎樣與作為主體的另一個主體相互交流、相互作用的主體間性問題。翻譯是個非常復雜的過程,其間涉及多個主體、多個客體及多學科的相互交流、相互溝通。只有通過交流,譯者才能填補翻譯中出現的意義真空(vacuum of sense) ,因為作者在創造時往往對自己的意向讀者與個人的共有知識作了大體的推測,把一些他認為與讀者共有的且無需贅言的文化信息省略去,所以譯者的任務之一就是要填補這種對于原文作者及原文讀者來說心知肚明而對于譯者及譯文讀者撲朔迷離的空白,讓譯入語讀者也享受到與源語讀者同樣的文學情趣。“翠翠”是《邊城》中著墨最多的人物,她那種朦朧而若即若離的相思正是作家馳騁妙筆的天地。沈從文把這個小女孩情竇初開的那種難以名狀、羞于出口的情緒處理為情思紛亂的空白。“祖父若問‘翠翠,想什么?’……‘看水鴨子打架’……她的確在想,又的確連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戴乃迭譯為:If her grandfather asks what she is thinking about, she looks bashful and retorts: “I was watching a duck-fight”: in other words, “Nothing in particular.” But at the same time if she questions herself, the answer is: “My thoughts were far, far away. But I don’t know just what I was thinking about.”作為譯者的戴乃迭,她不但完全解讀了作者的意圖,而且同為女性,她更能體會出少女懷春時這種莫可名狀的心思,故在翻譯當中也盡可能地保留了這種想說又說不透的留白之美。而金隄和羅伯特·佩恩譯為:If grandfather said:“Well,Green Jade,what are you thinking about now——a penny for your thoughts?”She would answer in a low voice filled with unaccountable shame:“Green Jade is not thinking about anything!”But all the while,deep in her heart,she was asking herself:“What are you think about? I suppose I am thinking of many things,and they are all far away.I don’t know what they are!”由于金隄和佩恩都是男性,且佩恩又是外國人,故很難了解那個時代生長在偏遠地區的少女的心思,很難將個中美妙感情在譯文中再現出來,雖然字面意思傳達清楚了,但留白之美不復再現。
結語
從理解的角度看,由于“詩無達詁”加上漢語漢字自身的困難,翻譯家在從事漢英翻譯的時候往往很難將原文的意思完整傳達。而從風格上看,在不少情況下,語言表達的只是一種微妙的感覺,正如語義留白,“只能意會,不可言傳”。人們在探討因語言差異導致語義留白美感磨蝕的問題時,往往更多地歸因于歷史典故、文化壁壘,而對其內在的原因——民族心理原型差異研究較少。事實上,在翻譯過程中語義留白美感磨蝕的主要原因在于英漢語的審美差異以及英漢語民族心理原型差異等。故后來的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需更多地考慮語言審美及民族心理原型差異,以期最大限度地傳達原文的留白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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