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 經濟網絡與社會關系網絡,共同構成了集群的網絡本質。經濟網絡分別從集群的產業關聯及專業分工對創新源泉的持續支撐及人力資源支撐、競合氛圍對創新的“擠壓”效應,確立了創新源泉的外在維度。社會關系網絡則以信任關系對集群學習的營造、非正式社會關系為隱性知識搭建衍生平臺,規定著創新源泉的內在維度。
關鍵詞 集群網絡 創新源泉 機理
〔中圖分類號〕F06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09)02-0078-04
集群企業、科研院所、政府部門、中介組織等構成了集群的核心節點,不僅形成了以特定地域為空間框架、以產業鏈為紐帶、以專業化為基礎的集群網絡,而且更是成為了集群網絡的創新源泉。因此,基于集群網絡及其節點,依據集群的經濟網絡與社會關系網絡,集群就不斷產生著因各結點互動而促發的知識流動、知識轉化的過程,為集群創新提供著不竭的源泉,尤其是隨著集群網絡分工與專業化的深入發展,集群創新將不斷持續,并呈現出不斷的擴張狀態。
一、集群及網絡本質
集群活動不僅僅是一種純粹專業化的經濟活動過程,它所包含的結點及其網絡,都深深地嵌入社會關系與社會結構之中,有著強烈的社會植根性(嵌入性),蘊含著豐富的、不可替代的社會資本,從而為集群的集聚、結網、扎根提供了深厚的社會關系基礎與肥沃的文化土壤。毫無疑問,集群網絡的構建,必然與依托經濟活動的經濟網絡、依托人際互動的社會關系網絡密不可分,兩者共同構成了集群的網絡本質。
1.經濟網絡與關系嵌入
在集群上下游各環節實現價值的過程中,每個網絡結點都通過產業的前向、后向和水平聯系方式與其他結點建立長期的穩定關系,形成以經濟網絡為特征的集群網絡本質。例如,通過合資、分包、戰略聯盟等結成市場交易網絡、供應商網絡、分包商網絡、研發網絡,企業與大學及研發機構結成研發合作網絡,企業與中介組織結成的教育、培訓、公共政策扶持服務網絡等。
需要強調的是,在浙江,無論是在初始構建還是在功效發揮上,集群的經濟網絡都呈現關系嵌入的強烈痕跡,集群的經濟網絡及其集群活動始終制約于、嵌入于社會強關系,而且,強關系將使集群網絡更加緊密,使經濟關系更加穩定。對浙江集群企業的調查表明,78.2%的企業家認為親朋好友所起的作用比社會正式組織更大、更直接,有68.4%的親朋好友給予了資金與情感的支持,有17.0%的創業資金來自企業內部員工,37.6%的技術創新直接來自于員工對外部企業知識及技術的模仿與改造(陳勇江、張玉春,2008)。這說明,正是依托血緣、親緣與地緣等情感聯系建立起來的強關系,集群的經濟活動才有了基本的保證,整個集群網絡才可能具體化為以專業化分工與協作為核心的生產網絡。
2.社會關系網絡與結構嵌入
經濟網絡及其經濟活動的實現,最終將取決于企業家、企業管理者、內部職工、科研人員、政府官員等共同努力,尤其是通過他們所形成的人際關系及其社會關系網絡才能真正實現集群的經濟網絡功能。從這種意義上講,社會關系網絡比起經濟網絡更內在、更本質,更能嵌入于特定的社會結構與社會文化,并以其顯著的地方本土化特征直接決定集群網絡的發展。因此,就知識創新而言,雖然集群的經濟網絡也包含信息交流與技術傳遞,但社會關系特別是非正式關系,由于立足于相似的社會文化背景,注重非正式交流,不僅有利于集群結點形成更廣泛的交流與協同,促進集群內部新知識、新思想的不斷迸發與擴散,而且更利于形成知識的共享氛圍,保證集群企業獲得集群外企業所沒有的外部經濟性。據筆者調查發現,浙江集群的企業家有79.88%是本地人,92.36%的員工來自本省,其中,本省本地的占69.84%,本省外地占22.52%,而且,本地集群企業能保持經常聯系的占60.35%,有時聯系的占27.99%,這樣就保證集群社會關系網絡始終處于既穩定又相對開放的狀態,使集群的發展與創新始終立足于相互模仿、相互學習的文化背景之中。
二、經濟網絡對創新源泉的外部性保障
集群及其網絡的地理接近性及產業關聯性,直接締結了集群的經濟網絡,以關系嵌入與社會結構嵌入為核心的集群文化認同,客觀上確保了網絡節點實現創新的外部性,表現為集群及其創新對中間投入品共享、勞動力共享與知識溢出(前兩者后來被稱為貨幣外部性,后者則稱為技術外部性)。這不僅有利于克服單個節點創新能力的局限性,而且有利于形成更持久的創新動力。正如Bell指出的,集群創新的動力就是直接來自于集群的外部性及其“外溢”效應(Bell,2005),因為正是依靠集群經濟網絡的外部性,集群企業比外部孤立的企業可共享更多的專業化服務和基礎設施,為集群網絡的創新提供更多的外部性保障。
1.集群的關聯性及專業分工對創新源泉的持續支撐
集群的產業關聯性,必然要求上下游企業以及集群外企業之間發生聚集與合作,以減少因網絡分散可能存在的機會主義或因網絡節點松散而導致的過高的運輸成本,確保集群網絡擁有相對穩定的空間范圍與創新主體。因此,由于集群網絡的地理接近性,集群企業之間的關聯程度將越來越高,其互惠交換也將越多,良好互惠關系能促進知識共享慣例的培育和認知模式的形成,有利于形成知識與信息的及時交換和深度溝通(張志勇、劉益、陶蕾,2007)。最重要的是,隨著集群網絡的地理接近性與產業關聯性的互為促進,知識創新與擴散的速度必將進一步加速,因為知識創新與擴散隨著空間距離的縮短而增強,近距離的集群網絡更容易獲得知識及技術的外部收益(Wallsten,2001)。
集群網絡的專業分工,有利于知識與技術的流動,從而為創新提供了持續的源泉與動力。因為集群網絡的發展過程,必然也是大量相關技術及信息的集中與積累過程,尤其是隨著集群專業化的不斷提高,集群網絡各結點之間的交易頻率將不斷增加,協作關系日益密切,必將呈現創新的兩種基本趨勢及特點:一是各網絡節點將不斷專注于自身的優勢領域,不斷創造出新知識與新技術;二是強化網絡節點之間的合作,縮短信息的反饋環節,為集群創新開辟有效通道。因此,正是由于集群網絡的專業分工,技術創新的起點和積累平臺就不斷提高,而緊密的產業關聯又促成了集群企業與上游供應商、同行競爭者以及下游客戶的信息交流,豐富并充實了創新的源泉。而且,通過集群網絡的外部性及其規模效應,知識與技術的持續積累,無疑將有利于下一輪創新活動的開展,加速集群新知識與新技術的擴散與溢出(Marjolein,2003)。總之,集群及其創新效應與知識溢出效應不僅構成了產業空間發展的動力源泉,而且,企業通過集群的外部經濟實現了技術創新及溢出的遞增收益。例如,在溫州打火機及其配套企業的集群網絡中,由于相關企業專注于某一特定工序即專業化生產,不僅各道工序的經驗與技術積累速度快,推出新產品的速度也不斷加快,而且集群網絡共享知識與技術越來越便捷,極大地降低了生產成本,因而具有了顯著的遞增報酬效應。目前,溫州生產的新奇打火機有3000多種,特別是針對歐盟的CR標準、突破國外專利技術壁壘,浙江省內打火機龍頭企業通過與高等院校、科研所合作,自主研發了數項符合CR法案要求的專利技術,還建立了打火機檢測實驗室,在國內率先得到歐盟認可,可以進行CR檢測和出口歐盟同時必需的ISO9994認證,使得檢測費用降低近10倍,從樣品寄送到出具證書的周期縮短到1個月,通過知識與技術的共享與外部性確保了溫州打火機產品的創新源泉與整個集群的共同利益。
2.集群的關聯性及專業分工為創新源泉提供人力資源支撐
伴隨著集群的專業分工以及產業關聯所形成的連鎖效應,特別是高等院校與研發機構不斷參與集群的項目開發,客觀上保證了集群網絡能吸引到更多的專業人才,而且還促進著當地勞動力培訓機構的發育與繁榮,逐漸就形成集群人力資源的“外部性”。這樣,集群就成為人力資源的有效密集地,而且,由于集群經濟網絡與社會關系網絡的聯動效應,客觀上能確保穩定的就業機會,促進勞動力在區域內企業間的自由流動。因此,隨著集群網絡的發展,人力資源的自由流動必將加速,人力資源的素質及其產出效率也將逐漸提高,集群的知識積累水平和創新能力終將得以提高。同時,集群網絡的地理集中,也十分有利于信息與技術的交流、人力資源的共同培訓、新產品的共同研發。例如,大唐襪業集群網絡,充分利用集群的關聯性及專業分工,橫向上以襪業為主體,化纖、印染、印刷包裝行業緊密結合,縱向上分解為織襪為主,輕紡原料生產、織襪、縫頭、印染、定型、包裝、市場運輸、產品銷售等環節,依據本地的經濟網絡與社會關系網絡,在整個襪業網絡集群及其不同層面上形成了豐富的、占優勢地位的人力資源,為占據著全國乃至世界襪業霸主地位奠定了堅實基礎。
3.經濟網絡的競合氛圍對創新的“擠壓”效應
集群的關聯性以及經濟網絡所固有的競合關系,將隨著集群經濟網絡的擴張與發展而不斷產生“擠壓”效應:一方面,各網絡節點面對競爭的壓力和挑戰,為了保持或占據市場的競爭優勢,將不得不從技術開發、新產品研制以及管理環節等方面下工夫,不斷改革與創新;另一方面,由于集群的地理接近性與社會文化的兼容性,又使得網絡節點能便利地通過參觀、面對面交流等渠道較快地模仿、學習與掌握集群的創新成果。波特提出,集群的競合氛圍更有利于促進創新的實施和應用,持續的競爭壓力更能推動集群的不斷創新,壟斷或者缺乏競爭只能導致集群安于現狀而不愿進行風險創新投資(Porter,2000),因此,經濟網絡的競合氛圍憑借競爭與合作的特定關系,不斷降低新產品開發和技術創新的成本,促進著集群的技術創新,并將創新效應快速地外溢到集群的相關節點。
三、社會關系網絡對創新源泉的直接驅動
集群創新雖依賴于經濟網絡的外部支撐,但其實現還應取決于集群社會關系網絡的規模、密度與性質,因為根植于社會關系網絡的集群更容易依靠相似的文化背景與價值觀念建構創新的共享機制,為集群開辟獲取知識與技術的新渠道,提高集群的創新能力與創新意識。
1.信任關系對集群學習的營造
集群創新不僅需要大量相關網絡節點的支撐,更需要各種正式制度與非正式的文化、習俗慣例的支撐,而由各網絡節點交互學習匯聚而成的“集群學習”則是支配集群創新的現實力量。
集群學習是集群自我發展的內在力量,是基于集群共有規則與信任關系的學習社會化過程。實踐證明,基于相似的文化背景與價值觀念的集群網絡,更有利于形成廣泛而持續的信任關系與合作關系。集群信任關系的建立,首先可以保證集群交易秩序的穩固確立,通過對網絡節點的相互監督,增加信息的對稱性,有利于克服機會主義傾向,促使集群逐漸減少短期的投機行為,具有比單純經濟網絡關系更好的知識流動、知識轉化與創新效果(朱瑜、王雁飛、藍海林,2008),從而為集群創新營造合適的生成環境。通過集群學習,知識在集群內得到快速傳播,經過集群的智慧,將有效整合分散在各結點的知識,并轉化為集群的共有知識,導致集群知識結構及其存量的質變。因此,正如Lissoni在分析布雷西亞機械業集群時發現的那樣,聲譽好、信任度高的集群最易確立集群學習,促進知識的大量復制與擴散,最有利于集群的技術創新(Lissoni,2001)。
2.非正式社會關系為隱性知識搭建衍生平臺
在集群網絡的背景下,集群的產業關聯性與地理接近性,有利于確保網絡節點對共享知識與創新的自我激勵機制,保證集群成員面對面之間的信息交流,特別是較高的信任水平,更能極大降低集群成員之間非正式社會關系交往的不確定性,加速面對面的接觸與思想交流,促進創新及其成果在集群內的學習與擴散,更有利于加速隱性知識在集群及網絡結點之間的創造與擴散,激發新知識與新技術的廣泛應用。
隱性知識是一種高度專業化的知識,存在于特定時間和空間下的具體集群環境,只有建立相互的信任機制,通過大量非正式社會關系、面對面的溝通和交流,才能得以產生、傳播并逐漸轉變為顯性知識。實踐證明,雖然所有的知識都可以通過集群的經濟網絡或社會關系網絡的互動來轉移,但以面對面溝通與交流為核心的非正式社會關系網絡,卻是隱性知識共享的重要平臺,更是隱性知識轉移的主要渠道。這種人際關系交往不僅能在潛移默化中實現隱性知識的轉化與共享,而且還可以通過知識要素的重新組合與創新實現知識的衍生,使集群的知識存量不斷增加。
從集群創新的微觀層面上看,由于集群網絡各結點長期互動,以及所形成的信任關系,確保了各結點可以通過各種非正式社會關系相互學習與交流,因此,隱性知識的生產和轉移主要是通過以非正式社會關系或個人之間跨節點的互動來實現。所以,正是依靠研發人員、市場營銷人員以及各層面員工之間的經常性互動,依靠集群企業、科研院所、咨詢機構、地方行業協會等個人層面的人際關系,快速獲得各種有效的最新信息,因為許多最新的、超前性與專有性強的隱性知識,不太可能通過正式渠道獲取,個人層面高度的信任關系以及頻繁的人際互動,更能彌補正式渠道信息傳播具有時滯性的缺陷,增大隱性知識衍生與轉移的成功概率。
參考文獻
1、陳勇江,張玉春:《集群企業社會資本鎖定效應與私人信任的關聯性研究》,《商業時代》2008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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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Marjolein C. J., Henny A. R. Agglomeration Advantages and Capability Building in Industrial Clusters: the Missing Link . The Journal of Development Studies, 2003, 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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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朱瑜,王雁飛,藍海林:《產業網絡中社會嵌入影響機制及其效應研究》,《科技管理研究》2008年第2期。
8、Lissoni F. Knowledge Codification and the Geography of Innovation: the Case of Brescia Mechanical Cluster . Research Policy,2001,(30).
作者單位: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
責任編輯:心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