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先康 朱士群
內容提要 村民小組是鄉村社會的底層組織,它的治理是鄉村社會治理的基礎。村民小組治理深受鄉村社會資本的影響,鄉村社會資本具有獨特而豐富的內涵。作為“社會植被”的鄉村社會資本曾經受到嚴重的破壞,因此,要實現村民小組的有效治理乃至善治,需要“再發現歷史”,恢復和再造社會植被。
關鍵詞 鄉村社會資本 村民小組 治理 社會植被 鄉村社會
〔中圖分類號〕C912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09)02-0172-05
自從布迪厄將社會資本引入社會科學研究以來,國內外關于社會資本理論的研究幾乎沒有間斷過。但關于社會資本理論的研究,在我國仍然處于介紹西方的研究成果的階段,本土研究十分缺乏。基于以上情況,我試圖在簡單介紹西方關于社會資本的涵義的基礎上,討論具有本土特色的鄉村社會資本的內涵及其在村民小組治理中的作用。
一、鄉村社會資本
社會資本作為一個經濟學術語,傳統上被廣泛理解為與人力資本相對應的純經濟學概念。自布迪厄(Bourdieu)和科爾曼(Coleman)以來,這個概念成為一個重要的社會學概念。法國著名的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把它定義為“實際的或潛在的資源的集合,這些資源與相互默認或承認的關系所組成的持久的網絡有關,而這些關系或多或少是制度化的”①。后來,許多學者從各自的研究領域和研究對象出發,給予了不同的界定。其中,羅伯特?D?普特南和科爾曼的界定得到學術界廣泛的認同。羅伯特?D?普特南(Putnam)這樣界定:“社會資本……指的是社會組織的特征,如信任、規范和網絡,它們能夠通過推動協調的行動來提高社會的效率”
②。科爾曼認為,“社會資本是根據它們的功能定義的。它不是一個單一體,而是有許多種,彼此間有兩個共同之處:它們都包括社會結構的某些方面,而且有利于同一結構中的個人和某些行動;和其他形式的資本一樣,社會資本也是生產性,使某些目的的實現成為可能,而缺少它的時候,這些目的不會實現”③。
本文受普特南和科爾曼關于社會資本研究的啟發,并借此來挖掘鄉村社會資本的內涵。筆者認為,所謂鄉村社會資本是指嵌入于鄉村社會關系之中,可以動用的社會資源(如熟悉、信任、鄉規民約、權威等)的總和,有了它鄉村社會成員的行動更加便利,熟人社會的治理成本大大降低。由于社會資本與不同地區的社會歷史文化存在著很強的關聯,因此鄉村社會資本有其獨特的內涵。
* 安徽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2006sk222)和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當代中國社會思潮與馬克思主義理論建設》研究成果之一。
① 曹榮湘:《社會資本術語》,曹榮湘編,《走出囚徒的困境》,上海三聯書店,2003年,第7頁。
② 〔美〕羅伯特?普特南:《使民主運轉起來》,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95頁。
③ 〔美〕詹姆斯?科爾曼:《社會理論的基礎》(上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0年,第345頁。
1、熟人關系網絡。“社會關系構成社會資本”③
〔美〕詹姆斯?科爾曼:《社會理論的基礎》(上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0年,第354、367頁。),鄉村社會特有的社會關系構成了鄉村獨特的社會資本。鄉村社會,特別是村民小組,人際關系以熟人關系為主,“抬頭不見,低頭見”,聽了上句,“下句話就不要說了”。在熟人社會內,“熟悉”是人們的生活方式,是共享的資源。“熟悉是從時間里,多方面,經常的接觸中所發生的親密的感覺。這感覺是無數次的小摩擦里陶煉出來的結果”費孝通:《鄉土中國的生育制度》,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53頁。)。傳統的中國鄉村社會,人像植物一樣生于斯死于斯,在一個悠長的時間里從容“摸熟”當地的每個人的生活,摸熟當地的規矩。現在的鄉村社會雖然不再像傳統社會,已經具有很大的流動性,但生于斯的人,即使不長于斯,也會“常回家看看”,在村落里建房,哪怕房子空置了。因此,無論留在村中的人,還是長年流動在外的人,“落葉情結”讓他們仍然注重家鄉的熟人關系。熟人關系網絡作為社會資本仍然是鄉村社會交往和合作的前提。
2、村規民約。“社會資本是關于互動模式的共同知識、理解、規范、規則和期望,個人組成的群體利用這種模式來完成經常性活動”③。鄉規民約就是鄉村社會的共同知識、理解、規范和規則,因此,鄉規民約是鄉村社會的社會資本。
鄉規民約最初產生于民間,是鄉村成員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的一種“地方性知識”。“鄉約作為一種鄉村教化組織和教化形式,創始于北宋藍田呂氏兄弟。《呂氏鄉約》是后世的鄉約的樣本”⑤⑥李琳琦:《徽商與明清徽州教育》,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172、173-174、175頁。)。鄉規民約具有地方性。在中國的鄉村有“十里不同俗”之說,甚至不同的自然村內習俗亦有差異,而鄉規民約正是對鄉俗的反映,是約定俗成的地方性規矩,而習俗和規矩就是一種社會資本,便于村民行動。
鄉規民約也是統治階層主導意識形態一定程度的反映,它便于帝國對鄉村的治理。如明太祖的《教民六諭》和清康熙皇帝的《圣諭十六條》⑤是明清鄉約組織宣講的主要內容,并根據它們的內容制定出相關的族規鄉約等,作為教化鄉民的鄉規民約。據記載,徽州地區休寧縣鄉約之法“行之既久,族里有不馴不法者,聞入約逡巡不能前,急向其家父母,族長者服罪,改行而后敢入”;一般民眾,“眾口微舉之,則羞澀赧于面,以為大恥。其感發人心而興起教化已如此”⑥。就是現在,1998年的《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就明文規定,村規民約由村民會議討論制定,報鄉(鎮)人民政府備案由村民委員會監督和執行。這在一定程度上承認了地方性知識的作用。但在調研中我發現,當前農村中許多村規民約,實際上并不是通過村民會議討論制定的,主要反映的是國家意志。且這些村規民約大多帶有“懲罰性”,常見的字眼有“不準”、“禁止”等。因此這些村規民約在農村并不存在多大的作用。村民行事方式仍大多以他們約定俗成的規矩去行事,即使村組干部在民事糾紛調解時,更多地不是出于國家的法律和政策,而是鄉土社會日常生活的內在邏輯,是鄉民們所了解、熟悉、接受、乃至視為當然的知識梁治平:《鄉土社會中的法律與秩序》,王銘銘編,《鄉土社會的秩序、公正與權威》,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430頁。),在熟人社會內尤其如此。熟人社會內各種關系的處理處處體現著“地方性知識”的作用,這些“地方性知識”才是村民的行為準則,不了解這些“地方性知識”而制定的村規民約只能是一紙空文。而這種“地方性知識”的鄉規民約,是鄉村治理,特別是熟人社會的村民小組治理的重要的社會資本。在村民小組中,鄉規民約是民事糾紛調解“評理”和“說合”的依據,也是村民們行動時必須遵循的規矩。正是村民們對這些規矩的遵循,村莊才能維持著和諧的秩序。
3、鄉土信任。信任是社會資本的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信任是社會生活的基礎。它創造了社會互動中的社會關系網絡和社會成員的合作。正如弗朗西斯?福山所說的:“信任的作用象一種潤滑劑,它使一個整體或組織的運作更有效。”正是這個原因,沒有一個人不懂什么是信任,沒有一個社會不強調和褒獎信任。《論語》中“信”字出現了38次,頻次僅次于仁(109次)、禮(74次),高于描述品德的多數詞匯,如善(36次)、義(24次)、敬(21次)、勇(16次)、恥(16次),等等。
學術界信任研究的開啟者齊美爾說:“沒有人們間享有的普遍信任,社會本身將瓦解。幾乎沒有一種關系是完全建立在對他人的確切了解之上。如果信任不能像理性證據或親自觀察一樣,或更為強有力,幾乎一切關系都不能持久……現代社會生活在遠比通常了解的更大程度上建立在對他人的誠實的信任之上。”
西方學者特別強調信任的重要性,他們認為社會的一切關系都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之上的;而在我國特別強調關系的重要性,人們認為信任是建立在關系的基礎之上的,先有關系,然后才有信任。
鄉村社會的信任仍具有“鄉土性”,因為這種信任是“熟悉”而產生的特殊信任,而不是建立在契約基礎上的普遍信任。這種鄉土信任與傳統的“差序格局”的人際關系是密切相關的。根據人際關系的親疏遠近,人與人的聯系可分為“強聯系”和“弱聯系”(注:羅伯特?普特南:《使民主運轉起來》,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05頁。)。信任也要分出強弱。熟人之間的關系是“強聯系”,在這種聯系中會產生一種“厚信任”(注:BernardWilliam,“Formal Structures and Social Reality ”, in Trust, ed. p.8,p.12.。),由于“信任的簡化功能”(注:鄭也夫:《信任的簡化功能》,《社會學》2000年第11期。),人與人之間可以做到無話不說,甚至于兩人之間是不可以有隱私的;陌生人之間是一種弱聯系,這種聯系產生的是“弱信任”,人與人之間是“處處留心”,“多留幾個心眼”,因此陌生人之間打交道必須通過雙方都信任的人作中介。鄉土社會這種由“強聯系”而產生的信任,翟學偉教授把它叫做“關系信任”(注:翟學偉:《社會流動與關系信任》,《社會學》2003年第5期。)。村民小組內,村民之間的信任就是典型的“關系信任”,是建立在熟人關系基礎之上的。鄉村社會信任的這種特點對“熟人社會”的治理產生著極其重要的影響。比如,在民事糾紛發生時,矛盾雙方往往請雙方都信得過的人來評理;村民之間的合作也更多的建立在“關系信任”的基礎之上。
二、鄉村社會資本在村民小組治理中的作用
所謂治理,其基本含義是指一個既定的范圍內運用公共權威維護公共秩序,以增進公共利益。因此,如何實現治理,主要涉及到以下幾個問題:首先,如何促進公共權威的形成;其次,如何運用公共權威以維護社會秩序;最后,如何增進公共利益。筆者認為,鄉村社會資本有著豐富的內涵,但熟人關系、鄉規民約、鄉土信任共同構成了鄉村社會資本的核心,其他形式的鄉村社會資本與它們有著密切的關系或
是由它們衍生出來的。由于鄉村社會資本與上述幾個問題均有著密切的相關性,因此,它們對鄉村社會底層組織——村民小組當前的治理有著重要的作用。其作用主要表現在:
1、鄉村社會資本有利于村民小組公共權威的形成。按照治理的一般含義,治理的過程就是公共權威運用的過程。因此,村民小組的治理需要公共權威。
在漢語中,authority的對等詞匯是“權威”,從漢語詞源上來看,“權威”是“權”和“威”的結合,也是指引起信任和恐懼,具有一定威嚴的人士。從漢語的日常運用來看,“權威”很少用來形容制度,而更多地被用來形容人物,如學術上的權威等。不過在鄉村社會中是沒有“權威”這個詞的,而代之以“威信”或“威望”,以及與之相關聯的“聲望”。
權威與權力是一個密切相關的概念,根據權力是否制度化,權威可分為正式權威和非正式權威。當國家權力滲透到鄉村社會之后,這兩種權威,實際上是同時并存的。前者是一種制度化的權力,而使其他人服從,甚至獲得信任;后者是來自于民間的權威,它是在村民的互動中被賦予的、被承認的、能夠引起人們信任和具有一定威懾力的人。在鄉村社會的生活實踐中,非正式權威同正式權威相比在民事糾紛調解和社區公共事務的解決中更有效,有時正式權威的運用在熟人社會的村民小組內需要借助民間權威才能發揮更好的效果。
民間權威的來源是威信,威信可能與權力有關,但在鄉村社會,一個人的威信的高低往往并非權力所能支持的,它往往與個人的人品有關,只有當一個人的人品得到大家的贊譽時,信任就會產生,威信就會確立。而一個人的人品如何,在熟人社會的村民小組,是通過“熟悉”摸透的;同時,一個人的人品的好壞,往往取決于他是否很好的遵從了大家公認的“鄉規民約”,看他“規矩不規矩”。因此,在熟人關系網絡中,在鄉規民約的約束之下,信任更容易產生,權威更容易樹立。這種權威在熟人社會——村民小組——的民事糾紛的調解、公共事務地處理和協商以及村民重大事務的主持等方面起著關鍵性的作用。
2、鄉村社會資本維持著村民小組內的公共秩序。維護公共秩序是治理的基本出發點,鄉村社會資本在維護村民小組的公共秩序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首先,“熟悉”是村民小組內人際關系的基本特征,正是這種特征,使得講究“面子”的村民們行事循規蹈矩,生怕稍不小心的違規遭到熟人“指脊梁背”,在熟人面前抬不起頭。因此,熟人社會關系網絡具有維持社會秩序的功能。其次,鄉規民約作為一種“地方性知識”是鄉俗的反映,而鄉俗本身作為一種規范,具有維護秩序的功能。最后,鄉土信任作為社會資本,生長于熟悉之中,但反過來又可以進一步建構并強化熟人關系和鄉規民約。信任創造合作,合作是任何組織和群體存在的前提。合作使得人與人之間變得更加依賴,從而強化了人與人的關系;同時合作也能創造新的社會規范,并使得原來的社會規范得到加強。因此,鄉土信任一方面可以維持并創造熟人關系網絡;另一方面又可以維護既存的鄉規民約,并創新新的鄉規民約。這些,對維持村民小組的公共秩序發揮著積極的作用。
3、鄉村社會資本能夠促進村民小組的公共利益。治理的根本目的是增進公共利益。鄉村社會資本在促進村民小組公共利益方面發揮著積極的作用。首先,鄉村社會資本通過維護村民小組的秩序,增進村民小組的公共利益。其次,鄉村社會資本可以通過促進村民間的合作,增進村民小組的公共利益。信任是合作的基礎,沒有信任就沒有合作。一個社會或組織,如果缺乏信任,成員之間就會缺乏良好的互動,合作也就成為不可能。一個人如果不被他人或組織信任,他就會被他人或組織排除在外,個人行動的成本就會增加,甚至無法達成自己的目標。信任能導致合作,而人們之間的合作又會形成良好的社會關系網絡。由于信任而產生的“聲譽效應”,能夠使得合作者在社會關系網絡中獲得更多的自由。而良好的社會關系網絡又使得信任得以傳遞和擴散:A相信B,A相信C;如果能使C相信B,那么A、B、C之間的相互信任關系網絡就形成了。
當然,要使得這種相互信任關系網絡能夠良好的運行,還必須有一種“互惠規范”。有效的互惠規范常常與密集的社會交換網絡相關聯。在熟人社會的村民小組內鄉規民約就是一種互惠的規范。在一個社會里如果人們確信他們的信任能得到回報,而不會被人利用,交換就會可以不斷進行。另一方面,在一定時間里不斷重復的交換,往往鼓勵著互惠規范的發展。馬克?格蘭諾維特曾經強調指出,當協議“嵌入”到更大的人際關系的結構中,信任就會┎生,胡作非為就會被遏制(注:〔美〕羅伯特?普特南:《使民主運轉起來》,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02頁。)。在村民小組內正┦怯捎謔颯人關系、鄉規民約和鄉土信任的存在為合┳魈峁┝霜良好的“社會植被”(注:劉祖云:《發展社會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48頁。),公共利益才得以彰顯。
4、鄉村社會資本作為一種化約機制,有效的降低了村民小組治理的成本。治理的主體可以是國家、民間組織,也可以是國家與民間組織的合作。治理的最終目標是善治。善治的本質特征,就在于它是政府與公民對公共生活的合作管理,是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的一種新穎關系,是兩者的最佳狀態(注:俞可平:《治理與善治:一種新的政治分析框架》,《南京社會科學》2001年第9期。)。在村民自治的背景下,村民小組的治理主體是村民,其載體是村民自治組織,村民小組善治的實現需要組織內部的合作。由于鄉村社會資本自身的特征,它能有效的促進組織內的合作。因此,鄉村社會資本具有“簡化功能”,可以大大節約合作的成本,從而有效地降低了村民小組治理的成本。
三、補論
作為“社會植被”的鄉村社會資本,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曾經遭受了無情的破壞,作為中國鄉村社會基本單位的自然村落也就難逃厄運。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后,國家權力不斷向下延伸到自然村落,人民公社在自然村設立生產隊,加強了國家對鄉村社會的全面控制。這一時期,國家試圖摧毀鄉村社會的傳統,鄉村傳統的社會關系遭到很大程度的破壞。特別在50和60年代的一系列思想教育運動當中,民間固有的許多知識、信仰、觀念儀式和行為方式,被視為愚昧落后的東西遭到批判和禁止,族譜、村廟、家祠等被認為是舊時代的遺跡而遭毀滅,舊的社會關系不斷松懈和瓦解梁治平:《鄉土社會中的法律與秩序》,王銘銘編,《鄉土社會的秩序、公正與權威》,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418頁。)。社會主義思想教育運動在“文化大革命”中達到了極至,導致民間文化傳統的大量滅失。結果是,國家的意識形態深入熟人社會,人與人之間長期的相互“斗爭”,相互的不信任加深,良好的社會關系網絡被打破,自然村落沒有了治理,只有嚴酷的控制和自由的剝奪。
1978年實施政策開放以后,特別是1983年在全國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以來,傳統的社會關系在自然村內又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復。但是,隨著改革的進一步深入,市場理念進入了鄉村社會,市場的嵌入,使得鄉村社會的人際關系出現了理性化的趨勢,但這種理性化仍沒有促使鄉村社會關系的“團體格局”的出現,而是使得傳統的“差序格局”利益化,利益日益代替情感進入差序格局的中心。王思斌通過在河北農村所作的調查發現,在當代中國農村社會變遷中,經濟利益已成為親屬家庭聯系的紐帶,親屬家庭走到一起,除了溝通感情以外,更重要的是為了在生產中有效地合作,是為了經濟上的互利。經濟上的互利可以使親屬關系更加緊密,經濟利益上的矛盾也可以使親屬關系更加疏遠(注:王思斌:《經濟體制改革對農村社會關系的影響》,《社會學研究》1987年第6期。)。利益的嵌入,使得熟人社會的自然村落內村民的心理“陌生化”加劇,傳統社會那種“守望相助”的淳樸民風漸漸被那種“只掃自家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所替代。“殺熟”(注:鄭也夫:《信任論》,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1年,第222頁。)也時有發生。結果是,嚴重影響著村民小組的有效治理。面對這種情況,國家試圖通過送法律下鄉,制定《村組法》來加強鄉村社會的治理,這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同時也出現了法律與“地方性知識”的部分沖突。這是因為一方面我國的法律基本上是按照西方的邏輯制定的,而少顧及本民族的傳統;另一方面中國社會缺乏法治的傳統,民眾中沒能形成一種法治的習慣。盡管在中國也存在法律,但在中國的語境下,法治更多地被看成一種工具,既然是一種工具就可以根據需要隨時選擇用和不用。因此,在中國規避法律就成為司空見慣的事。作為傳統影響更深的熟人社會更是如此。從治理的角度來看,讓法治觀念與鄉村社會的“社會植被”共存,并逐漸成為他們的一部分,是實現鄉村社會有效治理,乃至善治的基礎。但關鍵是要將法治培養成鄉民的信仰,而不是僅當作工具。
因此,從村民小組的治理的角度來看,要實現村民小組的有效治理,乃至善治,改善村民小組內部的社會關系,使之良性化;制定切合實際的村規民約;恢復鄉土的社會信任,就顯得尤為重要。也就是說村民小組的治理需要這種良好的“社會植被”。而要做到這一點,我們必須學會從鄉村理解鄉村,學會理解熟人社會中村民的行動邏輯,學會尊重熟人社會的“地方性知識”,找到傳統與現代的結合點。正如曹錦清在《黃河邊的中國》中所說的,“在我們自以為擺脫了傳統糾纏的變遷時代,自以為進入一個全新時代的今天,猛然回首,歷史依然在我們身邊,在我們的觀念里、習慣行為里,甚至用新的形式裝潢起來的語言和制度里”(注:曹錦清:《黃河邊的中國》,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年,第4頁。)。因而,要實現村民小組的善治,恢復并培養其良好的“社會植被”,需要“再發現歷史”和“創造歷史”。
作者單位:安徽工程科技學院人文社科系
責任編輯:曹 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