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

黃建東　王玉震

不知怎的，最近我突然對“人生猶如一盤棋”這句話有了更深一層的感悟。就拿現在這盤棋來說，我就覺得自己像是那個過了河的“卒子”，沒有了退路。盡管我努力地想使自己放松，裝作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可是不行，我實在做不到，單是老頭兒那審視的目光就讓我受不了。我知道，老頭兒畢竟當了那么多年的廠長，雖說新近剛退了下來，可依然是雄風猶存，更何況，雖然我現在還管老頭兒叫“伯父”，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改叫……

“將！”老頭兒的心思似乎只在棋上，審時度勢之后，便極嫻熟地指揮著“車馬炮”向我的腹地沖來。我有些招架不住了，要是在往日，老頭兒絕不是我的對手，要知道，我可是全廠的“第一高手”，連續幾年的“象棋冠軍”。

“伯父，我……”我胡亂地應了一招，抬起頭來，想向老頭兒解釋一下上午發生的事。我知道，甭看老頭兒不提，心里可跟明鏡似的。我想，也許那樣做是有點兒不合情理，太傷老頭兒的自尊了……

今天上午，我照例到現場去檢查事故隱患，這是老頭兒當廠長時立下的規矩。結果我就發現了一個問題，一位年輕人竟然沒有穿工作服，卻在車間里大搖大擺地走動。我當時就毫不客氣地亮了紅燈，扣了他們班組的考核分數。事后我才知道，原來這個班組的組長兼安全員是志強，那個年輕人是剛剛進廠的實習大學生。志強是老頭子的小兒子，我女朋友小娟的弟弟。志強肯定要為這件事承擔責任。說實話，我當時就有些后悔了，整個下午都在尋思著這件事，心里七上八下的。果然不出我所料，臨下班時小娟便傳來了“旨意”，說是老頭兒晚上要請我吃飯。我一愣，但隨即又在心里笑了，好一個“鴻門宴”！

“錯了，錯了！怎么連‘馬走日的規矩都忘了？”老頭兒故意把“規矩”兩個字叫得響亮了些。

“對，是規矩就不能改。正因為如此，我才扣了志強他們組的考核分數。是的，也許這算不了什么，但老廠長不是常說，安全生產是企業生存的根本嘛。我們搞安全的，怎么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特別對我們廠而言，以往的經驗教訓實在是太深刻了，在這方面我們是吃了大虧的。再說，穿工作服不僅僅是遵守廠規廠紀，更是為了安全生產。就拿志強他們車間來說，就有不少的危險化學品。由于缺少了工作服的保護，萬一化學品濺到身上，極易引起工傷事故。您說，這能是小事嗎？”

我一口氣說完，或許是激動了些，臉竟然微微有些發燙。在往日，這些話都是老頭兒常掛在嘴邊來教育我們的，沒想到今天自己竟順口說了出來，倒“教育”了老頭兒一通。

“對不起，伯父，我……”

老頭兒的臉上不經意地掠過一絲微笑，拿起棋子剛要往下落，廚房里便傳來了小娟甜美的聲音：“爸，別下了，準備吃飯！”

“好，吃飯！小子，這盤棋你贏了。”老頭兒說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突然覺得心里一熱。

屋里飯菜飄香，我真想再和老頭兒殺上幾盤，那才叫過癮呢!

編輯寧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