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群 陳 泉
摘要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2條規定了認定消費者主體資格的構成要件,不僅要具備客觀的消費行為,還要有具備消費行為的目的或者動機,此項認定標準明顯過于狹窄。在現實社會經濟生活中,識別消費者的構成要件應該作擴大性理解,只要是進行了消費行為,而不必過問行為主體是否支付了相應對價。對于行為目的或者動機的考察,只要是以非盈利性為目的或動機,而不能衡量其它,除了具備這兩個主客觀要件,還要對消費行為全過程進行考量。
關鍵詞消費者消費行為消費目的或動機消費過程
中圖分類號:D923.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1-096-02
一、問題的提出
案情簡介:(案例1)2001年1月,肖仁恩等四人入住象山甬港賓館。該房間為標準雙人間,登記人為肖某及其兄弟,其余同行馮某等兩人亦同住此室,但未辦登記入住手續。次日凌晨該入住房間發生火災,馮某等人為了逃生而破窗跳樓,身上多處燒傷并造成跌傷等其他損傷,所帶物品也被燒壞。事發后,賓館支付了馮某的前期醫療費用。馮某出院后,就費用和賠償損失與賓館進行交涉,未果,便向法院提起了訴訟,要求象山賓館按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之規定,賠償其損失。與其相類似的一例(案例2)是,2001年10月,在鎮江打工的曹某,與好友用餐后,一行三人來到鎮江某大酒店。到了此地以后,他們徑直上了二樓的休閑大廳休息。過了一段時間以后,曹某因有事情,便轉身下樓準備回家,在下樓的過程中,腳下一滑,順著樓梯滾到一樓大廳,造成十級傷殘。曹某便向人民法院起訴,要求被告鎮江某大酒店按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之規定,承擔其造成的損失。
在第一個案例中,肖某與其兄弟和賓館辦理了入住登記賓館手續,與賓館構成了消費合同關系,其作為消費者身份的合法權益,理所當然受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保護。問題在于與肖某同住,且未辦理任何入住登記手續的馮某等人。我們知道實際上馮某等兩人已經接受了賓館給他們提供的服務,能否可以確定為消費者身份,能否受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法律保護?在第二個案例中,也存在同樣的問題,曹某是為了休息而進入鎮江某大酒店,其沒有發生為了生活的需要而接受服務,能否也可以認定為消費者?縱觀這兩則案例,它們面臨的問題就是,是否應當以購買者或者接受服務者支付對價作為“消費者”的認定標準?是否應當以購買者購買或者接受服務者接受服務的動機與目的作為識別“消費者”的標準?
二、消費者主體資格的界定:正確理解消費者內涵
廣義的消費是指涵蓋了人類生產生活領域的一切物質消耗,包括個人為了生活需要而進行的生活消費以及生產過程中而進行的生產資料的消費。狹義的消費是指,僅局限于人類家庭或者個人為了滿足其需求而做出的物質消耗。顯然,消費者保護法是從終極意義上使用“消費”的,消費者為滿足個人或家庭生活需要通過市場而獲得、使用消費資料和消費服務的活動。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2條規定,“消費者為生活消費需要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其權益受到本法保護;”國際標準化組織消費者政策委員會將消費者定義為“為了個人目的的購買或者使用商品和接受服務的個體社會成員。”
(一)消費者是指購買商品或者接受服務的個人
事實上,消費者也不完全限于直接的交易人,也包括最終的消費者或使用者。
(二)消費者購買商品或者接受服務時非以盈利為目的
消費者購買商品或接受服務,并不是為了將這些商品轉讓給他人從而盈利,消費者購買使用商品或接受服務的目的主要是用于個人與家庭的消費。消費是由需要引起的,消費者購買商品和接受服務的目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各種需要,購買商品和接受勞務本身體現著消費者一定的經濟利益的追求。任何人只要其購買商品和接受服務的目的不是為了將商品或者服務再次轉手,不是為了專門從事商品交易活動,他或她便是消費者。而他們與經營者所從事的交易都是具有消費者一方的交易。
(三)消費者是指購買商品或者接受服務的人,消費者是在市場上購買商品或接受服務的人
王利明教授認為,僅僅把消費者限定在滿足自己消費的范圍上,明顯對消費者的概念理解得過于狹窄。所謂消費者是指非以盈利為目的的購買商品或者接受服務的人。這就是說,消費者既可能是親自購買商品的個人,也可能是使用和消費他人購買的商品的人;既可能是有關服務合同中接受服務(如旅館、運輸、酒店、食品、勞務等各種服務)的一方當事人,也可能是接受服務的非合同當事人。但必須指出的是,消費者并不能完全等同于買受人。
三、消費者認定的標準
從我國《消法》第2條規定的表述來看,可以看出“消費者”應具備兩個要件:主觀要件“必須是出于為生活消費需要的動機或目的”和客觀要件“必須有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可以稱之為“主客觀統一說”。盡管理論上較為完美,但在實踐上存在較難操作之處,故有學者認為贊同“客觀說”,公民個人是否具有生活消費的主觀目的正是通過“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的客觀行為表現出來的,只要此種商品或服務沒有被購買人當作生產資料使用,我們即可憑上述任何一種行為(購買、使用或接受)推定其具有生活消費的目的。這里,判斷購買者是否具有經營目的也同樣應采客觀標準,即應以其購買后是否用于經營活動為依據。
也有學者認為,我國對于消費者主體資格從主體要件、行為要件和目的要件三個方面來認定,缺乏明確性,例如,不應當把單位納入主體要件范圍;“為生活消費需要”這個目的要件含義過于寬泛和含糊;就行為要件而言,“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不存在必然性。
(一)是否以購買者、使用者或者服務接受者支付對價作為消費者構成要件
在第一個案例中,作為實際接受賓館服務的馮某,雖然未辦理入住賓館登記手續,而且沒有支付相應的服務對價,但存在著為了個人的生活需要而進行接受賓館服務的事實上法律關系,正如前面論述的一樣,履行特定手續和支付服務對價只能說明他們之間存在合同關系,但對于消費者主題資格構成要件并未產生必然的影響。對于馮某的入住賓館行為的違法性,不能排除其作為消費者的身份,馮某的身份具有兩重性,至于其行為的違法性,那是另外一層法律關系。
因此,在前面第一個案例中出現的問題,是否應當以購買者或者接受服務者支付對價作為“消費者”的認定標準?答案也就毫無疑問地確定了,《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要求消費者消費的商品或服務是由經營者提供的,至于消費者取得這種商品或服務的方式則可以在所不問。實踐中通常有以下幾種方式:如支付商品、服務的價格而購買或提供勞務或某種便利等而獲得;如經營者的贈與或其他無償取得的商品或服務;如使用他人以有償或無償等方式取得的商品或服務,經營者與消費者的法律關系可以是合同關系,也可以是非合同關系。在非合同關系下,經營者由于對他人的侵權而使受害人享有消費者的權利。如惡意取得并使用商品或服務,第一個案例中就是如此情形。
(二)是否應當以購買者購買的動機與目的作為識別“消費者”認定的標準
如何理解消費者的含義呢?美國權威的《布萊克法律詞典》對消費者的定義是:“消費者是與制造者、批發商和零售商相區別的人,是指購買、使用、保存和處分商品和服務的個人或最終產品的使用者”。消費者首先是與制造者相區別的。而在商品交易領域消費者則是與商人相區別的概念。消費者購買或者接受某種商品或者服務不是為了交易,而是為了自己使用。例如英國1977年的《貨物買賣法》第12條規定:作為消費者的交易是指一方當事人在與另一方交易時不是專門從事商業,也不能使人認為其是專門從事商業的人。所以,王利明教授認為,在市場中,所謂消費者是指非以盈利為目的的購買商品或者接受服務的人。至于其購買或者接受了商品和服務以后,用于自己消費還是保存、送人或者由他人消費則不必考慮。事實上,我國也有一些類似的規定,例如,國家標準計量局1985年6月29日頒布的國家標準《消費品使用說明總則》明確規定:“消費者為滿足個人或家庭的生活需要而購買、使用商品或服務的個體社會成員”。
消費是由需要引起的,消費者購買商品和接受服務的目的是滿足自己的各種需要,購買商品和接受服務本身體現著消費者一定的經濟利益的追求。任何人只要其購買商品和接受服務不是為了將商品或者服務再次轉手,不是為了專門從事商品交易活動,他(她)便是消費者。
由于在市場中,消費者只是與生產者和商人相對立的那么,即使是明知商品有一定的瑕疵而購買的人,只要其購買商品不是為了銷售,不是為了再次將其投入市場交易,我們就不應當否認其消費者身份。
(三)是否應以購買者、使用者或者服務接受者的消費過程作為認定消費者主體資格的構成要件
根據信息經濟學的理論,信息可以分為完全信息、不完全信息和非對稱信息,由于信息優勢者出于信息優勢有利地位,其中,居于信息優勢地位的主要有經營者、銷售者、新聞媒介、專家、信息機構等,容易產生敗德行為;而處于信息劣勢的消費者,被迫面臨“不利選擇”,不得不承擔雙方交易的全部風險。在本文中出現的這兩個案例,經營者如酒店、賓館和超市等場所,憑借處于信息優勢地位的情勢之下,同樣他們的交易地位也就處于一個相對具有優越地位的狀態,法律不僅賦予他們信息真實的告知義務,同樣也賦予相對更高的注意義務、告知義務、安全保護義務等,有些學者把這種義務稱之為“附隨義務”,例如,超市的保管物品義務;飯店或者賓館對就餐者或者房客人身和物品安全保障義務。本文作者認為,針對于經營者這樣一個處于交易優勢地位的主體,應該賦予它們前面提到的相對更高的注意、告知和安全保障等義務,特別是超市、飯店、賓館等經營場所,我們無從知道普通人群進入這些場所,僅從他們行為目的或是動機,非常難于認定他們是不是消費者人群。因為他們根本就還沒有進入實質性的消費行為,為了保護這些人群的特殊利益,更何況他們大多數是潛在消費者人群,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立法目的及立法價值就體現為凸出保護消費者這個特殊弱勢群體。因此,本文作者認為,保護消費者權益不僅要從平衡利益角度出發,而且還要從進行消費全過程進行,達到消費前、消費過程中、消費后全方位的考量,這樣看來,上面第二則案例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對于負有特殊“附隨義務”的經營者,法律應該明確認定自然人主體只要進入這些場所,如果這些經營者不能舉證證明自然人主體進入其場所不是為了消費目的行為,就推定此自然人主體為消費者,從而實現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立法目的和立法價值取向。
縱上所述,我們在認定是否具有消費者主體資格時,不能僅從行為主體的行為目的或動機,是否具有特定主體身份,是否支付了相應對價,而是應該進行全方位的、綜合的考量,應該結合主客觀構成要件,以及行為主體進行消費的全過程來考察,特別對于一些負有特殊“附隨義務”的經營者,意義更為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