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嗝

杜書福

張三有一個毛病，一緊張就打嗝。

上小學時，老師課堂提問題，點到張三時，他沒張口，就連打幾個嗝。一開始同學都笑他，后來知道打嗝是張三的毛病，就沒有人笑他了。

但父母還是很擔心張三。張三的父親對張三的母親說，張三這樣下去，以后怎么找事做呢。

張三的母親有一回提了一籃雞蛋上街，在七孔橋上碰到了張三的班主任老師，班主任攔下張三的母親，問，張三在家里也打嗝嗎。

母親說，這娃一緊張就犯這毛病，上次王二孬到村里來剃頭，張三就怕剃頭，王二孬一進村，張三就看見了人影，二孬走后好幾天張三還打嗝呢。

班主任臉上就顯出來很揪心，說，這孩子以后可怎么辦呢，要是和斗箕村的郭小抓一樣就好了，上課積極回答問題，一次也沒打嗝。

班主任說的郭小抓張三母親知道，是個很會讀書的孩子。母親聽了老師的話，心里很擔憂。母親想，看起來張三讀書是走不出一條路了，干脆讓他早點去學一門技術。就去找了上村的王木匠，想讓王木匠收張三做徒弟。

王木匠聽了張三母親說的情況，眉頭緊鎖了好久才說，還是不行，這孩子有打嗝的毛病，彈墨線時打嗝，那線就彈不直溜呢。

高考那年，張三坐在考場，天天打嗝。出了榜，張三沒考上，斗箕村的郭小抓考上了大學。郭小抓的相片貼在他讀過書的所有母校里，笑容燦爛。

張三沒去復讀，學了駕駛。后來通過一個親戚幫忙，去給一個領導開車。

張三還是有打嗝的毛病。有一回，張三開車送領導下鄉，到了一個地方，好多人圍著領導匯報工作，領導指著一個地方，問上幾句，邊上的人都搶著回答。張三在邊上看到，那些回答領導問題的人一個也不打嗝，張三就很羨慕那些會說話的人。

過了一會，張三發現領導的臉色很難看。邊上的人看到領導臉色不好看，也就跟著很緊張，他們緊張是因為不知道領導因為什么臉色難看。

又過了一會，領導的眉頭打起了結。正在大家不知所措時，領導放了一個響亮的屁，臉色一下子就好多了。

大家一時有些尷尬，都不好說什么話。邊上的張三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合，心里也很著急，正著急不知道怎么辦時，張三打了一個嗝。張三就連忙說，對不起，剛才是我打了個嗝。

大家一聽張三的話，所有人臉上都立刻柔和了起來，又圍著領導有說有笑地匯報起來。

這次下鄉回來，領導就不再讓張三開車了，而是把他提起來當了辦公室主任。領導的日常工作和生活都由張三安排。

領導在辦公室辦公，張三就坐在領導隔壁的房間。很多人要找領導，都得先找到張三。大家都不知道領導在什么地方，張三知道領導在什么地方，張三成了第二個領導。

領導平時和單位的打字員好，領導經常叫打字員送材料到他辦公室。大家都知道領導和打字員好，只有領導的老婆不知道。

后來領導老婆還是聽說了這事，聽說了這事的領導老婆有一回就到領導的單位來了。她來那天，領導正和打字員抱著。張三見領導老婆來了，心里一下子緊張得不行，帶著領導老婆到了領導門前，敲門，還不停地打嗝。

領導是個聰明人，一聽張三打嗝就知道情況不好，讓打字員從另一個門走了。領導老婆進來一看，領導正批文件呢，也就不好說什么。

打這之后，領導對張三更器重了。沒過兩年，張三就當上了單位的副職，張三也是領導了。

村里人開始傳說張三的本領，都說張三靠著打嗝當上了領導，真不容易。

張三的母親有一回在村里碰到退休的班主任，班主任說，張三這孩子，打小就聰明，斗箕村的郭小抓哪里比得了張三哦，郭小抓現在和我們一樣，是個教書的。

過年的時候，張三開著單位的小車回到了老家，村里來了好多人，圍著張三說話。

村主任親熱地拉著張三，指著一群孩子對張三說，你看看，咱村里這十幾個孩子也都會打嗝了，都打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