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自由概念的歸類分析與新界定

胡甲剛

摘要：當今學者對學術自由核心內容的認識已趨近于一致，但關于學術自由的享有主體卻眾說紛紜。有些學者從學術自由的原初內涵出發將學術自由視為學者特權、大學特權，而有些學者則站在民主政治和法治社會的立場上認為學術自由是一項公民權利或人權。本文運用語義分析法，立足于“學術”和“自由”的本真內涵，從法律權利的角度嘗試性地提出了學術自由的新界定。

關鍵詞：學術自由；學術；自由；權利

中圖分類號：G64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4038(2009)07-0044-07

二戰以來，人們對學術自由問題日益關注，學術自由概念也呈爆炸式增長。究竟哪種定義更契合時代精神?更趨近于事務本身的真理性認識?這是一個在學習和研究中令人困擾卻又不得不作出抉擇的問題。本文在對現有學術自由概念進行歸類分析的基礎上，試圖從法律權利的視角提出新的學術自由概念。

一、學術自由概念的歸類

學術自由的思想與實踐源遠流長，基于秉持的不同理念以及不同的文化背景，很多學者都試圖從不同的角度為學術自由下定義，使得學術自由“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直到今天，要給學術自由下一個準確的定義仍存在不少困惑。……仍然沒有一個學術自由概念得到一致認同。”總體看來，多數學者對學術自由核心內容的看法已趨近一致，但對學術自由權利的享有主體卻莫衷一是，仍存在較大分歧。

1作為學者特權的學術自由

在目前關于學術自由的定義中，最為常見的是將學術自由看作是學者，尤其是大學教師和學生的特權。這種定義不僅在一些學者的著作中司空見慣，而且還被權威性的辭書和權利宣言所廣泛采納。

(1)辭書的代表性定義

《大美百科全書》：學術自由指教師的教學與學生的學習，有不受不合理干擾和限制的權利，包括講學自由、出版自由及信仰自由，均為民主社會的基本要件。

《不列顛百科全書：國際中文版》：學術自由指教師和學生不受法律、學校各種規定的限制或公眾不合理的干擾而進行講課學習、探求知識及研究的自由。就教師而言，學術自由的基本要素包括：可探求任何引起他們求知興趣的課題；可向他們的學生、同事和他人發表他們的各種發現；可出版他們搜集的資料和得出的結論不受限制和審查；可用他們認為恰當的符合業務要求的方式進行教學。對學生而言，學術自由的基本內容包括：可自由地學習感興趣的學科；可形成他們自己的論斷和發表他們自己的意見。

《哥倫比亞大百科全書》：學術自由是指學者不受雇用他們的院校控制或約束而從事研究、教學以及出版的權利。

《牛津法律大辭典》：一切學術研究或教學機構的學者和教師們，在他們研究的領域內有尋求真理并將其曉之于他人的自由，而無論這可能會給當局、教會或該機構的上級帶來多么大的不快，都不必為迎合政府、宗教或其他正統觀念而修改研究結果或觀點。

(2)宣言的代表性定義

世界大學會社《學術自由和高等教育機構自治利馬宣言》(1988)：學術自由是指，學術社區的成員(包括高等教育機構中所有從事教學、學習、研究和工作的成員)，個人地或集體地，通過研究、學習、討論、證明、創作、創造、講授、講演、寫作等方式追求、發展和傳播知識的自由。

國際大學協會《學術自由、大學自治及社會責任的聲明》(1998)：學術自由原則可以被界定為，學術社區的成員——也就是學者、教師和學生——在一個該社區自行決定的體制下，尊重職業倫理規范及國際標準，免于外在壓力地從事其學術活動的自由。

第一屆全球大學校長論壇報告《學術自由聲明》(2005)：學術自由可以被定義為，遵照學術探究的規范和標準，(大學的學者和學生)自由地從事研究、教學、發表意見和出版，不管這種對真理的追求和認識指向何方，而不受任何干預或懲罰。

(3)學者的代表性定義

學術自由是學者學習、研究、探討、教學、出版而不受國家、所在單位或其他任何部門控制和限制的權利。

學術自由權是指學術共同體及其成員，在探查、研究、探討記錄、生產、創造、教學、講演及寫作中享有的追求、發展、傳授知識的自由權。

2作為學者和學術機構共有權利的學術自由

學術自由概念的產生與現代大學的血肉聯系，以及當今大學和學術機構的獨特地位與功能，使學術自由不單為學者所擁有，而且也成為大學等學術機構所主張的權利。代表性觀點如下：

《國際教育百科全書》：學術自由一般被理解為不受妨礙地追求真理的權利。這一權利既適用于高等教育機構，也適用于這些機構里從事學術工作的人員；學術自由有兩種不同類型，一是個人的學術自由，用于保護教授個人，二是機構的學術自由，用來保護大學不受政府干預，這種權利適用于學者共同體，而不是單個教師的權利；學術自由包括機構的學術自由和學者的學術自由。機構的學術自由通常包括依據章程實行自治，制定學術政策，保持教學與研究、人員比例、聘任、晉升、學生紀律、課程、標準、考試、授予學位與證書等事項的平穩運行，以及調控開展這些活動所必需的物質資源。學者的學術自由一般被認為包括參與所在機構管理與政策制定的權利，自由地決定教什么和怎么教，自由地選擇研究課題、與同行進行交流；學術自由不僅僅是一種個人權利，它也是大學作為一個公共機構所擁有的權利，即對學術事務進行自主管理的權利。這種權利也包括在對一個獨特觀點進行合議的基礎上作出學術決策的權利@；一方面，學術自由概念指大學管理自身內部事務和維護自由探究氛圍的權利，另一方面，它也指大學教授在學術探究中不擔心受到外界甚至大學報復的權利；學術自由是從事學術活動的自由，包括教師和學者研究學術問題、傳播學術觀點的自由，學生對學術問題進行思考和評論的自由，以及學校決定教學事務的自由。

3作為公民權利或人權的學術自由

有些學者對流行的學術自由概念提出了強烈的質疑，他們反對將學術自由看作是學者、大學或學術機構的特權，而將學術自由視為一項公民權利或憲法權利，甚至基本人權。代表性定義如下：

(1)我所理解的學術自由是，一個人有探求真理以及發表和講授他認為正確的東西的權利。這種權利也包含著一種義務；一個人不應當隱瞞他已認識到是正確的東西的任何部分。顯然，對學術自由的任何限制都會抑制知識的傳播，從而也會妨礙合理的判斷和合理的行動。

(2)學術自由是公民的一項基本權利，指每個公民有研究各種學術問題以及發表和講授自己見解的權利。

(3)強調學術自由是公民個人的憲法權利，并不足以保護在美國的所有學者的學術自由。一個更好的辦法是將學術自由當作一項人權進行捍衛。

二、學術自由概念的分析

1相同之處

上述三類18種學術自由的定義在三個方面

有相同之處：一是學術自由指向的對象(客體)均為學術活動(如學術研究、教學、學習、學術交流活動等)或學術性活動(如學術決策、學術管理等學術內部事務)；二是學術自由的內容高度一致，都涉及研究自由、教學自由、出版自由、學習自由等，“盡管所有這些定義措詞不同，側重點也不一樣，但它們在內容上卻完全一致。總的來看，他們都將學術自由限定在學習、研究、發表觀點、討論、表達、出版、言論、教學、寫作和交流等方面。”三是學術自由都反映了權利主體反對任何來自外部環境的不合理干涉、限制以及可能的打擊、報復，而要求盡可能不受干擾地從事學術活動和實行學術自治。

2不同之處

上述學術自由定義的差別主要表現在：第一，享有學術自由的權利主體不同，有的學者受學術自由歷史傳統的影響，將學術自由歸結為大學教師的研究自由、教學自由，以及大學生的學習自由；有的學者則將大學之外的學者及學術共同體連同大學教師和大學生納入學術自由權利主體的范圍；有的學者除了將學術自由看作是學者的特權外，還將學術自由進一步擴展為學術機構(尤其是大學等高等教育機構)的自由；更有少數學者從民主政治、法治社會和人權保障視角，將學術自由視為一項公民權利(憲法權利)，甚至一項基本人權，不僅普通公民享有學術自由，而且外國人也同樣享有學術自由。第二，內容范圍寬窄不一，有的側重于大學內部的研究、教學和學習自由，有的側重于學術活動的自由及學術機構內部事務的決策自由，還有的側重于思想自由、表達自由、出版自由、信仰自由等。第三，對來自外部的干預反對程度不一致，有的強調不受不合理的干預和限制，有的主張不受法律、學校規定的限制，以及公眾不合理的干擾，有的則認為應附有一定的條件或限制，并承擔一定的學術責任。具體異同見學術自由概念分類表。

三、學術自由的界定

面對如此繁盛的學術自由概念叢林，試圖為學術自由再下一個定義顯然是一件出力而不討好的事情。不過，任何概念都是有所指的，立足于不同的角度，基于不同的文化背景，對同一概念自然會產生不同的認識。在這里，筆者并不企求為學術自由下一個世所公認的概念，只是嘗試著從新的角度來認識學術自由，賦予學術自由以新的含義。語義分析法是下定義的一種基本方法，“學術自由”是由“學術”和“自由”兩個詞匯組合而成，因此，要弄清楚學術自由的含義，有必要對“學術”、“自由”的含義進行一番探討。

1學術的含義

“學術”在英文中為“academic”，意指“學校的、學院的”，“學者式的、非技術的或非實用的”，“僅注重理論的”，強調的是由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在具備專業條件的環境中進行非實用性的探索；在德文中為“wissenschaft”；在日文中為“學問”。不少學者在討論學術問題或學術自由概念時對“學術”一詞進行了不同界定，根據他們的見解和認識角度，可分為以下四種：

(1)實質定義說

這種方法主要是從學術的實質內容來定義“學術”，強調學術是探究真理、形成知識體系，并傳播具有真理性知識的活動。代表性定義如下：

德國學者Smend認為，學術是一切對學術真理的探求或教學之認真地嘗試；德國學者Thieme認為，學術乃是針對一種行為，而該行為系以追求真理，以及傳播認為具有真理的知識為內容；日本學者佐佐木忽一認為，所謂學術即人探求真理之意識作用，亦即，對何為真理作思考，并判斷其是否為真理之謂；日本學者田(火田)忍認為，所謂學問，應認為是以探求體系性的知識為方法來窮究真理。此當中包括哲學和科學在其中；日本學者種谷春洋認為，學問是以倫理之方法來探求真理之人類的意識作用或判斷作用，或者此種意識或判斷的體系；我國《辭海》，學術指專門、有系統的學問。

(2)形式定義說

這種方法主要是從學術外在的形式要素來給“學術”下定義，強調學術活動過程的有計劃、有方法、嚴謹性、邏輯性、體系化等特征。代表性定義如下：

德國學者Binder認為，所謂學術，是在研究的意義上，合乎目的、計劃與行為之認識內容的體系化與解釋。學術概念的四個類型化的指標為：認識目的的選擇(研究目的)；認識手段的選擇與安排(研究計劃)；認識內容的體系化(研究的表現)；認識內容的解釋(研究的解釋)。

德國漢堡大學教授Paul Kirchhof認為，學術是有計劃的、有方法的、不受駕馭、嚴謹地對知識之探究及傳播。

日本學者加藤新平認為，所謂學術，乃指就某種主題，使用概念而作有體系之邏輯性推演與判斷。

日本學者松元忠士認為，學問指依據以真理之探求為目的之一定方法所為之認識活動，以及其結果的發表和傳達。更具體地說，便是認識對象與方法的選擇、認識手段的選擇與安排、認識內容的體系化以及認識內容的解釋與論證等等一連串的精神活動。

(3)綜合定義說

這種方法將實質定義說和形式定義說綜合在一起，既強調學術追求真理、探求并傳播知識的內容，也強調學術的計劃性、方法性、系統性、認真、嚴謹等形式特征。代表性定義如下：

德國學者Bauer認為，學術是有系統地嘗試從陳述中去發現關于真理之陳述(研究)，且加以繼續傳達(講授)。

德國學者Scholz認為，學術乃屬于有計劃，依循一定研究方法及自我負責探究客觀真理知識與傳播該知識自主性知識活動，因而故意之偽造、夸張或玄學非屬學術。

德國聯邦法院在判決中將學術定義為：學術是一種不拘內容形式，但有計劃嘗試探究真理的活動。

日本學者山崎真秀認為，所謂學問，乃是人類以自然及社會為對象，根據對其存在實體或變化的狀態即因此產生之各種現象的考察，而以探究規范這些自然和社會及其變化之法則所獲得之認識為結果之知識，以及基于其探求過程與認識結果而形成乃至創造出來之思想和理論的體系化。

(4)定義禁止說

由于學術概念的多元性與發展性，也有少數學者擔心如果將某一種學術概念確定為通行的概念，有可能使本屬于學術的事物被排除在學術范圍之外，而得不到應有的法律保護，因此，他們反對給學術下定義，尤其是反對學術外的機構或個人給學術下定義。如德國學者Ridder就認為，“學術是一個由學術本身決定定義之過程。所有于此過程中被承認具有學術性者，必須被其他學術外之機構承認為具有學術性。學術亦唯有學術能加以支配。……在關于學術概念之廣狹的學術爭議中，任何政治機構不能加以判斷，而是其永續之過程中的長期對象。”這一見解的核心在于強調從事學術概念之定義本身不可能侵害學術自由之基本權，而決定一個學術概念之定義，理論上必然伴隨著排除其他的學術觀，此足可認為違反了學術自由的保障。但定義禁止說遭到了其他學者的反對，他們認為，如果沒有一個相對通行的學術概念，就沒法區分哪些是學術，哪些非屬

學術，對學術自由的侵犯行為也就沒辦法認定，很可能導致學術自由權利保護的落空。

相比較而言，筆者更贊成定義綜合說。脫離了基本學術程式和方法的學術是不可能發展的，也不可能趨近于真理，更有可能使學術重新跌入玄想和迷信的泥沼。而脫離了具體內容的學術，即便是徒具形式，也不過是空空的軀殼，有可能使學術墜入類似于經院哲學繁瑣、空虛與無聊的精神游戲。因而，我贊同德國學者Pieroth的觀點：學術是在某一知識基礎上，以有系統批判性思考方式認真地追求真理，在追求過程中，探尋真理、方法以及批判本身即為學術之內容，在追求學術中亦經常獲致令人驚訝的內容與結果。尚需說明的是，盡管在傳統上學術主要指沒有任何實用目的的純理論性探究，是學者在“象牙塔”中進行的“為學術而學術”的“純學術”探索工作。但是，這種過于窄化的定義已不符合多學科縱橫交叉、科學、技術與工程相互融合的現實。因此，在學術內容范圍的界定上切不可固步自封，畫地為牢。鄭東先生在梳理我國傳統對“學術”含義理解和借鑒當今“學術”研究資源的基礎上，將學術定義為：學術，可分解為兩方面。“學”是指學理，講究淵源、承繼、發展、創新，自成嚴密的理論體系；“術”是指方術，探究方法、技術、應用，具有實踐性。概括地說，學術就是理論與實踐、學理與方法的統一。這種認識對于進一步豐富“學術”的內容不無啟示。

2自由的含義

“自由”是一個聚訟甚多、爭議不斷、歷久而彌新的概念，涉足其中是非常不明智的。但是要想弄清楚學術自由的內涵，卻又不能回避對自由的基本理解。

(1)哲學層面的自由概念

哲學層面的自由指的是主體意志與客觀規律的統一。這里的統一，包含雙重意義。第一，自由是對客觀規律的認識和對必然的駕馭。人類對客觀規律的認識越全面、越深入，運用規律、駕馭客體、改造世界的能力就越強，獲得的自由就越多。第二，自由是對客觀規律的認同。認識規律、掌握控制和運用規律的能力，只是實現意志自由的前提，而不是自由本身。主體要想實現自由，還應與自由融為一體，自覺地、主動地按照客觀規律辦事，實現意志自由與行動自由的統一，表現為不受他人干涉和限制的自主作為狀態。

(2)社會學層面的自由概念

社會學層面的自由指的是一定的社會關系中，一個人按照自己的意志和愿望自主行動、實現自身利益的狀態，體現為主體利益和社會利益的對立統一。具體而言，自由在社會學上的含義包括三個方面的內容：第一，個體所享有的自由必然是一定社會關系和社會條件下的自由；第二，在社會許可的范圍內，個體依據自己的認識和判斷，自主選擇和決定自己的行動；第三，在自由的社會條件下，主體選擇和自主決定的意志與行動不會受到社會過多的限制和阻礙，享有較大的意志與行動自由度。

(3)政治學層面的自由概念

哈耶克將社會學上的自由概念引入政治領域，他提出“獨立于他人的專斷意志”是自由最原始的意義，并認為，“自由意味著始終存在著一個人按其自己的決定和計劃行事的可能性；此一狀態與一人必須屈從于另一人的意志(他所憑籍專斷決定可以強制他人以某種具體方式作為或不作為)的狀態適成對照”。他認為自由就是逐步擺脫強制而自主行動，主張政府為了公共利益必須使用的強制“應減至最小限度，而且應通過眾所周知的一般性規則對其加以限制的方法而盡可能地減少這種強制的危害，以致于在大多數情勢中，個人永不致遭受強制，除非他已然將自己置于他所知道會被強制的境況之中”固。除了這種“免于強制”的消極自由外，在政治領域還存在積極自由，即作為主體的人所做的決定和選擇，均基于自身的主動意志而非任何外部力量，是“做……的自由”。

(4)法學層面的自由概念

法學層面的自由強調法律和自由的關系，將自由理解為“法律下的自由”，即在一定社會中人們受到法律保障或得到法律認可的按照自己的意志進行活動的人的權利。這一定義包含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第一，法律自由是人的權利，屬于人權的范疇；第二，法律自由受到法律保障或得到法律認可，是法律化了的自由，得到了國家強制力的保障，既不可隨意擴大，更不可任由侵犯；第三，法律自由是人按照自己的意志進行活動的權利；第四，法律自由是一定社會中的法律自由，具有特定的時代性，任何法律自由都不可能超過社會生活條件所提供的可能而獨自發展。

盡管各個學科的自由含義互不相同、各有側重，但從中仍可剝離出幾個共同點：首先，自由表現為個人意志和行動的自主性狀態，即個體在思想和行為過程中不受社會和他人的強制或干預，依憑個人意志進行活動；其次，任何自由都是相對的，不能脫離具體的社會條件，不能離開法律及其他社會規范的制約，也避免不了社會和他人或多或少的干預或影響，并總是與責任、限制相關聯；再次，自由是消極自由和積極自由的結合，自由一方面意味著主體免于干涉、約束或懲罰，另一方面意味著主體的主動追求和自主行動；最后，自由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社會的發展和人們持續不斷的斗爭，自由的程度逐漸提高，自由的范圍逐步擴大，自由的內容不斷豐富。

3對學術自由的新界定：法律權利的視角

“學術”和“自由”的多義性與復雜性，以及學術自由厚重的歷史傳統和現代的多元解析，使“學術自由”的重新界定難上加難。就本文的立場而言，對學術自由的界定既不愿重蹈歷史的履轍，將學術自由視為學者或大學的特權，也不想重復當前流行的內容表述，將學術自由分解為研究自由、教學自由和學習自由，而是試圖把學術自由作為一項相對獨立的法律權利，從“學術”和“自由”的本真內涵出發，對“學術自由”進行界定。按照上述對“學術”和“自由”含義的考察和分析，本文所理解的學術自由是：一定社會的主體在從事學術活動及其相關性活動中，遵照基本的學術規范、標準、程式與方法，在憲法和法律規范保障的范圍內，不受國家、社會及他人的限制與約束，自主地進行思考、開展研究、表達觀點、發表成果、交流思想和參與學術性事務決策等的權利。這一定義包含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第一，學術自由是一項法律權利，受到憲法和法律的保障或認可，同時受且僅受憲法和法律的約束和限制；第二，學術自由是任何人、學術機構或組織在從事學術活動及相關性活動中都能主張和享有的權利，而不僅僅是學者、大學教師、大學生以及大學等學術機構的特權，不是一種職業性、壟斷性或排他性的自由；第三，學術自由是為學術的自由，真正的學術必須遵守基本的學術規范和標準，遵照一般的學術程式和方法，脫離了學術形式特征的活動不屬于學術活動，不享有學術自由的保障；第四，學術自由反映了學術主體的自主性狀態，學術活動和學術性事務由學術主體自主決定，不受其他個人或社會的干預和控制；第五，學術自由的內容非常廣泛，只要是學術活動本身及其相關性活動都屬于學術自由保障的范圍，具體包括學術過程中的研究自由、表達自由及學術性事務的決策自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