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參與擴大內需,如果采取直接刺激消費的方式(擴大招生規模、提高學費),會產生較強的反作用。人們不敢消費,原因是社會保障沒有跟上,逼得人們不得不儲蓄。近十余年來,我國的教育改革以及住房改革、醫療改革,增加了人們對未來的支出預期,實際上使人們進一步失去消費信心,整個社會的消費意愿因此下降,反而使內需進一步緊縮。此次擴大內需,政府希望對教育、醫療、安居工程加大財政投入,減少這類支出對居民支出的擠出效應,由此刺激消費。這是對1999年高教擴招刺激消費政策的某種糾偏。這也意味著,高等教育直接拉動內需的做法需要糾正。
高等教育參與擴大內需,更穩健可行的辦法,是通過提升人力資本,促進社會流動。以優化產業結構和國民收入分配結構,從而間接參與擴大內需。但從現實來看,阻礙重重。
首先,通過促進落后地區的社會流動,打破低收入—低教育水平—低收入的鎖定循環,由此調整收入分配結構,這個理論上可行的做法,在現實中卻受體制限制,尤其是遭遇高中入學機會瓶頸的限制。轉移農村剩余勞動力、12年義務教育比高等教育更加緊迫,也更加務實。
其次,高等教育提升人力資本不能脫離現有產業基礎。中國今后的一二十年甚至二三十年的經濟發展,恐怕仍然會是一個二元經濟結構,或者是一個多元經濟結構,低端的產業還要在中國長期發展。我們只能通過逐步提升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數在總人口中的比例,并經過幾代人的發展,才能達到發達國家的產業結構。如果急于求成,勢必會成為一場災難——結構沒上去、失業卻大增。當前的問題在于,高等教育先行的步子太大,過早地培養了過多的大學生,而這些大學生的就業期望值,已經大大超出現有產業結構的容納能力。
綜上可見,高等教育參與擴大內需,就目前來看,作為空間不大。要激活高等教育參與擴大內需的作用,除了高等教育自身的調整(如加大技能型人才培養,促進高校分層和定位,打破城鄉二元教育體制等)之外,還需要相應配套措施,具體而言:
一是在在落后地區推行12年義務教育,使高中教育和中等職業教育對貧困人群免費。沒有中等教育的鋪墊,擴大高等教育不過是加劇教育的兩極分化,加大人力資本結構性的比例失調,因此也拉大了貧富差距。解救之道和當務之急,是在“普九”基礎上,將義務教育范圍上延到高中教育和中等職業教育。在10大擴大內需政策中,特別強調了對中西部農村初中校舍的改造,為此,中央財政“十一五”期間計劃投入專項資金100億元。建議在此基礎上,進行落后地區12年義務教育的試點,并形成相關立法。
二是出臺國家戰略計劃,國家和企業聯手進行產業升級,使過剩的大學生有用武之地。目前我國受過高等教育的科研和技術人員的絕對數早已超過美國,居世界第一位。高等教育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超前于產業結構。可以說現在缺的主要不是人才,而是產業升級。而產業升級不能依靠企業的個別行為,需要國家牽頭,政府和企業共同努力。按照“十一五”規劃,產業升級有兩條主要路徑:一個是制造業的服務化,即從簡單加工向研發、設計、品牌銷售、售后服務等服務業務的方向延伸;另一個是發展知識含量高的現代服務業。我國服務業發展緩慢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服務業較之加工制造業對制度環境的要求高得多,尤其是法治的不完善,使中國服務業的交易成本過高。因此,法治建設,是產業升級的一項長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