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從人類中心論出發,克拉斯內赫和庫德科夫等人在心理語言學派的理論基礎上提出文化空間概念,用于表現反映在語言中的文化在人的意識中的存在形式。文化空間的本質特征是對現實的、民族性的虛擬。結構上文化空間包含著認知空間,它核心部分的單位為心智事例。作為表象的心智事例分為先例現象、神靈、神造物和定型。克拉斯內赫和庫德科夫構建的文化空間研究以一本辭典《俄羅斯文化空間辭典》的形式固定下來。
關鍵詞: 文化空間認知空間心智事例
1.文化空間的提出
語言、文化與民族的關系問題的研究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最為人所知的是德國學者洪堡特的學說。他對此有一段經典的論述:“人同事物生活在一起,他主要按照語言傳遞事物的方式生活,而因為人的感知和行為受制于他自己的表象,我們甚至可以說,他完全按照語言的引導在生活……每一種語言都包含著屬于某個人類群體的概念和想象方式的完整體系。”(姚小平,1998:135)洪堡特的學說后來得到了發展和引申,新洪堡特主義的代表人物維斯格貝爾進一步把語言看做思維和現實的“中介世界”,從語言與文化的一體性出發,確立了語言在認知世界中的導向作用。克拉斯內赫(В.В.Красных)和庫德科夫(Д.Б.Гудков)所作的文化空間(культурное пространство)的研究思想正是建立在上述學說和心理學理論基礎之上的。
此外,空間概念在俄羅斯語言學界已有研究。在語言文化學框架下,雅科夫列娃(Яковлева,1994)和克拉夫琴科(Кравченко,1996)分別有研究空間概念的重要著作。他們在著作中不約而同地引用了托波羅夫(Топоров,1983)對比兩種空間的思想。托波羅夫人認為,存在兩種對空間的理解:牛頓理解的空間和萊布尼茨理解的空間。前者屬于物理幾何空間,是客觀的,“原則上脫離人們對其認知因素”(Яковлева,1994:18);后者屬于人類對世界的認識,由于人的闡釋和解讀而人格化。語言研究中的空間概念通常糅合了兩者觀點,既體現了幾何空間的特性,又具有符號空間的特性。克拉斯內赫和庫德科夫從人類中心論出發,將空間概念和文化連接在一起,用以表現反映在語言中的文化在人的意識中的存在形式,賦予文化空間更深刻的思想內涵,具有獨創性。他們把“文化空間”作為自己研究的核心,在俄羅斯語言文化學理論框架下獨辟蹊徑,建立起具有俄羅斯民族心理學傾向的研究領域,逐漸成為20世紀90年代以來俄羅斯語言文化學研究的一個獨立方向。
2.文化空間的建構
2.1文化空間概念的確定
克拉斯內赫和庫德科夫將文化空間(又稱民族文化空間)定義為文化在人的意識中的存在形式,是由意識表現的文化,是文化在其承載者意識中的存在(Красных,Гудков,Захаренко,2004:10-11)。這里的文化空間實質上討論的是意識,并且首先是大眾意識,它包含著某一民族—語言—文化共同體成員的共同意識,是全體成員現有及潛在的有關文化現象的認識總和。民族文化空間可被看做民族情感信息場,它既是虛擬的,又是現實的,是該語言文化共同體成員存在和活動的空間,并且會在和異文化現象的接觸中凸顯出來。
如前所述,從人類中心論出發,牛頓空間是人生存與發展所依賴的外部客觀世界,表現為現實的物質空間。萊布尼茨空間指人對外部世界的范疇化、概念化和語言化,表現為人對現實的感知、表象、概念等意識的存在,是一種虛擬的、可以在人的心智精神層面表達的內部意識空間。客觀現實進入人的意識,經過人腦加工后,就成為帶有“人”性的現實。這時形成的空間是一種不能脫離外部客觀世界存在,透過人映射出的空間。克拉斯內赫和庫德科夫認為,這種對現實的、民族性的虛擬,正是他們所定義的文化空間的本質特征。
2.2文化空間的結構
文化空間既然是現實性和虛擬性的統一,那么就包含著社會文化領域中個體及群體對客觀世界和現實的認識的總和,也就是包含著認知空間。所謂認知空間,是“以特定方式結構化了的,為具體語言個性所具有的知識和表象的總和”(Красных,1997:108)。認知空間是一種內部空間,表現人對世界的主客觀認知,本質上是某種虛擬的心智空間。基于對文化空間內外部的綜合考察,克拉斯內赫將文化空間的認知結構分成三層(Красных,1998:45):(1)個體認知空間(индивидуальное когнитивное),即社會成員個體意識中存在的知識與觀念的總和;(2)群體認知空間(коллективное когнитивное),即某一社會文化領域(以家庭、職業、信仰等尺度劃分)全體成員共同擁有的知識與觀念的總和;3.作為某一民族—語言—文化共同體成員共同擁有的知識和觀念的總和,即認知基礎(когнитивная база)。其中,民族認知基礎是文化空間的核心。它被定義為結構化的、具有民族標記性和文化決定性的知識與觀念的總和,是某一民族—語言—文化共同體的全體成員必須知曉的(Красных,Гудков,Захаренко,2004:11)。可見,認知基礎的構成涵蓋了個體、社會和語言文化共同體三個層面。
認知基礎作為語言文化共同體在文化空間的投射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對文化對象物接受與認識的恒常量。要成為民族語言文化共同體的一員必須經過社會化的過程。這一過程的實質和目的在于文化的傳承。維護傳承的基本渠道是語言。這樣一來,對民族語言文化共同體的研究就可以轉化為對一個民族認知基礎的考量,對認知基礎的考量又可以轉化為對傳承它的話語單位的界定、分類、描寫和解釋。
2.3文化空間的系統構成
克拉斯內赫等幾位學者將可以進入認知基礎作為文化空間核心部分的單位定義為心智事例(ментефакты)。這個概念的界定建立在現實與意識相互關系的基礎上。心智事例可以從不同方面進行劃分和系統研究。
按照信息性和形象性特征,我們可以將心智事例分為三類現象:知識、概念和表象。進入文化空間的心智事例是廣義的表象群組,包括表象自身、形象,以及對它們的評價和伴隨意義。表象可以分為個人表象和社會表象,在個人身上表現為個人性和社會性的統一。一方面,人具有集體意志,包括借助傳統或社會共識形成的信仰、觀念,另一方面,個人有個體意識,包括借助經驗或理智形成的思想和形象。個體意識與群體意識相互支撐、互相補充。
按照統一性與多樣性、原型性與原型空缺兩大對立標準,我們可將作為表象的心智事例分為先例現象(прецедентный феномен)和定型(стереотип)兩大類。先例現象又可以分為先例情境、先例文本、先例名、先例話語。克拉斯內赫和庫德科夫的定型作為表征認知基礎的基本單位,不同于以往占主流地位的對定型的研究定位。在他們看來,定型是對現實某一片段的某種表征,是在語言個性意識中現實世界典型片段表現的結果,是形成的固定化的心智圖景,是世界圖景某一片段的某種常量分析。定型作為表象分為兩個層次,即作為某一情境下的定型和作為表象本身。前者是某種行為定型,后者作為表象定型,是某種心智圖景,是由社會民族文化特性決定的某種穩定的、最小化的、某一事物或情境的恒常觀念(Красных,Гудков,Захаренко,2004:18-20)。
按照克拉斯內赫和庫德科夫的觀點,在定型和先例現象之間,還存在兩類心智事例所屬單位:神靈(духи)和神造物(артефакты)。神靈既沒有統一的形象,又沒有原初形象,形象多元化是它的特征,但民族成員還是會形成某一恒常的形象聯想。神造物是第二現實,通常是童話世界的事物,可能在現實生活中存在對應物,也可能完全是虛構的。
3.文化空間的應用
克拉斯內赫和庫德科夫構建的文化空間研究最終以一本辭典《俄羅斯文化空間辭典》的形式固定下來。認知基礎的四種系統成分——先例現象、定型、神靈和神造物進入辭典后被分門別類納入四個章節:名稱、動物形象、先例文本和先例話語(Красных,Гудков,Захаренко,2004: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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