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中古晚期,西歐部分地區初顯出資本主義萌芽。商人階層成為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然而各國仍無法擺脫封建社會中王權與基督教會的影響。因此,教俗權力對英國和佛羅倫薩的商人也產生了不同的作用,使兩個國家經濟發展呈現出巨大差別,最終使英國成為歐洲率先進入資本主義的國家,而佛羅倫薩的經濟發展卻逐漸滯緩,本文就其原因進行分析。
關鍵詞: 英國佛羅倫薩商人階層基督教會
一
中世紀西歐意大利地區長期處于四分五裂的局面之中,無法形成統一的國家。一方面,教皇勢利在意大利地區的中部,形成了國中之國——教皇國。另一方面,由于中世紀西歐的采邑分封制導致德國處于封建割據的狀態,各封建主們注重擴張自己的領地把意大利地區作為征服的目標。在這種情況下,意大利就成為教皇勢力與德皇勢力互相爭奪的目標。這一背景也影響到了佛羅倫薩的政治格局即親教皇的圭爾夫派(Guelf)和支持德皇勢力的吉貝林派(Ghibellini)相互對峙的局面,并最終以圭爾夫派戰勝吉貝林派而告終。對佛羅倫薩的商人而言,圭爾夫派的勝利關系到他們的命運。
首先,圭爾夫派的勝利使佛羅倫薩具有了強大的社會凝聚力。西歐中世紀是與宗教信仰不可分割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被同一種宗教信仰所聯系,并且形成了兄弟姐妹般的一種“看不見”的關系。正如美國社會心理學家E·A·羅斯所言:“一種彼此接近的純潔的宗教感的互通或一種高度自覺的共同,能產生自我與他人的無形制約。同情是某種深信宗教的結果,它和深信是同情的產物一樣的真實。伙伴之情的激蕩總是暗示著某種‘我’和‘你’之間隱蔽的體諒情緒的約定。滿腔的社會感情必然會克制我們的分離,并且能暗示我們之間看不見的關系。”[1]這種“看不見”的關系成為佛羅倫薩社會凝聚力的支柱,使佛羅倫薩在沒有王權作為支持的前提下,為佛羅倫薩人提供了一個堅實的精神支持。
其次,圭爾夫派的勝利使教皇勢力成為佛羅倫薩王權的代替品。公元十世紀時期仍處于托斯卡納農村經濟的佛羅倫薩,封建貴族的勢利仍是根深蒂固的。他們長期被束縛在土地上,形成了貫有的從土地上獲取一切利益的經濟形式,這無疑造成封建貴族與商人階層之間的沖突。佛羅倫薩的商人最終把貴族全部趕出了執政團,實際政權掌握在行會手中,不再受到封建貴族勢利干擾。商人階層很清楚地意識到如果佛羅倫薩置于德皇的統治之下,那么佛羅倫薩勢必成為德皇的附庸,且會失去自由發展經濟的權力。相反,尋求教會作為強大王權的替代品,其結果就會不同。教會勢力不僅使其成為佛羅倫薩商人階層的“保護傘”,更為其提供了巨大的經濟利益。正如堅尼·布魯克爾提及的:“他們(商人階層)從西埃那城的對手里奪來了教廷銀錢業務的壟斷經營,成為教廷在拉丁基督教各國(即西歐各國)稅款的征收包辦。這些商人還利用了他們受保護特權地位壟斷了西歐各地的國際銀行業務和國際貿易。”[2]圭爾夫派的勝利對佛羅倫薩金融資本的積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雖然圭爾夫派的勝利不僅使基督教會成為佛羅倫薩商人的后盾,更為其帶來了巨大經濟利益,但是基督教會一直以來都存在著斥富的觀點,尤其認為高利貸者的靈魂早已無法拯救。然而對于商人來說,在商業往來中是以獲得最大的經濟利益為目標。這就造成佛羅倫薩商人與教會之間的沖突,使商人處于世俗誘惑與宗教信仰之間進退兩難的境地。在《文藝復興時期的佛羅倫薩》中,就講述了一個商人在信仰與現實物質的刺激下,不斷徘徊的例子:格利高里奧·達蒂作為一名商人,一方面“在他的‘秘事錄’中為自己未能嚴尊宗教信念行事而痛惜。他懺悔說在他一生中曾不斷地違背上帝的戒律”。[3]另一方面,“他正像一個精明的商人應做的那樣,他對自己的承諾和義務總規定個限度,為求在世俗和精神要求之間找左右逢源的出路”。[4]這樣就使得商人階層在信仰與物質財富的刺激中徘徊。在宗教信仰的消極影響下,商人階層對商業經濟的熱情逐漸的減弱,最終導致佛羅倫薩的商業經濟發展逐漸的滯緩。
與佛羅倫薩商人階層依附教皇勢力不同,英國商人階層發展經濟所依靠的是王權強大的勢力。都鐸王朝伊始,亨利七世不僅遏制了約克家族篡位的陰謀,而且通過外交婚姻得到西班牙對其王位繼承權的認可。同時,他也促成英國與法國,達成了“埃普塔爾條約”,使英國處于和平的國際環境當中,為英國商人在海外的貿易發展提供了一個和平的發展空間。愛德華六世時期,欲收回漢薩商人在英國的特權,并在1552年宣布:“漢撒商人所具有的自由和特權無效,限制他們做中介貿易;不允許他們損害英國的利益;鑒于英商實際上未在漢撒的城市取得同樣的優惠,甚至屨受限制,漢撒商人的自由和特權應被剝奪,僅保留與別國商人相同的貿易權利。”[5]都鐸王朝的君主們行使中央集權措施,宗教改革政策,使英國避免了政治上的四分五裂以及宗教信仰不一所造成的動蕩。其不僅成為英國商人強有力的保護者,更成為英國在海外貿易往來中強有力的后盾。伊麗莎白一世時期,聚集力量與西班牙爭奪海上霸主的地位并且取而代之。英國商人被海上貿易中所含有的巨大利潤所吸引,開始了試圖發現新航路以及黃金的冒險,并且分別在1555年成立了“莫斯科公司”,1581年組建了“土耳其公司”,1579年組建了“大陸公司”專門從事貿易。這使英國商人階層從各種商業往來中獲得了巨大的商業利益。
縱觀佛羅倫薩與英國的政治環境不難看出,在中世紀西歐無論是教會的勢力還是世俗王權的勢力,都有效地為商人階層發展經濟提供了巨大的保護。但是,世俗的王權與教會的勢力對商人階層產生了不同的影響,以至于決定了兩個國家在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不同結果。商人階層作為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主要群體,他們的一切經濟活動不僅決定了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的方向,更決定了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結局。然而,基督教教會作為統治精神世界的領袖,確保了佛羅倫薩商人階層在國內外的商業經濟利益。但基督教教會斥富的觀點以及對高利貸者的無情鞭笞,最終導致商業中的巨額利潤對佛羅倫薩商人逐漸失去吸引力,使佛羅倫薩經濟發展逐漸消弭。相反,英國都鐸王朝的君主們擁有強大的王權,使教會勢利置于世俗君主的統治之下。都鐸王朝的君主們支持和鼓勵本國商人階層的發展,不斷在新的行業領域中開拓市場為英國政府帶來了巨大的財富。
二
佛羅倫薩與英國的社會環境的差異性,進而導致了兩個國家經濟發展的不同結果。都鐸王朝時期君主們一直都在致力于穩定社會秩序。他們將反叛視為社會乃至對王朝統治最嚴重的威脅。“良好的秩序被認為是維持穩定統治的基礎。”[6]亨利七世時期恢復了治安法官的職位,并且授權治安法官可以在沒有陪審團參加的情況下審判叛亂和違法擁兵的人,為了防止大貴族地方勢力的強大,“頒布了《取締家兵法規》規定:凡是豢養家兵的人均應在星室法庭受審,一經‘供述、審訊以及驗明證據確鑿后,’即可將被告定罪”。[7]到了亨利八世時期,實行宗教改革政策,英國議會于1534年通過“至尊法案”,確立了英國國王成為英國教會的最高領袖,從而使英國君主擁有了教、俗雙方面的最高權力。隨后在1547年,肯特郡的農民爆發反圈地的起義和1549年在英國西南部的德文郡和康華爾郡,以及東部的諾福克郡先后爆發兩次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都由英國政府出面進行了平定,保證了社會的穩定局面。在伊麗莎白一世在位期間,對宗教采取了包容政策,在確立了新教為英國國教的同時,又對天主教徒采取了包容政策,避免了新教與天主教之間發生大規模的沖突。英國都鐸王朝君主們將建立穩定的社會秩序放在了首位,遏制了封建地方貴族勢力的擴張,調整宗教改革政策,鎮壓大規模的起義運動。這些有效穩定社會秩序的措施,不僅為英國商人階層的發展提供了有利的保障,而且促使英國商人階層在各個行業中不斷發明新的技術。
與英國相比,基督教會雖然為佛羅倫薩帶來了巨額的經濟利益,但沒有給它帶來安定的社會環境,并且使其在不穩定的社會環境中不斷受到打擊,這也為其經濟發展帶來了嚴重消極的影響。例如,在爆發梳毛工人起義之后,呢絨市場在1380年的毛呢產量下降到只有二萬匹(1338年則是九萬匹)。[8]隨后在米蘭的兩次戰爭中,佛羅倫薩商人也受到了重創。在米蘭的戰爭中,“米蘭的統治者安加里來佐·威斯孔第(Giangaleazzo Visconti)采取禁止出口專用于制造梳毛工具的鐵絲等辦法,使佛羅倫薩毛織工業蒙受嚴重損失”。[9]與那不勒斯國王拉狄斯勞的沖突更嚴重地破壞了佛羅倫薩的經濟,“里納耳多·隆迪涅尼(Rinaldo Roninelli)在這次戰爭中最為暗淡的一個時刻(1410年10月至11月)曾斷言:‘我們的人民已經筋疲力盡,資源全告枯竭,誰也賺不到一個錢、生意完全停頓。’”[10]佛羅倫薩社會環境的嚴重不穩定,導致其商人階層對發展商業經濟逐漸生產了消極的心理,使商人階層的人們開始向往一種安定、平穩的生活。“對坐收利息和鄉紳地主生活的向往;對法律和人文學術訓練的熱衷,以及對官吏生涯的追求”,[11]最終使佛羅倫薩沒有向資本主義社會邁進。
三
中世紀西歐離不開王權與教權的影響,從以上的敘述中我們可以看出,強大的王權和穩定的社會環境無疑是促進商人階層不斷發展的催化劑。商人階層更是推動社會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商人階層與國家經濟發展之間相互依賴,相互影響。強大的王權和穩定的社會環境對英國商人階層推動經濟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促使英國商人階層不斷在新的行業領域進行探索,商人階層對經濟發展的不斷推動也使英國成為歐洲率先進入資本主義的國家。然而對于缺少世俗王權的佛羅倫薩人來說宗教信仰的力量要遠遠超過世俗君主的影響。但基督教教會中對于經濟發展的消極影響使佛羅倫薩商人階層在宗教虔誠與物質財富之間徘徊,更使其在不穩定的社會環境中對商業經濟發展產生消極的態度,以至于佛羅倫薩在資本主義的道路上沒有繼續前進,最終被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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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意]堅尼·布魯克爾著.朱龍華譯.文藝復興時期的佛羅倫薩.三聯書店出版,1985:64.
[5]閻照祥.英國史.人民出版社,2003: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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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同[3],1985:101.
[9]同[3],1985:103.
[10]同[3],1985:105.
[11]同[3],1985: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