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江山:天下英雄誰敵手

當年，辛棄疾寄寓江南，登上北固山。

那山也不高，海拔才五十多米，卻因長江而雄偉。

唐人劉禹錫《陋室銘》曰“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在此，可以改為“有江則名”了，何況有的是長江，所以，不妨稱“天下第一江山”。

而另一句“水不在深，有龍則靈”，試以“史”為“龍”，就可以改為“有史則靈”了。歷史必附著于江山，而顯現(xiàn)其壯麗本色。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即喟嘆于史也。大江日夜流，流的是歷史的本質(zhì)，而非遺跡。

至于散落大地，如星羅般遺址，雖可觀，亦為史之余。

故讀史當有江山之助，而知史者，亦自有其一段山河情懷。想當年，辛棄疾北固山上那一聲長嘆，便將一種無邊落寞的英雄情緒，灑落江山。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

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zhàn)未休。

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千古興亡，作江山一嘆，三國往事，一言以盡: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為此言者，當具史家眼力、詞家筆力和英雄腕力。

而這就是“醉里挑燈看劍”，“可憐白發(fā)生”的傷心人辛棄疾。

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劉”是用來押韻的，作為韻腳，沒有比“劉”更好的了，可作為曹操的敵手，劉備還不夠格。雖然打著漢室的旗號，劉備其實更像是江湖中人，“桃園三結(jié)義”那一套，便是江湖上的玩法。

《三國演義》里的劉、關(guān)、張是草根化人物，他們的影響，不在士林，而在江湖，這三位，沒有一個是士林中人。劉備打草鞋，卻自稱皇室，這在政治上很重要，曹操“挾天子”搶了先手，他用皇室門票做流寇。

沒有地盤，就拉山頭;沒有壇壇罐罐，就挖墻腳。

他曾在曹操門下，挖了曹操墻腳，關(guān)鍵時刻，拉走一支曹軍，就逃之夭夭。逃到袁紹那里，鼓動袁紹擊曹，形勢不妙，又逃，投奔劉表。

劉表也是皇室，把他安頓下來，讓他屯兵新野，對付曹操。

他思前想后，發(fā)現(xiàn)自己難成氣候，是因為他的集團里沒有讀書人。他打草鞋出身，自己就不是讀書人，“劉項原來不讀書”，他也不讀書。

沒有讀書人，怎能號召士林?沒有士林支持，難有立足之地。你看江東孫策，一個才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拉了名士張纮、張昭入伙，很快就在江東立足了。曹操就更不用說了，他本來就是士林領(lǐng)袖，寒門士人都跟他走。

光有皇室門票還不夠，他大半輩子都過去了，還在做流寇，挖墻腳，拉山頭，格局越來越小，在人屋檐下，難免矮一頭，人有愧，天知否?

諸葛亮入伙，其實跟落草差不多，但他看好劉備的皇室門票，有了這張皇室門票，就有機會奪取荊州和益州，這是天下最后一塊大蛋糕了。

他隱居隆中，就惦著向這塊蛋糕下手，他也需要一個合作伙伴，剛好劉備來了。他知道劉備是個流寇，也在覬覦荊州，于是，兩人聯(lián)手。

劉備三顧茅廬才見了他，請他入伙，他拿出方案———“隆中對”，勸劉備從走江湖轉(zhuǎn)向打天下，從機會主義的挖墻腳轉(zhuǎn)向三分天下戰(zhàn)略。

在諸葛亮看來，有皇室門票，就能叫開荊、益大門，還有可能將它們據(jù)為己有，一旦擁有荊、益二州，不但能三分天下，還可以兩路北伐。

劉備走哪吃哪，從未有過這么大的想法，他的習慣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拉山頭，在別人的屋檐下挖墻腳，居一隅之地足矣，卻從未想過做鳩，將鵲巢占了，這也是他的江湖信譽，他為主人看家護院，從不覬覦東家內(nèi)室。

他流離，還能混下去，就因為在江湖上講義氣，守規(guī)矩。

可這是走江湖，不是打天下，要打天下，還真得換一下。

再說，你不打天下，讓諸葛亮來，一起走江湖，他干嗎?隆中對策，其實是個意向，你接受了，他就來入伙，你不接受，他就跟別人去合作。

劉備對諸葛亮說的有興趣，但他更著急的是要解決眼下問題。

他要解決什么問題?劉表死了，內(nèi)亂又起，要想在荊襄自立，就要得到荊襄士族支持，諸葛亮是士族代表，隆中對策是荊襄士人集團的共識。

劉備要想在荊襄之地自立，就必須接受這共識，因此，隆中對策，就其后來對天下影響而言，當然不失為一個偉大的戰(zhàn)略，然而在當時，它更是一份劉備集團與荊襄士人集團合作的可行性方案，它要求劉備集團，不僅要從發(fā)展戰(zhàn)略上轉(zhuǎn)移到隆中對策上來，還要將政權(quán)的基礎(chǔ)轉(zhuǎn)移到荊襄士人集團中來。

來與荊襄士族接觸的，不光有劉備集團，還有孫吳集團。

魯肅和甘寧，都向?qū)O權(quán)談了與隆中對策相似的觀點，但他們說的，沒有諸葛亮那樣完整，顯然，他們是中介人，奔走于荊襄和吳會士族之間。

荊襄士族東連孫吳，早在劉備三顧以前，而提出來，是在隆中對里。荊襄士族和吳會士族聯(lián)手抗曹，使整個江南結(jié)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代表荊襄士族的是劉備政權(quán)，代表吳會士族的是孫吳政權(quán)，而孫、劉之代表，“一時瑜亮”也。

赤壁之戰(zhàn)，乃老英雄對決美少年。有周郎在，何懼魏武揮鞭?老英雄為統(tǒng)一中國而戰(zhàn)，然老驥伏櫪，月明星稀，已力不從心矣，而羽扇綸巾美少年，為自由戰(zhàn)，談笑間，春風又綠江南岸，千帆競發(fā)，展開萬頃江山畫卷。

亮亦美少年，當其初出茅廬，指點江山，堪與周郎比肩。

“一時瑜亮”，本為美談，后人附會，竟成惡言，“既生瑜，何生亮”，乃小說家戲言，不足為憑。我民族愛讀三國，尚其智，而不知其美也。

尚其智，則愛用計，“一時瑜亮”，成了用計文化的代表，由此而演義出瑜亮斗智，亮計勝而瑜計敗，遂有“既生瑜，何生亮”那千古一嘆。

那一嘆當然是虛擬的，可中國文化往往“以無為本”，讓“有”沉淪。古今善讀《三國志》者，人必言羅貫中，而我卻以為非蘇東坡莫屬也。

羅貫中之三國，乃用計之三國，而坡老之三國，則審美之三國也。審美之境界，為史家形而上法眼，坡老于此，可謂獨具法眼。此眼，非于江南得江山之助而讀三國者不能開也，非有禪悅之心靈而具歷史之美感者不能開也。以此言之，一曲《念奴嬌》，可抵一部《三國演義》，詞曰: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yīng)笑我，早生華發(fā)。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江山如畫，“一時瑜亮”也。后來，羅貫中將“羽扇綸巾”的周郎，換了諸葛亮，使諸葛亮一出場，必是“羽扇綸巾”模樣，侵犯了周郎肖像。

坡老讀三國，知其美也，筆下遂有“羽扇綸巾”之周郎;羅讀三國，尚其智也，在“且聽下回分解”中，締造了又一個“羽扇綸巾”諸葛亮。這樣也好，有此一雅一俗之“羽扇綸巾”，“一時瑜亮”，就變成了千古瑜亮。

然俗文化之弊，其弊在向下，有一種下行的價值取向，從雅文化里“羽扇綸巾”的周郎，到俗文化中“羽扇綸巾”的諸葛亮，再往下去，“羽扇綸巾”就變成“搖鵝毛扇子的狗頭軍師了”，魯迅批評羅貫中“狀諸葛多智而近妖”，過度炫智，反而巫化了諸葛亮，倒不如有缺點的周郎，其智有限，其美無疆。

讀三國，先要讀“大江東去”，放下智，去體會美。坡老以江山美人為背景，以“羽扇綸巾”為周郎造型，成一唯美范式，而羅以“三氣周瑜”解構(gòu)之，為三國確立了炫智模式，順便取走“羽扇綸巾”，去做了諸葛亮的裝飾。

坡老讀三國，唯美也，羅讀三國，炫智也，筆者讀三國，愿隨坡老“故國神游”，跟著美走去，走出江山美人，不帶“羽扇綸巾”，原始地去。

到良渚去，問絲和玉，至虎方處，尋青銅器。

周郎美呀，美在絲玉氣質(zhì)，美在青銅體魄，美在那一身虎氣。曹操來了，旌旗蔽日，席卷荊襄之地，老英雄不可一世，可周郎卻道他自來送死。

曹操言“獅兒難與爭鋒也”，獅兒雖死，卻有虎郎在此。

虎郎虎踞柴桑，那柴桑啊，一直連著赤壁，都是虎方，“一虎一鳥”醒了，它發(fā)現(xiàn)曹操———當年的武丁又來了，便化作周郎，橫空出世了。周郎就是虎郎，當年的虎郎———虎方曾經(jīng)打敗過武丁，現(xiàn)在周郎要打敗曹操，仿佛天命如此，順理成章。

周郎那一嘯，還有項羽那一吼，人在江南，被虎氣激蕩。

曹操戰(zhàn)無不勝，因為他是最偉大的兵法傳人，而周郎卻超越了兵法，以美用兵，如王羲之用筆，以美的方式行自由意志。天地之利，山河之勢，四時之變，都被他拿來用，兵行于天地間，為自由而戰(zhàn)，亦以自由戰(zhàn)之。

水因地而制流，故水最自由，夫兵形似水，用兵也要自由。長江，大水也，一句“大江東去”，便將三國之魂吼出。曹操戰(zhàn)于長江，故以長江為天塹，用兵為長江所限;周郎以長江戰(zhàn)，所以長江如百萬兵，站在周郎一邊。

吳王夫差以運河戰(zhàn)，周郎以長江戰(zhàn)，皆為水戰(zhàn)經(jīng)典。古往今來，能以長江戰(zhàn)者，僅數(shù)人而已，有周郎，還有朱元璋及曾國藩湘軍水師。

以長江戰(zhàn)者，要居其水域，知其水性，得其水勢。所謂“水勢”，不是一句“順流而下”可以道出的，當知其遠近、廣狹、險易、深淺，以及江水與湖泊吞吐、主流與支流往來之復(fù)雜水系，及其與兩岸山勢相應(yīng)、沿江港口分布、峽谷相連及出入處，皆能因地制流，將流域融會貫通，加以綜合運用。

所謂知“水性”者，即水師行止，須知水量盈虧、水域增減、水流緩急;水師立營，當?shù)闷渖矗芷渌烙颍雌诜篮椋邷胤酪摺懿伲涣暯纤裕欢L江水勢，戰(zhàn)于長江，故周郎曰:北人不習水戰(zhàn)。

經(jīng)此一戰(zhàn)，老英雄時代告退，“一時瑜亮”，并肩而起。而劉備則乘機施展其挖墻腳之故技———借荊州不還，邁出“跨有荊益”第一步。

這一步，得到了荊襄士族的支持，于是，劉備邁出第二步———取益州，因為是“隆中對”里定好的，所以，劉備又得到了荊襄士族的支持。

為此，他們還給劉備派來一位軍師———龐統(tǒng)，對龐統(tǒng)大加吹捧，說龐統(tǒng)和諸葛亮，得一人就可以定天下，而他們居然為劉備集團貢獻了兩人。

龐統(tǒng)隨劉備入蜀，諸葛亮坐鎮(zhèn)荊州，荊襄士族躊躇滿志，就等著劉備給他們?nèi)フ樱蓻]想到劉備又挖了一手。起初，劉備入蜀很順利，如諸葛亮所料，皇室門票很重要，益州牧劉璋也是皇室，讓他一路順風進了益州。

他以皇室名義入蜀，要助劉璋攻打張魯，劉璋給他錢糧后，他卻掉轉(zhuǎn)馬頭，去打益州，這回他不再江湖，打天下就要登堂入室，把鵲巢占了。

可益州不是土豆，任你隨便打發(fā)，原以為馬到成功的事情，卻在半路上中埋伏了，落鳳坡前，倒下了那位鳳雛先生，死得蹊蹺嗎?沒人問，誰叫他自號鳳雛，卻又來到落鳳坡前?龐統(tǒng)，是個高傲的人，死了，還眼高于頂。

劉備立馬調(diào)來諸葛亮，幫他來取益州。從軍事上來說，是否有必要?不過，從政治上來說，這一手“挖”卻很重要，他把諸葛亮從荊州挖走。

龐統(tǒng)一死，荊襄士族措手不及，諸葛亮一走，他們在荊州就沒了代表。關(guān)羽轄荊州，既不東連孫吳，也不依靠荊襄士族，好一副獨吃派頭。

劉備要獨吃荊州，促成荊襄士族與東吳再次聯(lián)手，這回不是抗曹，而是討劉。人言“關(guān)云長大意失荊州”，其實小心又如何呢?一樣失荊州。“大意”二字，總還有一番心情在，讓后人憑吊出豪邁，沉痛之余，留一點痛快。

為了與荊襄士族聯(lián)手，孫權(quán)遷都鄂州，先以呂蒙襲取荊州，又以陸遜打敗劉備，其間勝負關(guān)鍵，在于那只看不見的手———荊襄士族的取舍。

當年孫劉爭奪荊州，劉備得荊襄士族支持，連周瑜都不敢硬取。可一旦失去荊襄士族支持，“吳下阿蒙”出手，略施小計，便一戰(zhàn)而取之。

想當年，曹劉戰(zhàn)于荊州，劉戰(zhàn)敗，可荊州之民拖家?guī)Э诟撸瑸槭裁?他本是劉表門下一走狗，能有這么大號召?全靠那只看不見的手。

本來勝敗兵家常事，而關(guān)羽，當其所向無敵時，卻難以進取，可他一敗，便有城難據(jù)，倉皇出逃時，幾人跟隨?如此沉浮，也緣于那只手。

正是那只手，支配了荊州，劉備放下那只手，就已失了荊州。

因此，失荊州的是劉備，而非關(guān)羽，不是關(guān)羽大意失荊州，而是劉備機關(guān)算盡失荊州。劉備行事，手腕長而見識短，能抓眼前，不顧長遠。

劉備那一挖，以權(quán)術(shù)論，妙不可言，以戰(zhàn)略論，卻蠢到極點。他以權(quán)術(shù)贏了荊襄士人集團，卻在戰(zhàn)略上把關(guān)羽推向死亡邊緣，只好軍事冒險。

關(guān)羽冒險還不夠，他還接著冒險，發(fā)動攻吳戰(zhàn)爭。此戰(zhàn)，諸葛亮反對，趙云也反對，可劉備鐵了心要戰(zhàn)。他為什么要戰(zhàn)，而且傾城傾國戰(zhàn)?

明擺的理由，大抵有兩條，或為關(guān)羽復(fù)仇，或要奪取荊州。

有理由的戰(zhàn)爭，是可以理解的，其結(jié)局多半也有限，如以理由為借口，那就另當別論了。最可怕的戰(zhàn)爭，是為戰(zhàn)爭而戰(zhàn)爭，劉備就是如此。觀其一生，只干兩件事，一是打草鞋，一是打仗，后來草鞋不打了，專門打仗。

劉備集團從未有過像樣的政權(quán)建設(shè)，在隆中對以前，甚至從未有過發(fā)展戰(zhàn)略，“跨有荊益”以后，三分天下已定，他也不去建設(shè)，卻忙于用計，因為打仗要用計。用計是劉備集團核心競爭力，“跨有荊益”靠用計，統(tǒng)一天下也靠用計，用計是單純的軍事觀點，以用計代替綜合實力競爭，會走向軍事冒險。

用計，本來是在人性的幽暗處玩雕刻，把它拿出來，放到光天化日下，讓幽暗的玩意兒成為文化，應(yīng)該說，這是羅貫中對中國文化的貢獻。

劉備用計，以仁義為飾，難免扭曲，而諸葛亮用計，以忠義為本，有時很感人，《三國演義》崇尚用計，使諸葛亮成了中國用計文化的圣人。

然而，治國之本是用計，還是建設(shè)?當然是建設(shè)。國家建設(shè)，包括國土建設(shè)，國防建設(shè)，制度建設(shè)，民生建設(shè)，文化建設(shè)，以建設(shè)增強國力。

在建設(shè)方面，劉備跟曹操沒法比，曹操治理鴻溝水系，開發(fā)海河水系，以治水發(fā)展經(jīng)濟，以治水實現(xiàn)統(tǒng)一;跟孫權(quán)也沒法比，江南六朝由孫權(quán)開頭，立京口，居建業(yè)，遷鄂州，東南半壁由此而連成一體，因之而“武昌”矣。

夷陵之戰(zhàn)后，三國進入相持階段，曹魏和孫吳都忙于建設(shè)王朝，唯有諸葛亮還在用兵不休，可憐他六出祁山，問天下英雄誰敵手?沒有!

周瑜死了，曹操也死了，當年赤壁風云聚會的英雄，就剩下他和那位“安得彎弓如滿月，親射虎”的孫郎，而孫郎的目光，早已轉(zhuǎn)向蕭墻。

連他唯一的對手司馬懿也高掛免戰(zhàn)牌，不跟他玩了，因為司馬懿發(fā)現(xiàn)，戰(zhàn)勝他的最好手段就是不跟他戰(zhàn)，讓阿斗去對付他，他不想回去呀!

孫子曰: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因此，司馬懿抱定了不戰(zhàn)，諸葛亮派人送來禮物，他打開一看，是一套女人首飾，笑他畏戰(zhàn)，如弱女子。旁人看了生氣，他反而歡喜，用計都用到這份上了，可見諸葛亮已無計可施。

于是，他放下架子，問來使:你們丞相飯量如何?哈哈，吃得不多，那就讓他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吧。使者回去，如此這般一說，諸葛亮聽了，就吐了一口血。司馬懿不戰(zhàn)，阿斗又來催他回去，他是寧肯馬革裹尸，也不愿意回小朝廷去，陪那阿斗一起，在安樂窩里等死，英雄一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

天下英雄誰敵手?沒有!沒有敵手，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求勝不成，求敗也不成，可憐天涯一淪落人。五丈原啊，秋風起，天地之殺氣來矣。

天地來與他戰(zhàn)了，于是，他隨天地而去，在天地間留下多少妙計?

(選自《文化的江山》/李冬君 劉剛 著/山西人民出版社/2009年1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