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ext_(大陸) Photo_中信出版社 Design_Phil Mattson親愛的鯨鯨:
我還深深地記得,那個晚上,一口氣看完你的《失戀33天》——豆瓣上第一部日記體小說。我在你的書里,認出了自己在某時某刻的某個身影。
你用一支會笑會刻薄的筆,寫失戀的眼淚和苦痛;你寫失戀的“失”,更寫失戀的“得”——《失戀33天》像一束溫暖真誠的燈光照進讀它的人的心里。你說,就算是漫天烏云,烏云背后仍然有一顆發光發熱的太陽,為它鑲上金邊。
帶來溫暖和慰藉的,并不僅僅是你的故事。
還包括豆瓣上2684個“我們是花粉”小組死忠成員們,大家一起追著連載,彼此傾訴、聆聽、支撐、分擔。
還包括無數的轉載和分享。這本寫給失戀人的指南,電子版迅速地出現在各個網站,一個隱形的失戀陣線聯盟日漸龐大,虛擬背后,有著那么多感同身受的真實。
當然,更包括手中這本實體書,它誕生的過程也許是業內的一個小奇跡。封面上坐在草地和天空之間的女孩,我想她在說:戀而失,勝于無。
后來,我看了你所有的豆瓣日志。里面活脫脫一個生機勃勃的姑娘,有聰明的調侃和自嘲,幽默又犀利,像是在江湖中得意洋洋騎著小馬疾馳而過,招展一面“絕不風花雪月”的大旗,我忍不住在電腦前大笑無數次。
再后來,找到你的畢業作業,《時間呼叫小光圈》的短劇。你是編劇,你是導演,我才知道你畢業于北京電影學院的電視劇編劇系。干凈溫暖的劇本,干凈溫暖的畫面,干凈溫暖的配樂……拍出這樣片子的人,心里應該揣著一個單純明亮的孩子。
《失戀33天》的作者介紹中,你自稱大齡少女,知名怨婦。而豆瓣上大家樂呵呵地閱讀那些老辣的文字,一口一個“花姐”,你也底氣十足地應著。可在照片里,分明又是一張年輕又有點羞澀的臉,黑黑頭發,齊眉劉海,連拍封面照都是素顏。
你畫樸拙的畫。愛柯南。也會安靜地坐在鋼琴前。
我想,這個名字里有三只魚的姑娘,身體里像是住著六個不同的自己,赤腳踩在綠草地上,接著地氣兒,活得閃閃發亮。
那么鯨鯨,現在,就來聽你講《失戀33天》和你自己的故事。
你的朋友: 儀寧
親愛的儀寧:
很高興你愿意傾聽,我們就來隨意聊聊。
我們還是要愛得再勇敢一點
我從2008年起成為一名“豆瓣er”快一年的時間里,一直沒在上面寫過什么東西,豆瓣對我來說,大概算是一個資訊豐富的基地。
2008年的夏天,我和男朋友有過一次很傷筋動骨的爭吵,“分手”這兩個字被明晃晃地提上了日程。在一次大吵過后,我失魂落魄地在回家路上躲進了一個書店里,我多么希望手旁能有一本書,可以坦誠真摯地告訴我現在應該怎么做,每一天應該怎么排解寂寞,教我如何度過當下這個讓人痛到難以啟齒的時刻,應該怎么重塑這千瘡百孔的生活。
那天我沒有在書店里找到這樣一本失戀指南。
2009年5月17日,我以“大麗花”為ID,在豆瓣網的花粉小組里,發布了這個失戀日記第一天的內容。我開始為自己寫這樣一個指南,我希望通過文字,來做一種最有益身心的情緒釋放。
發布過后一分鐘,一位豆瓣網友回復了我,“加油。”一天后,89位網友回復了我。寫的時候,完全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喜歡;我覺得哪怕只有一個人看,就已經挺好的了。有些話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簡而言之,每一位熱情加了我好友的同學,每一位鼓勵我的同學,我想謝謝你們,給了我一個很厚實很純粹的希望。
2009年8月20日凌晨,我發布了大結局。是的,回溯這九十八天,每一天我都在經歷著一種細微的蛻變,但滴水成冰。
也許每一次失戀,都是一次以痛苦為大背景,讓自己新活再生的過程。
我想我和花粉們,對“失戀”的特質,都有了更樂觀的認識。這世界雖然明槍暗箭,我們還是要愛得再勇敢一點。
網絡能帶來特別的安全感
其實連載這個帖子之前,我和我的男朋友,經歷了長達半年的冷戰后,終于和好了。我們之前沒有大得不可寬恕的原則問題。以前總是不懂得退讓,總覺得該改變的人是對方——這是我在寫這個帖子的過程中學習到的。
又走到一起時,我們之間也需要“災后重建的心理建設”,但這種建設必須不能再次傷害到彼此。選擇在豆瓣上連載,是覺得這樣釋放情緒挺安全的,沒有誰認識我,最多就被不認識的人嘲笑一下:你失戀了!這也沒什么丟臉的,誰沒失戀過啊。
在發布第一天的內容時,我只希望能把自己的情緒發泄一下,沒做過長遠打算,只想著什么時候心情好轉了,什么時候就結束這個帖子。但是,在更新到第三天時,有一個網友這樣留言:“對我來說,這不是小說,是指南,求生指南。我正在尋找離開那個黑洞的路上,謝謝你,寫下了這些話。”
這個回復讓我很感動,因為我明白那樣的感受。從那天起,我決定認真地寫完這個帖子。所以,這個帖子有了一個正式的名字,《小說,或是指南》。
從那時起,我才開始正經把它當一個小說來寫,給它情節,結構,細節。
我人生中唯一沒有列入計劃表的,就是《失戀33天》
我是摩羯座。這個星座的人特點就是:正事很靠譜,但小事特別鉆牛角尖。
我會給生活規劃好各種小格子,喜歡任何事都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會在每一周都做好計劃表;我希望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自己掌握當中,能在安心踏實的情況下做到盡可能的完美;最怕不確定。有一次和心理醫生聊天,他說我是個“泛OCD患者”,其實就是“控制欲強迫癥”。
別人看了小說或網上的文字,都覺得我性格就應該是黃小仙;可實際的生活中,我更傾向于王小賤。換句話說,“現實生活里越做不成什么樣兒,小說里越寫成什么樣兒。”
不過,我人生中唯一沒有列入計劃表的,就是《失戀33天》。
那還是2009年6月份的時候,連載到第7、8天,一個做圖書策劃的女孩子在豆瓣上看到,推薦給了閆超(注:《我們臺灣這些年》的策劃)。他看完馬上做了一個非常棒的策劃提案報給中信出版社,中信很快就和我簽了出版合同,責任編輯沒有給我任何限制,只是等著我把它寫完。我寫著寫著,幾乎忘記了曾簽過合同這件事。
我得永遠保持雙手空空的狀態
比起電腦打字,我更習慣手寫。我的電腦壞過一次,所有資料都丟了,從此我就對這東西有點兒不信任。
現在我回頭看,無論是《失戀33天》,還是《時間呼叫小光圈》,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寫出來的。我的靈感來得很快,也許誰說了一句話,看到一張照片,忽然冒出的某個念頭,就能變成一個故事;但清空得也很快。每次寫都沒有草稿,就像一件東西從左手流淌到右手,寫完了,我就能永遠保持雙手空空的狀態。
《失戀33天》大概11萬字,初稿寫好之后,我很想學成熟作家那樣,一本正經地改改二稿,再轉交給編輯。可我發現,我就像搭了一間房子,盡管歪歪扭扭的形狀很不靠譜,但實際上磚縫兒都抹得特別瓷實……想摳出一塊磚來改改都挺痛苦。我當時差不多要哭了,和朋友打電話說,我怎么這樣啊。
后來,基本上二稿也只改了錯別字,就出版了。
其實我……
其實我23歲。算是個宅女。
其實我挺雙重性格的,理性和感性兩個自己斗爭斗爭,一天就過去了,挺忙的。
其實我和黃小仙一樣,唱歌跑調,唱K時負責用鈴鼓調動氣氛;也會做稀奇古怪的夢。
其實我1994至2004年,學習音樂。2004至2008年,學習電影。2008年至今,學習如何成為一個靠譜的成年人。
其實我從大學畢業后,并沒有做過編劇。我的工作不是像書里黃小仙那樣當婚禮策劃,而且正相反,我是為普通的逝者寫生平傳記的,這是我從畢業后一直在堅持做的事。我現在也沒把寫作當成事業——寫作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如果哪天我覺得它不好玩了,也就不寫了。但是為逝者寫生平傳記,是我一直會堅持做的,我希望它能成為我的事業,我想,它是一份關于美好記憶的工作。
其實我有點后悔。早知道這本小說能被喜歡成這樣,我當時就不隨便起“大麗花”的名字了,應該起個有氣質一點兒的ID,或是威風一點兒的,大麗花是一種特別臭的花啊。
我期待平穩的波線
到現在為止,我為9個人寫過傳記。我常常想,這輩子,真正能有多少機會去了解另一個人的一生呢?在了解他們的過程中,如果去掉所有細節,把人生濃縮成為一張圖表,你會發現無論多么平庸的人,也會有波峰波谷般的大起大落;那些似乎只存在于電視劇里的情節,也會出現在普通人的人生中。
2009年的際遇,對我來說完全沒出現在人生計劃里。出了一本書,之后開始有很多公司來和我談改編成影視劇的事情,特別是《蝸居》的滕華濤導演,和他見面的時候,我激動的膝蓋一直在抖……雖然這些都令我興奮,我也很珍惜,但也帶來未知的不安定感。是不是太順利了?我知道我現在就在上升的曲線當中,等它爬到最高,就一定會“梆”地開始回落。
所以,其實我期待的人生,最好能是一條平穩的波線。我現在沒辦法給我目前的狀態評分,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常態。等過了這段,安定了,我才能梳理清楚我的收獲和我的失落。
現在的我,生活和以前一模一樣,我從來沒覺得我出名了。還是每天坐地鐵,還是得晚上十二點前按時回家。
謝謝你喜歡我的作品。接下來我會和朋友完成一本恐怖繪本書,她畫,我寫。我們要去探訪香港所有在恐怖片里出現的場景。
你的朋友: 鯨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