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地理環境影響下的文化差異在中英語言中的體現

2010-01-01 00:00:00鐘燕鳳

現代語文 2010年3期

摘要:影響語言文化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本文從自然地理環境角度闡述了地理環境對語言文化的影響，并主要從中英語言文化出發，探討了地理環境對語言文化的影響。

關鍵詞:自然地理環境文化語言中英語言

一、引言

在論述地理環境對語言文化的影響之前，有必要先說明一下語言與文化的關系，這樣才能透徹地理解地理環境如何影響文化，進而影響到語言，或者不同的語言現象反映了什么樣的人文地理環境。

(一)語言與文化的關系及語言的人文性

“任何語言都是習得的行為方式的復雜體”(G. Reginald，1960:12)由此可以看出，語言是文化的一部分，但不能說文化就是語言。文化不等于語言，語言是文化大系統的一個子系統。

“一方面，語言系統本身是構成文化系統的各種要素之一，另一方面，文化大系統的其他要素都必須由語言來表達，從而達到演進發達。換言之，我們可以觀察到作為文化的一部分的語言和作為文化傳播媒介的語言這種雙重性質，這種雙重性質確定了語言與文化的不可分割性。”由此可知，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文化離不開語言。語言是文化形成和發展的前提，文化的發展也促進語言的豐富和完善，語言和文化的發展是互相促進和影響的，它們并不互相制約，只是在平行發展中互相影響與融合。

“語言的人文性是指語言結構體能通過自身的存在狀態、分布范圍、活動單位、變化方式等各個方面表現出它所賴以生存的民族文化生態環境中種種因素的屬性。”人文形式是語言的一種基本的也是普遍的屬性，而語言也具有相應的文化內涵，具體語言會體現出其所屬文化的意義與特征，前者是抽象的，表現的是一種功能，后者是具體的，表現為實在的文化要素。語言能夠反映與載現文化，而文化對語言又有著深刻的影響和滲透。各種不同的文化要素會用不同的方式滲透到語言系統的各個層面，它們會影響到具體語言的詞語、語言的結構、組織形式及語言的使用。

(二)不同的自然地理環境對中西文化的影響

許多人類學家和社會學家都認為，一個國家的自然地理環境在不同程度上對文化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在經濟不發達的古代社會尤其如此。在古代，文化和環境的關系主要表現在自然環境決定人們的生存方式、生產方式及行為模式或行為的社會規范，完全不同的地理環境和氣候條件能塑造出不同的文化及完全不同的民族個性。

錢穆先生從比較文化學的視角審視了中西文化的差異后指出，漢文化以人為中心，以人為本位，富于人文精神，其本質是一種典型的內傾性人本文化，其內傾性表現在重人格、重道德、重創人。西方文化則以物本為主體，以自然為本位，傾向于求外在表現，故重創物、重物理，更看重人是怎樣來創物的。以德為本的內傾性文化與以物為本的外傾性文化的最本質的區別在于漢民族的大陸農耕文化與英美民族的海洋商業文化的不同。

中西文化的不同個性特點，根源在于兩個民族生存的自然地理環境不同，氣候物產相異從而影響到各自的生存和生產方式，而不同的生存方式必然會有不同的物質文化，并會衍生出不同的觀念、行為習慣、信仰、興趣、思維方式乃至性格和心理，這就形成了中西文化的不同特性。

二、地理環境影響下的生存方式在中英語言中的體現

(一)不同生存方式在詞匯中的體現

中國位于亞熱帶和寒溫帶之間，土地廣袤，資源豐富，其主要生產方式是取決于天氣的農業生產。農業成為中國古代社會的基礎，因而與農業有關的語言比較豐富，如反映種植時間選擇的農諺“清明前后，種瓜種豆”。因農業生產需要，人們經過長期的生產實踐和天象觀察，得出了一些經驗性氣象諺語，如“月暈而雨，日暈而風，瑞雪兆豐年”，二十四節氣農諺歌則說得比較具體:一月“但得立春晴一日，農夫不用力耕田”，二月“驚蟄聞雨米似泥，春分有雨病人稀”，三月“清明風若從南起，預報豐年大有收”等。有關農時農事的諺語、歇后語等也很多，如“風調雨順，不違農時，立夏小滿正栽秧，秋耕深春耕淺，人不勤地不靈”等。

英國位于歐洲，歐洲是多面為大洋所環繞的一個半島，周圍的水域為他們提供的主要生產方式是漁獵，航海事業因此十分發達。有關這方面的詞匯便十分豐富，至今很多日常詞語都是由航海方面的詞匯演化發展來的，如“on board”(乘船、乘飛機、乘火車)，“board”一詞原意是木板，上船自然就要上木板，后來又演化出了乘飛機、乘火車的詞義。又如“assail”(攻擊)，由前綴“as”加“sail”構成，有“揚帆前進”的意思，英國是個島國，打仗攻擊敵人自然會出動軍艦“揚帆前進”了。英語中還有大量與航海和捕魚有關的習語，如“over head and ears”原是水手們說的話，指“淹過頭部和耳朵”，后因此習語表達力強，說的人多了就從海上走到了岸上，用來表示人的其他活動。如“over head and ears in debt(債臺高筑)，over head and ears in love(深墜情網)，over head and ears in work(埋頭工作)”。

(二)不同生存方式在句法中的體現

農業生產要求人們“不違農時”，因此中國人說話做事偏重于時間的邏輯性和事理性。反映在句法層面便是漢語“流水句”的時間型樣態，按邏輯事理的順序橫向鋪排。

西方的航海事業要求水手們須有很強的空間感，這樣才能在暗礁涌動，容易迷失方向的大海中順利航行到達目的地。因此西方的語言(包括哲學和藝術)注重的是自然時空觀，尤其偏重于空間的真實性，具體來講，就是英語的空間型構造，句子以限定動詞為焦點來透視句內各種成分之間的關系，句子的復雜化只能通過擴充句內成分相互疊加來實現，呈現為一種縱向分層空間立體的句內成分關系。

三、地理環境影響下的思維觀念在中英語言中的體現

在不同的自然地理環境影響下，中英衍生出不同的思維觀念，這種觀念集中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天人合一與征服自然

1.在詞匯層面的體現

農業生產要“靠天吃飯”，這種對自然環境的依賴需要協調好天地人三者的關系，由此便形成了中國適應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天人合一”的觀念，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和諧的、主客一體的。這就形成了很多以天作為造詞語素的詞匯，如“天助我也、天命、天理、天然、天性、天意、天之驕子、天子、貌若天仙”等，荀子還專門著有《天論》一書。此外，還有很多充分體現人與自然親和的詞匯，如“登高望遠、觀花賞月、花好月圓”等。

航海需要征服惡劣的自然條件，因此英美民族頌揚搏斗精神，鼓勵人們敢于挑戰，爭取勝利。因而有“All is fair in love and war.”(在愛情和戰爭中，采取任何手段都是可以的)，“God helps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自助者天助之)等習語表現。

2.在語法層面的體現

“天人合一”的本體論模式聯系著直觀體驗的認識論模式，這種認識論模式導致了漢民族思維的整體性、辯證性、具象性的特點。這種思維方式在語言上集中體現在語法層面。漢語的語法是與受思維方式制約的語義規則聯系緊密的“意合語法”，漢語的很多語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也正體現了漢民族直觀體驗的認知方式和思維習慣。

“征服自然”的本體論模式聯系著邏輯分析的認識論模式，這種認識論模式導致了英美人注重細節、邏輯推理和形式分析的思維習慣。這種思維方式使其語言的語法具有嚴格的規定性和條理性，注重用形式規則來組織語言，由此也就產生了豐富的語法形態變化。

(二)中庸之道與實用主義

與自然的和諧關系、自給自足的農業生存方式，使漢民族形成了固守本土、質樸厚重、安貧樂道、崇尚和平、不善張揚個性的內斂的民族性格，因而講究和諧平衡的“中庸之道”成為了漢民族恪守的做人方式，一些漢語習語就反映了這種中庸思想，如“隨遇而安、安分守己、息事寧人、適可而止、槍打出頭鳥”等。

英美民族的漁獵生活、航海事業的發展使其形成了較強的挑戰性和“實用主義”人生觀。這在某些英語習語中有所體現，如“A bird in the hand is worth two in the bush.”(抓到比沒抓到的強一倍)，“The proof of pudding is in the eating.”(空談不如實際)，“Know on which side one's bread is buttered.”(知道誰能助你成功，就盡量去取悅他)等。

(三)家族觀念與個人主義

中國的傳統農業基本是以家庭為生產單位的小農經濟，血緣宗族關系是一個人最主要的社會關系，這就形成了中國社會以家族為本位的宗法社會結構，反映這種家族觀念的詞匯有“子承父業、光宗耀祖、光大門楣、傳宗接代、家和萬事興”等。

漁獵的生活方式使英美民族喜歡遷移，家園觀念淡薄，更喜歡自由的個人生活及冒險的總體風尚，也由此產生了濃厚的個人主義意識，如有關于生活信條的習語“Every man for himself，and God for us all.”(每個人為自己而活著，上帝為大家而存在)，“Every one must row with the oarshehas.”(每個人的航船由自己掌舵)

四、不同的物產在中英語言中的體現

中英自然地理條件和物質生產方式的差異，導致兩國的農作物分布有所不同，如我國江南地區的氣候條件適宜稻谷生產，于是逐漸形成了以米為主食的飲食習慣。英國地理氣候適于畜牧，種植業只占很小的比例(農產品主要是小麥、大麥、燕麥、馬鈴薯等)，日常食物主要是肉、乳，形成了以肉類和乳制品為主食的飲食習慣，中英的飲食文化由此產生了巨大差異。而用飲食來喻指人或物是英漢語言中常見的現象，下面具體介紹英漢語言在飲食隱喻語言上的差異。

(一)喻體不同語義對等

英語漢語直譯對應的漢語

beg one’s bread討面包討飯

bread and butter面包和黃油飯碗

bread and water面包和水粗茶淡飯

hope is poor man's bread希望是窮人的面包希望是窮人的食糧

take the cake贏得蛋糕得頭獎

go like hot cakes像塊熱蛋糕暢銷、炙手可熱

use your loaf用你的長面包動腦筋

spring up like mushroom如春天的蘑菇般涌現雨后春筍

(二)語義對應空缺

英語中獨特的飲食隱喻詞匯:

喻體譯文隱喻義

small potato 小土豆小人物

country pumpkin 鄉村南瓜鄉巴佬

big cheese 大奶酪大人物

pea soup 豌豆湯飯桶

turkey 火雞失敗的人或事

hot dog 熱狗喜歡出風頭的人

an oyster 牡蠣沉默寡言的人

know one’s oats 懂得種植燕麥精通業務

漢語中獨特的飲食隱喻詞匯

喻體譯文隱喻義

老油條 deep-fried dough strips foxy old hand

飯桶 rice barrel big-eater/good-for-nothing

滾刀肉 tough meat unreasonable trouble-maker

桃李 peach and plum students

膚如凝脂 skin like congealed fat fair，soft and glossy skin

五、不同地理環境中的民間建筑和居住環境在中英語言中的體現

房子是自然環境和人文因素的綜合產物，房子的選材、結構形式及樣式受制于天氣和自然環境，而且能體現人類的各種思想觀念和審美情趣。

(一)不同的建筑材料在中英語言中的體現

中國建筑一般以土木為基本建筑材料，傳統的居民建筑形式主要是木質結構，輔以磚瓦等，這是中國物質民俗文化的一部分，也必然會在日常語言中體現，如“土木工程、勢如破竹(竹子是中國南方，尤其是西南少數民族常用來建屋的材料)、土崩瓦解、偷工減料、添磚加瓦、蓬門蓽戶(中國有些地區就地取材用蓬草或荊竹樹枝編成門)”等。

英國屬于島國，海洋環繞、山石林立、土層淺薄，因此英美傳統民居的建筑材料主要是就地取材的石頭，輔以圓木和磚。西方也由此把建筑稱為“石頭的史書”，有很多與石頭及圓木和磚有關的習語，如“a stony stare(冷眼旁觀)，stone-blind(完全瞎的)，leave no stone unturned(千方百計)，stonewall(謹慎防守)，Stones will cry out(冤屈深重石鳴不平)，keep the log rolling(使事情繼續)，like a log(無知覺的)，roll logs for(為某人效力)，drop a brick(失言)，redbrick(新型大學)，talk to a brick wall(對牛彈琴)”等。

(二)不同的建筑結構在中英語言中的體現

中國的木質建筑以“梁、柱”為核心木質構架，圓柱與橫梁在傳統民居中有著重要作用，這在漢語中有所體現，如“一柱擎天、獨木難支、頂天立地(原指立柱承載屋頂的所有力量下接地面，主要形容一個人的英雄氣概)棟梁之才、偷梁換柱、余音繞梁”等。

英國屬于地勢低洼、霧露聚集、潮濕陰冷的海洋性氣候，因此英國傳統的老房子會有壁爐供取暖，與壁爐相連的是煙囪。所以有一些與壁爐、煙囪有關的習語，如“fireside chat(親切閑談)、fireside speech(不拘形式的講話)、smoke like a chimney(煙癮很大)、chimney-pot hat(高頂禮帽)、a chimney(老抽煙的人)”等。

(三)不同的居住環境在中英語言中的體現

中國人根據自然地形、地貌、水流方向、氣候特征等來選擇居住環境，并且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理論，即傳統的“風水理論”，這套理論是以陰陽五行及易經理論為基礎的。所以自古有“風水寶地，風水龍脈，無水則風到氣散、有水則氣止而無風”等說法。

英美人并不像中國人一樣注意天然的環境與建筑和人之間的協調平衡關系，從而選擇人與自然能和諧共生的居住環境，而是更注重對居住環境的改造，這也是西方人“征服自然，天人分離”思想的衍生。他們會在房屋周圍種草養花，修建草坪，并且往往會以灌木作圍墻圍起綠地。有很多反映這種居住環境的語言，如“beat about the bush(旁敲側擊)、beat the bushes(到處尋覓)、bush of hair(濃密的頭發)、rosy in the garden(十分美好)、hear the grass(敏銳的聽力)、go to grass(年老退休)”等。

參考文獻:

[1]林紀誠，俞青海.語言與文化綜論[A].王福祥，吳漢櫻.文化與

語言(論文集)[C].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4.

[2]蘇新春.文化語言學教程[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

[3]殷莉，韓曉玲.英漢習語與民俗文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7.

[4]石應平.中外民俗概論[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2.

[5]王前.中西文化比較概論[M].北京: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

[6]楊國章.原始文化與語言[M].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2.

[7]趙榮，劉軍民.文化的地理分布[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2.

[8]李新柳.東西文化比較導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9]胡兆量，阿爾斯朗，瓊達.中國文化地理概述[M].北京:北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