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現代漢語中的擬聲語

摘 要:文章分析了現代漢語中獨立語的性質和特征，明確了獨立語在句子中的地位，并對傳統意義上的擬聲語進行了考察，認為擬聲語不是獨立語，而是擬聲分句。

關鍵詞:獨立語 擬聲語 擬聲分句

一、引言

傳統的句法分析將句子六大結構成分之外的成分看作獨立成分，也叫獨立語。由于在句法上的特殊性，長期以來獨立語問題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人們往往把句法分析的零碎都歸入獨立語，但這些“零碎”是否都是真正的獨立語，獨立語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語言成分，諸如此類有關獨立語的許多問題還需要深入的研究。本文擬在對獨立語進行分析的基礎上，對傳統意義上的擬聲語進行考察。

二、獨立語與句子

判斷一種語言成分是否為獨立語，首先要區分清楚句法上獨立的句子成分(獨立語)和獨詞句。因此，漢語中一個組合的成句條件是應該弄清楚的問題。朱德熙在《語法講義》中指出:“句子是前后都有停頓并且帶著一定的句調表示相對完整意義的語言形式?！?朱德熙，1981)邢公畹、馬慶株主編的《現代漢語教程》(1992)中指出:“句子意思相對完整指的是在特定的交際場合，在特定的上下文中能表示一個完整的意思”，進一步強調了句子與語境的聯系及句子的交際功能。高名凱(1986)認為:“句子是可能讓聽話人聽得懂而且覺得滿意的一個最小的語言結構的單位”，“聽得懂而且覺得滿意”的主觀性較強，但它突出了句子的語用功能。邵敬敏主編的《現代漢語通論》(2001)關于“句子”的定義是:“前后都有停頓，帶有一定的語調，表示相對完整的意義，人們用來進行交際的基本語言單位。”從以上各觀點可以看出:表述性即句子表情達意的功能是句子的重要屬性，表述功能是判斷一個組合能否成句的重要條件，即一個合格的句子必須能夠表達一個完整的意義，從而完成一次成功的交際。

根據黃伯榮、廖序東的《現代漢語》，一個詞或詞組，在句子里不跟別的成分發生結構上的關系，但意義上又是全句所必需的，這叫做獨立語。獨立語是從句法分析的角度得出的概念，它指出了某些語言成分在句法上的特殊性，即不充當句子的結構成分，也不與其他結構成分之間產生句法關系。馬慶株、王紅旗(2004)認為，句子中的構成成分至少應分為句子的構成成分(constituents of sentence)和基本的句法成分(basic syntactic constituents)兩個層面，前者簡稱“句子成分”，后者簡稱“句法成分”。句子語段成分中的一切語音語義結合體都是句子成分，而只有參與句法組合的語音語義結合體屬于句法成分。在關于獨立語的問題上，這一觀點給我們以很大的啟發:獨立語不是基本句法成分，但仍然是句子的組成成分，與基本句法成分一起構成一個完整的句子?；谝陨险J識，我們認為，獨立語具有以下三方面的特征:

第一，獨立語由詞或詞組充當，它與句中的其它成分一起構成一個完整的句子，是句子成分;

第二，獨立語與句中的各個成分之間沒有結構關系，不影響句子結構的合理性，不是基本句法成分;

第三，獨立語不能單獨表達完整的意義，但會對整個句子的意義表達產生影響。

三、“擬聲語”考察

傳統上將單用的擬聲詞視作獨立成分，即擬聲語。所謂獨立，是指與其它成分處于同一個單句但相互之間沒有結構關系，不能單獨表達完整的意義。擬聲詞是一個特殊的詞類。馬慶株先生指出，擬聲詞不是表示概念的實詞，也不是表示概念之間的關系或附加意義的虛詞。(馬慶株，1987)處于獨立語位置上的擬聲詞是否是真正的獨立語，它們在語義表達方面有什么作用和特點，我們將對語言事實做進一步的考察。

(1)嘰嘰喳喳，麻雀早早醒來了。(張登岐《漢語語法問題論稿》例)

(2)當當當當，上課的鐘聲響了。(同上)

(3)咔嚓，車把斷了。(同上)

(4)嘩嘩，嘩嘩，船兩旁的水有節奏地響著。(同上)

例(1)中“嘰嘰喳喳”通過對動作聲音的描摹對麻雀醒來的事實進行了描寫，向受話人傳遞了新信息，具有一定的表述功能，是一個擬聲分句?！奥槿冈缭缧褋砹恕辈皇菍Α皣\嘰喳喳”本身的說明和解釋，而是對新情況的進一步具體的敘述。例(2)、(3)、(4)也是同樣的道理，“當當當當”是通過形象地描摹上課鈴聲從而說明“上課了”這一事實，其后分句是對這一情況的陳述;“咔嚓”是對所發生事件的形象描述，“車把斷了”不是要告訴受話人“咔嚓”是怎么回事，而是對所發事件的客觀敘述。一個組合是否成句，標點符號并不是絕對標準(分句的后面也是逗號)，考察其在具體語境中的表意功能即表述性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們認為以上用例中的擬聲詞語不是傳統所說的獨立成分，而是通過描摹動作或變化的聲音進而對動作或事件進行描寫的分句。

馬慶株先生(1987)指出，擬聲詞不大能構成單句，但常作分句，其前后常有解釋性分句。獨立分句有時很像主語，與主語之間的界限是很難劃清的。馬先生的發現給了我們重要的啟發。根據考察，擬聲分句是描寫性的，其前后分句是敘事性的，形式上常有表示事件過程的“了、著”等時體助詞，它們是對同一對象的表述。描寫的主觀性成分多，敘事的客觀性成分多，客觀往往是主觀的依據或對主觀的解釋，所以擬聲分句之后的分句很容易發展為對擬聲分句的解釋說明。馬先生所說的有時像主語的擬聲分句，其后分句其實是解釋性的。例如:

(5)轟轟!又是兩下巨響。(馬慶株《擬聲詞研究》例)

(6)嘩，是公差們全跑進來了。(同上)

(7)嗚嗚——這是一陣好大的風暴。(同上)

(8)丁丁當當，這是什么聲音?(同上)

例(5)是兩個句子，分別是對同一事態的描寫和說明。“轟轟!”單獨成句說明了我們以上判斷的正確性:單獨的擬聲詞具有表述性，可以表達相對完整的意思。例(6)中“嘩”的描摹作用還很明顯，但后面的分句已帶有解釋的意味，句中有表示判斷的“是”出現。例(7)帶有表示解釋的破折號，后面是一個表示判斷的主謂結構。例(8)中，“丁丁當當”描寫性減弱，更像是對聲音的引述，成為被釋性話題，后面是對這一話題進行的提問。根據劉丹青(2009)，擬聲詞可以作主語。我們認為，這種后接解釋分句的分布環境為擬聲詞作主語提供了句法上的可能:當解釋分句成為用復指擬聲詞的代詞作主語的判斷句時，前面的擬聲詞就成為被釋性話題，后面是對該話題的解釋性評述;當述題中的復指代詞略去不說時，由擬聲詞充當的被釋性話題就成為了主語。

綜上所述，傳統上所說的擬聲語，實際上并不是獨立于句法結構之外的一種特殊成分。擬聲詞單用可以構成對事物、動作或變化進行描寫的分句，后面接對同一對象進行敘述的敘事性分句。擬聲詞還可以充當被釋性話題，后面接解釋性述題小句。

四、結語

獨立語對句子結構的合理性不產生影響，但仍然是句子的構成成分，“獨立語”即為它的句法歸屬。通過對語言事實的考察，我們認為所謂擬聲語實際上是對對象物(包括動作、變化)進行描寫的分句，是一種特殊的非主謂句，其中單說的擬聲詞有時還可以充當話題和主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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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闖仙 天津 南開大學文學院 300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