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事變后袁世凱力主“懲辦禍首”主張探析

內容提要：庚子事變后，袁世凱在其奏折、往來函電中多次聯銜或單獨提出“懲辦禍首”的主張。袁世凱認為，這一主張為議和先決條件，是抵制聯軍內犯山東、長江、晉、陜等地的關鍵。“懲辦禍首”又與保護教士與使節、回鑾等問題密切聯系。袁世凱通過與東南督撫的協力，以“懲辦禍首”為此后新政推行掃清了阻力，對清末政局的走向起到了巨大影響。

關鍵詞：袁世凱 庚子事變 懲辦禍首

中圖分類號：K25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0)04－12－17

庚子事變前后，袁世凱在其奏折和往來函電中，提出一系列善后主張，其中尤以“懲辦禍首”的奏議、函電為最多。袁世凱“懲辦禍首”的主張，與其提出的“保護教士、公使”、“回鑾議和”、推行新政等善后主張密切相關，既是與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盛宣懷協商的結果，也包含他的一些獨特見解。因此以袁世凱“懲辦禍首”主張為視角，可以窺見其在庚子事變前后政局走向中所起的巨大作用，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識大局變動中的袁世凱。

一、懲辦禍首為議和先決條件

早在聯軍進犯京津、兩宮西幸前，袁世凱即已指出義和團與甘軍等圍攻教堂、殺害日、德外交官皆為日后大禍之端。1900年6月14日，在清廷諭旨向各國宣戰前七日，袁世凱接到函電往來一直密切的盛宣懷的來電，稱日本書記官杉山彬被殺，義和團控制京津，他在復電中即稱：“大局不堪設想”，請教盛宣懷辦法，并請告知劉坤一與張之洞有何善策。此后又電告張之洞，稱董福祥“意欲違旨殲使”，張之洞即表示愿與劉坤一、袁世凱聯銜，請袁世凱“飛函馳遞，冀救萬一”。袁世凱與劉坤一、李鴻章之間函電往來也極密切，劉坤一曾致電袁提出“若再不與之轉圜，危亡即在頃刻”，提議保護在京各公使，趁其未離京之際停戰議和，由李鴻章進京速辦。李鴻章也與電袁世凱，稱剛毅、董福祥等“庸謬誤國，可恨!”當“敢冒死懇求，勿任董軍妄動，但能保住使館，尚可徐圖挽回。否則，大局不堪設想。鴻即只身赴難，毫無補益，乞速代奏。”并提議由袁“率兵入都，救出各使。他事當可商辦等語。”

袁世凱另單獨上奏，除痛斥圍攻使館、戕害外使與教士貽害無窮外，并請竭力保護各國公使，以圖“轉圜”。他還聯銜李鴻章、劉坤一、張之洞、盛宣懷等奏請飭令各處保護洋商、教士、公使，并對克林德之死，表示“切實惋惜”，“以見中國敦睦，一視同仁”。保護公使、教士主張是袁世凱等東南督撫懲辦禍首行動中的第一步，也是其開始影響庚子事變后政局走向的最初標志。此后，袁世凱與東南督撫倡立互保，這些行為都對清廷起到了極大影響，清廷在批復袁世凱的奏章中表示“惟總不欲兵釁自我而開，一面將袒懷相與之意宣示各國領事，共籌補救之方以維大局。”

保護教士、公使、洋人實際雖為東南等督撫遵行，但京津淪陷后，毓賢、董福祥等隨兩宮西幸，毓賢仍在山西慘殺教士與洋人，局勢依然復雜棘手。袁世凱斟酌情形，又力主回鑾，稱“前聞各國曾請退兵回鑾，不占土地，無論所請果否出于至誠，正可藉回鑾之說以速其撤兵之議，倘西幸欲遠，是拂各國之請、而阻就款之忱。萬一激變宗旨，洋兵不撤，京畿從此淪胥矣。”因此朝廷應以西幸為“暫計”，“俟畿輔稍定，即行回鑾。”并免朝廷為毓賢、董福祥所裹脅。力請與張之洞等聯銜奏請即刻回鑾。由于張之洞擔心洋兵云集京津，回鑾后恐朝廷為洋人挾制，因此提出惟有先懲辦禍首，可以抵制各國要求回鑾，并進犯內地、長江等情。與此同時，慈禧太后對東南督撫聯銜奏請回鑾甚為震怒，認為各督撫當謹念“謹守疆土，接濟行在”之責，西幸為“籌之已熟”、不容干涉之舉。故此后袁世凱與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盛宣懷等又相機提出懲辦禍首為議和停戰之先決條件，一切善后以此為重。

1900年9月18日德國率先提出“只有懲辦真正的禍首，才算賠罪。我們必須以這個懲罰作為一切繼續談判的條件”。將矛頭直指慈禧太后與端郡王載漪。至9月25日，迫于壓力，清廷發布上諭“莊親王載勛、怡親王溥靜。貝勒載濂、載瀅，均著革去爵職；端郡王載漪，著從寬撤去一切差使，交宗人府嚴加議處，韭著停俸；輔國公載瀾、都察院左都御使英年，均著交該衙門嚴加懲處；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剛毅、刑部尚書趙書翹，著交都察院、禮部議處，以示懲儆”。列強對這種不關痛癢的處分自然十分不滿，各國不僅指責“上諭中所提到的懲罰太輕了”，而且“巡撫毓賢和董福祥將軍是除端王以外的首惡分子，在上諭中卻沒有提到他們”。因此，在10月26日各國公使會議上將懲辦問題作為“首要問題”，提出了一項措詞嚴厲的懲罰要求，即“一致決定要求對(上諭中提及的)十一名官員處以死刑”，毓賢、董福祥等外交團所控禍首均應處以死刑，作為議和“不能更改的條件”。懲辦禍首問題遂成為能否議和大局能否扭轉關鍵。

在懲辦禍首問題上，張之洞曾致電袁世凱，稱對其來電“先懲禍首，全局自活二語，極佩。”并與袁世凱、劉坤一、盛宣懷擬定懲辦禍首一折，稱其中袁世凱所添數語，頗為周密，“此稿若上，圣意必平，趙(書翹)必自求罷矣。”而袁世凱又積極聯絡各督撫探詢英、日、俄、德等國意見，如由劉坤一處探得俄日“請懲辦某某，方肯開議。”由此提出“中堂到北晤商慶邸，當可酌量辦理劾董，請解兵柄極要。請中堂領銜，香帥主稿，各省并挈。”請盛宣懷由駐德公使呂海寰處探得德國的主張亦為懲辦禍首始得開議。此后張之洞又告知稱德兵已兵臨保定，稱若照德兵通牒嚴懲禍首，及懲辦并不完全滿意，德兵雖可不進攻，“但不允即時開議，必又催重辦。尚可推延旬日，若二次還價太遠，則必攻亦。”袁世凱又與劉坤一、張之洞等將各國意見，尤其是日本和盛宣懷探得的德國政府的意見電告給李鴻章，提出各國已允“若有誠心悔過諭旨，即不必回鑾亦可開議”。

袁世凱由此認為懲辦禍首的力度決定今后時局是否進一步淪胥，因此其要求懲辦禍首的態度十分強烈。如他致電劉坤一、張之洞、盛宣懷，稱庚子之禍，僅懲辦毓賢一人，“仍難就款”，應請公同與李鴻章商妥辦法。盛宣懷曾來電告知董福祥素來為陜甘兩省漢回所傾服，若對其重處，恐激而生變。因此奕勖與李鴻章均不主張從速嚴懲。而袁世凱則表示，朝廷不許彈劾、懲辦董福祥實為不祥之兆，態度令人堪憂。他致電張之洞，稱董福祥來直后，“仍典兵致危宗社、天下”，當設法補救。此后他又電商張之洞、李鴻章、盛宣懷、劉坤一，稱擬以釜底抽薪之法，各省聯銜“力劾董福祥”。在袁世凱看來，嚴懲禍首“勢所難減”，該等不應因其愚忠，而恐嚴懲后失人心，“且諸謬誤國殃民不但為洋人痛憤，中國士民亦均切齒。”袁世凱要求懲辦禍首，尤其是懲辦毓賢、董福祥的強烈要求，對清廷最后的決斷起到了極大影響。

應看到董福祥抗擊聯軍雖具有反侵略意義，但不能以偏蓋全無視其盲目排外、仇視洋務而帶來的巨大民族災難。袁世凱要求嚴辦董福祥等應該講也是從民族利益角度出發，相比較而言，其文化與政治視野是董福祥、毓賢等不能相比的。如若沒有李鴻章、袁世凱等東南督撫懲辦禍首的堅決主張，以促成和談可能，而任戰火繼續蔓延，中國所處于的外交局面將愈發被動，將會失去更多的主權與利益。

二、懲辦禍首是抵制聯軍內犯山東、長江、晉陜的關鍵

庚子事變后，袁世凱曾言：“聞十國公請逐董，迄無復文，勢將決裂等語。前讀歌電，擬令董回甘，今或又有變局。惟法、德進逼三晉，英、法、德窺視長江，大局危急。時值隆冬，和議久延，奉、直、吉、江四省官兵被兵蹂躪，凍餓流離，每日死亡者詎可數計，聞之痛心。如各國再擾長江，糜爛何堪。”袁世凱指出，若不速辦毓賢、董福祥、莊親王、端郡王等人，則山東、長江、晉陜繼東三省之后皆由被洋兵侵犯可能。兩宮若不回鑾，而被毓賢、董福祥等裹脅偏安，則“外而沿江、沿海各處侵占，內而奸宄生心，紛紛擾亂，瓜分之勢成，糜爛之禍亟。”

由于前任山東巡撫毓賢對民教沖突一味縱容、偏袒的緣故，袁世凱極為擔心山東會首先遭到德國、英國的報復。袁世凱奏稱“連日接東路探電，德人已派兵百余人巡護界內路工，附近居民時有滋擾。又據西路探報，天津洋兵由子牙河路，船載多兵分往河間所屬之任丘、獻縣屯扎，並在富莊驛一帶游弋，距德州不過一百數十里。另有大股洋兵時往來于天津府屬之青縣、靜海一帶，該處又與武定各屬密邇，是西北邊境又較東南海防尤為吃緊。當此諸國環伺，四面受敵，兵力既不敷分布，餉需又異常竭蹶，兼以莠民奸細實蕃有徒，布散謠傳，驚愚惑眾，往往市言成虎，風鶴皆兵。”山東四境險象環生。

而形勢最為急迫的是聯軍對晉陜的進犯。劉坤一曾電告袁世凱，毓賢被褫職后，法兵仍意欲進犯山西，“晉民何辜?洋兵深入，徒使地方受害。況朝廷已允辦毓，法人已可釋然，伏企鈞座設法勸阻以保全晉而維和局，現合請罷董，若法兵西逼日甚，兩宮倚董為衛，不肯褫罷，萬一要挾車駕，再幸他處，益成不了矣。”這表明袁世凱與東南督撫最為擔心的是在聯軍進逼情形下，慈禧太后仍堅不回鑾，并力保董福祥及主戰之王公大臣，或為董軍挾制，使兩宮實際與各國政治上仍處于決裂態勢，并于東南督撫的善后主張對立，而形成內者分裂、外者聯軍借機瓜分局面。

袁世凱認為抵制聯軍內犯各地，必以嚴懲禍首為要。通過聯合各省督撫，并借助洋人的外力，迫使兩宮更改主意，以懲辦禍首示好各國，以免列強提出占地、瓜分之要求。

袁世凱的措施首先是聯絡東南督撫，倡議互保，他致電盛宣懷、劉坤一、張之洞，稱：“倘各省同作孟浪，勢必瓜分，安有今日?如東三省者，何損于人，何益于我。說者謂各省合力必可制勝，抑知甲午之役，各省不足抵一國，況乎各國?徒欲啟人以利，自取覆亡，使我無一片凈土。”東南互保期間，東南各省與各國往來信息保持暢通，不僅告知德國領事“某王、某大臣實為罪魁”，并表示遵照德方意見，“所謂保護者，非特指長江一帶，但凡有各國人民及產業之省亦必須保護，如山東一帶尤為緊要。”此外，袁世凱還積極與各國領事溝通、聯絡，表明自己力主嚴懲禍首，并保護教士、洋商利益，與毓賢完全不同，請各國勿要進犯東境。如他多次致電張之洞，速請各領事電告聯軍統領及各國外務部，山東辦理洋務情形，使各國不要進兵。張之洞不僅積極支持，并請袁世凱亦設法通過煙臺外國領事及膠州德方，告以山東長江保護商教情形，勿開兵端。張之洞在面晤德國領事時，還稱“山東袁中丞明事理，能剿匪，貴欽差諸事可與之商，必于彼此有益。”德領事告知張之洞“德員在山東因鐵路事屢與袁商，又云中國大員明事理者多幾人就好了。”袁世凱本人也在復德國駐青島總督葉世克的信中詳述到任山東后一改前任毓賢的交涉力、法，稱“彼此均以力敦輯睦、永篤邦交為宗旨，處處和衷商辦，共事愈久，相信愈深。”袁世凱又致電德國公使，稱東省德人無一人被殺，高密鐵路、濰縣礦務均已開工，“貴國利益在東省關系最重，本部院與在東貴國官商交接極數敦睦，遇事皆格外襄助，想貴大臣亦有所聞。”總之希望德國勿因前嫌而進兵山東，“以保兩國之利益”。

袁世凱在山東巡撫任上對毓賢一味排外，仇洋、仇教的政策作了極大調整，其中尤以處理肥城教案和高密鐵路交涉為典型。袁世凱奏稱辦理高密縣鐵路交涉時，對沿路鄉民嚴加約束、彈壓，保護德方正常施工，德公司照舊開工后，駐膠德兵依次撤回青島，“亦未給德人兵費賠款，事遂結束。”袁世凱主張“為善后之計，惟有妥訂章程，使彼此均有遵守。德人不至暴橫自恣，愚民亦不至疑忌生釁，庶足以漸杜紛紜。”“先由臣擬定交涉鐵路各章，會同蔭昌持與開議。得失所在，利害隨之。在我固不肯事事遷就，在彼亦斷不能一一遵從。再四磋商，屢議屢改。商至兩旬之久，始先后議定交涉章程七款，煤礦章程二十款，鐵路章程二十八款。此外，委實無法再爭，當于二月二十一日，由臣會同蔭昌逐一畫押。”

在辦結肥城教案過程中，袁世凱不僅提出調和民教為治本的主張，更明確規定“教不得倚勢凌民，凌民者許民指控；民不得借端鬧教，鬧教者按律究治。又通飭各屬，遇案不分民教，但論曲直。毋許教士干預詞訟。嚴禁胥吏籍案需索。”頗值得一提的是在與英方交涉中，英方認為“惟守令處分，該領事仍請從重，反復駁詰，殊未滿意。并稱二十三年巨野教案，戕害德教士二人，租割膠澳，賠款二十余萬金，又讓全省路礦之利。上年日照縣毆傷德教士一人，亦賠款數萬金。此次給款不及一萬兩，捐地不過五畝，較前兩案，已輕重相懸，若復不肯將該守令嚴等辦，未免視英人性命太賤，英廷必不允許。屢次曉瀆，呶呶不休。”而袁世凱態度則是“臣復曉以刑賞大權，朝廷均權衡至當，斷無無罪獲譴之理，即西國當亦同之。該守令委無應得之咎，實不能濫于懲處。”“當駁以洋人失物，照約只可拿賊追贓，亦無官代賠償之例。”

由上看出，袁世凱在矯正毓賢此前在山東辦理洋務政策時，并未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即長期以來所謂的媚外、賣國。高密、肥城交涉充分顯示其辦理對外交涉時的有理、有利、有節。更為重要的是，袁世凱吸取毓賢等禍首的教訓，在復雜、棘手的局面下，使山東省在庚子事變中免受戰火，其功績又當如何認識呢?引時人評論，袁世凱力主鎮壓義和團，保護教民、洋人，最初東省百姓也以“漢奸”、“二毛子”詬罵袁氏，“迨京津禍變既成，眾始一變其論調，而歌頌袁撫臺不止。京津官紳避難者，麇集濟南，咸有適弊樂土之感。濟垣市面，繁榮景象，倍于平時。言于袁撫臺，莫不日山東福星，中國偉人也。”

三、懲辦禍首為推行新政掃除障礙

早在光緒二十六年六月初三日(1900年6月29日)，袁世凱在致電盛宣懷時，即提出“急癥當變宜緩藥。”表明其變革的主張。至慈禧太后迫于內外交困的形勢，于光緒二十六年十二月初十日(1901年1月29日)頒布推行新政上諭以前，袁世凱在其奏折、函電中已多次提出變法、新政主張。如1901年1月13日，他致電盛宣懷、劉坤一、張之洞，稱：“前數日曾致書，行在謂和議將成，賠款甚巨，此后愈貧、愈弱，勢難自立。如蹈常習，故直無辦法。宜請旨飭內外臣工條陳富強之策，以備采施各語，惟承乏疆寄，未便暢言。擬請杏兄酌電樞相，謂和未定，弱可憂；和既定，貧可憂。運籌在樞臣，奉行在疆臣合謀。如何補救，應請旨飭下諸疆臣各陳所見，毋拘成見，毋存顧忌，毋涉空談云云。倘奉此詔，便可進言，仍請三公酌裁。”二日后，他在致電盛宣懷、劉坤一、張之洞，又稱：“鄂兩、敬電悉各項如故，痛快萬分，五字措詞尤為得體，佩極奎。亦知變法，善，必與人同。此外當不乏人。何妨請香帥按五字主稿，約諸醒人列銜，相機上陳，凱附名如在。未回鑾前更改氣象，則回鑾自免危險，外交亦可順手，先求其在我較磋磨，猶可得力。”在此電中他還力主改革科舉制度，提出八股必須廢除。而在1901年的1月6日，他在致盛宣懷電中，更提出新政必有破格取才始，“必須改學校之法”，又“必須除冗散之職”；此外商務若興，必須改變官尊商卑，“以商為魚肉，以商為奴隸”的舊況，“必須官商一體，掃除官習，提倡保護，官力任之，始可有起色。”等具體主張。

新政上諭頒布不久，清廷諭令各督撫條陳變法主張。袁世凱不僅奉命積極擬定變法主張，還與張之洞保持密切聯系，商議變法內容。袁世凱先是建議張之洞“先擬大綱”，以便各省參照變法。后對其所提“以仿西法為主”，先辦親貴游歷、游學、科舉改章、設學校、西法練兵、專官久任、設巡捕、推廣郵政、專用銀元九要務，深表贊同。并認為“變法一節、節節中肯”，自己所擬疏稿“多與鄂議同”。對清末新政影響極大的《江楚會奏三折》系于辛丑年五月底擬定，而袁世凱則在辛丑年三月初七日(1901年4月25日)，條陳變法十條，其主要內容包含有“慎號令”、“教官吏”、“崇實學”、“增實科”、“開民智”、“重游歷”、“定使例”、“辨名實”、“裕度支”、“修武備”等。對比《江楚會奏三折》，二者內容十分近似。

但新政可否順利推行，仍取決于朝廷有無決心將仇視洋務、盲目排外的頑固派作為禍首嚴加懲辦。在新政上諭下達后，袁世凱致電劉坤一、張之洞、盛宣懷，稱變法可不等待回鑾后辦理，但須“務使中外士庶咸知朝廷決不頑固，決不仇洋，必可有益和局。”如不嚴懲禍首，不僅使各國觀望，也使各地方猶疑不決。他特別擔心董福祥“恩眷未衰，關中情形亦難詳知”，“董不患無辦法，只患在不肯辦耳，非先將其罪狀說透不可”。1901年1月即在新政上諭頒布前不久，袁世凱奏參已被革職的董福祥，“詎不知亂不可長、敵不可玩，何竟肆意欺罔，導令迷誤至此。是釁端之開，實由董福祥釀之。諸王大臣之陷于罪戾，亦董福祥有以致之。”又稱：“該軍擄掠之暴，焚殺之慘，甚于盜賊。”“今董福祥任性妄為，挑釁釀端，致使九廟震動，兩宮播遷，百官流離，萬民涂炭，敗壞大局，流毒甚烈。”因此懇請：“合無仰懇宸衷獨斷，密飭陜甘督臣嵩蕃，迅將董福祥設法拿獲，立予正法。俾禍首罪魁，不得僥幸漏網，庶四方萬國，益欽服我圣朝之至公至明矣。”希望對其進一步重辦。再者，由于清廷對懲辦徐承煜、剛毅、英年及端郡王等皇親起初極為抵制，袁世凱極為擔心和不滿。他與盛宣懷、張之洞、劉坤一等商議辦法，認為“破除愚忠二字尤為當今要著”，“惟不允追懲剛(毅)、徐、李(秉衡)，特非外人不服，且一篇文章，尚屬兩歧。江、鄂兩帥如能電奏助力，便可結案。”“趙舒翹天下稱冤，徐、啟被拘，萬無生理。先允趙、英(年)賜死，勢必仍生枝節。似不及競允徐、啟、英三人，而獨救趙，情罪較當。”并希望救趙，以稍顧國體。由此可見，袁世凱等懲辦禍首也是有所區別，內外輕重兼顧的。

懲辦禍首實際反映出要求變法、推行新政的袁世凱等東南督撫意圖以此為機，改變政治格局，掃除頑固派的決心。正如袁世凱奏參毓賢“素性偏執，嫉視洋務。當在任時，凡遇屬員中稍識洋情者，無論人之賢否，率皆多方痛抑，遮詞參奏。”李鴻章在致電袁世凱時，曾講“舊人函痛詆東南督撫，尤奇者竟皆指為皆系新黨，語意甚險”。其體現出的是新與舊、改革與保守、推行洋務與盲目排外之間的政治較量。懲辦禍首實際是“以這一扭曲的方式——依靠列強的侵略勢力——使清廷內部的頑固守舊派消失殆盡，卻也在其后歷史發展中具有不可忽視的意義，及客觀上為清末‘新政’這一晚清現代化進程中最后也是最大一次變革的展開，在一定程度上掃清了障礙。”

庚子事變后，袁世凱在山東巡撫與直隸總督任上，積極推行新政，揭開了中國早期近代化進程中極為重要的一頁，也由此標志著北洋集團的崛起。而考其在庚子事變中的善后主張，特別是極能反映其思想特點的懲辦禍首主張進行分析，則我們對其要求變法、如何理性的維護民族利益、如何對待洋務等問題就會有一個全面的認識，會更好地理解其在新政時期的所作所為。而同時，對長期以來加在其頭上的媚外、賣國等問題也會從一個不同的角度給予新的認識與評價

責任編輯 林建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