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貝馬斯認為,公共空間是介于私人領域和公共權威之間的一個領域,是一種非官方的公共領域。它是各種公眾聚會場所的總和 ,公眾在這一領域對公共政策和其他共同關心的問題做出評判 。[1]公眾是公共空間的主體,因為他們有權對其所關心的公共事務進行討論、做出評判。傳統的談話節目讓人們感受到的是專家專業、領導權威,談話過程中相互支持或吹捧;談話進程總是一帆風順。談話節目的魅力很大程度上表現在“‘受眾參與’的深度開掘,‘受眾參與’是談話節目可持續發展的有效途徑,欄目與受眾的雙向溝通、互相理解、彼此促進,能夠推進節目的創新”。[2]隨著社會的發展,“媒體的傳播從過去的單向傳播變為現在對話式的傳播”[3]。“一虎一席談,大家一起談”,將我們帶入一種全新的談話欄目。
一、從話題的選擇看話語空間的營造
1.時效性
該欄目每期話題都與當下一些重大新聞事件或社會熱點緊密相聯。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不久,“一虎一席談”就組織討論話題“中國該不該幫助美國救市”;金融危機席卷全球之時,欄目便推出話題“金融危機對中國是機遇大還是挑戰大”;汶川地震不久后跟隨“范跑跑”的新聞,“范美忠不顧學生逃跑是不是失職”的討論就出現在該欄目中;近年來房價暴漲,欄目又討論了“房價是不是到了拐點”的話題。由此可見欄目每次的話題都與當今時事焦點息息相關,這樣的選題契合了時代發展的需求,也滿足了普通受眾參與公共事務討論的愿望,同時更是時代進步的一種表現。
2.公共性
那些宏大遙遠得與生活無涉的話題,在該欄目中引伸出許多相關社會現象,進一步擴展到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從而使話題不再孤立且具有討論的公共價值。如討論“金融危機對中國是機遇大還是挑戰大”時,乍看與百姓現實生活結合的并不緊密,但是隨著主持人的引導和討論內容的不斷深入,專家和觀眾一起分析了政府的救市行為,之后討論了金融危機引起的“失業潮”是否會發生在你我之間。節目進行到此,觀眾的熱情再次被調動,因為失業問題關系到百姓民生。這樣欄目就很巧妙地將宏觀化為微觀,感性經驗與理性思考相結合,接下來對經濟走勢的預測引起觀眾興趣也就水到渠成。
3.可辯性
話題的可辯性為欄目創新提供了必要的條件。“一虎一席談”確定的議題往往都具有很大拓展性思辨空間,且主持人有意順著話語激烈走向將交鋒引向尖銳和敏感的問題。節目中談論題目的設置多是帶有“能不能”、“是否”、“該不該”等字樣,例如“范美忠不顧學生逃跑是不是失職”、“大學該不該有排行榜”、“繁體字教育該不該恢復”、“二人轉該不該登大雅之堂”等。而且每一個話題的結論都不是唯一的,在觀點表達背后都存在著多元價值的碰撞。當所有觀點被展現出來時,觀眾可看到現場對問題多視角的演繹,既有理論角度的剖析,又有切入生活的直述;既有對精英和社會大眾的思考,也有對草根、邊緣人的關懷。一條新聞事實報道的結束并不意味著傳播的終止,相反它卻象征著深層智慧的開啟。真理的火花越擦越亮,生活總是在無限的思考之中開拓出光明之路。因此,話題的可辯性,對整個節目激烈而有深度的進展必不可少。
二、話語空間的作用在談話過程中彰顯
在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爾看來,“社會總是呈現為各種具體的‘場域’,社會場域意指具有創造實踐、文化才干的互動者、社會行動者,進行競爭較量的‘力的較量’的場所”。[4]“一虎一席談”給大家提供的就是一個開放的話語場,呈現出一種可爭論的情境,其話語空間為持不同觀點的參與者提供了表現與表達的勇氣、機會。各人都如斗士那樣強烈捍衛著自己的話語立場且對話語競爭對手具有很強的批判和折服之心,沖突、轉折甚至誤會、批評都真實地呈現在節目當中,如實完整地營造出一個既有看頭也有可思考性的談話欄目。
談話類節目無法像電影一樣充滿戲劇性,但該欄目卻能做到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欄目中嘉賓出場設計同樣可為此做出貢獻。每一次嘉賓的出場都是一個新段落的開始,每組嘉賓的共同出場都預示著新一輪論戰的可能。如此在同一空間隨著話語者的變更和談話情境的迭變,蓄釀著一波波談話高潮的沖擊,給電視前的觀眾一種強烈的在場感、參與感。該欄目還有意淡化權威和普通百姓的界限,話題展開更加充分,維護了一個話題真實討論的過程和系統性。在這個過程中,受眾會傾聽、會思考,尋找自己的立足點和切合點,因此也讓觀眾在節目中找到自己的“代言人”,讓欄目的參與性更強,傳播面更廣,影響力更大。
三、話語空間的營造實現了精英與草根的對話
該節目現場參與者常有以下幾種人:新聞當事人‘相關專家’對話題感興趣的大眾。在每期節目中,主持人胡一虎都會請比較有權威的專家學者對焦點問題進行深入解讀,從
理論分析到事實論證,深入淺出地揭示問題本質。但是在節目的發言中,沒有權威,沒有主流,有的是平等的聲音,多元的討論,是精英與草根共同營造出的抗辯色彩。正如尹鴻教授所言:“這個節目不僅是一個辯論的形式,而是把辯論變成一種內容,給我們找到空間的一種方式。”[5]
在節目中,有發言權的不僅僅是專家學者,而且他們的發言也同樣會受到現場嘉賓以及觀眾們質疑,由此形成辯論。在場觀眾用平民視角表達觀點,用百姓眼光分析問題,營造出一種民主的氛圍,實現草根與精英的對話,在整體上縮小話語對抗群體之間的誤解,在捍衛自己立場的同時加深對對方的理解和認同感。在“房價是否會出現拐點”的討論中,一位觀眾在發言中大膽質問了現場某嘉賓,并且得到了相應的回應;在“經濟學者該不該替富豪說話”的討論中,一位現場觀眾勇敢地對茅于軾“替富人說話替窮人辦事”的觀點表示憤慨。這種可能具有普遍色彩的個人情緒化表達,在此也得到欄目的寬容和默許,畢竟,欄目的終極既在營造談話的“看點”,也在提供大眾話語申訴平臺。
四、主持人表現與控制促進了話語空間的營造
在談話類欄目中,主持人一般很少表達自己觀點,也很少對參與者的談話做出一定個人化導向,更多的時候是在進行一種總結性提煉,此時的引導與提煉也是節目的一個重要環節。“一虎一席談”欄目主持人胡一虎并沒有以專家姿態來擔綱主持,他更多流露出平常心態,為現場觀眾獲得更多信息。他多是隨性而談,即興表達,引導現場不同的聲音即時回應。主持人用近乎“挑逗”、“撩撥”的方式進行談話的引導和多方姿態的膠合、串聯,使討論更有條理、有體系的進行。主持人“挑撥離間”的引導激發著在場受眾的表達欲望,他們愿意去回應與自己相同的、不同的說法,使多元思維和視角都展現在欄目中。面對嘉賓的陳述,現場觀眾手中的“反對”標志格外能引起主持人的注意,胡一虎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次觀點碰撞的機會,在他簡練的總結和信息確認之后,拿到手中話筒的多數都是持反對態度的發言。
盡管整場節目似乎都在“挑撥”,但是在接近節目尾聲時,主持人會盡量表達出一種中間立場,去調和原本對立的觀點,體現了主持人高度的總結和概括能力。在討論中醫時,胡一虎的總結既綜合了場上兩種對立觀點,又避開兩種觀點沖突,胡一虎說:“中醫西醫一個強調調和一個強調平衡,身心之間都強調平衡,希望大家在中醫西醫爭執之間,多多的調和調和,找到彼此的精華。”語言表達既明了又深刻。
“一虎一席談”給觀眾帶來的并不是實際生活困難的根本解決,但是它卻給人們提供了一個自由的談話場。平等對話,積極互動,集思廣益,一起探討大家面對的話題,創造了一個開放的談話場,顛覆了過去單向傳播的沉悶刻板;由此創造了一個新的談話模式,提供了一個多元思想表達和交流的空間。或許一期節目在接近尾聲時,并沒有得到一致性結果,但是此刻,焦點本身已不再重要,各種觀點的匯集已經將沖突展現,展現沖突這個過程的價值已遠遠超越了問題本身。
一枝獨秀不是春;匯聚大家的聲音,集思廣益,那才是真正的探討。觀點交鋒并不意味著沖突,也能體現包容與和諧。爭論是公開的,語言是自由的,對話是平等的,這無疑是一個社會民主和諧的表現。“一虎一席談”用它爭執的聲音表現了和諧社會的民主與開放,突破了身份地位的限制,拉近了熒屏和受眾的距離,體現出談話節目的魅力,也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話語空間。
參考文獻
[1][德] 哈貝馬斯:《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 曹衛東譯, 學林出版社 1999年版, 第 38頁、 187頁、205頁
[2]吳郁:《談話的魅力》,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7年1月第一版,第13頁
[3]Scannell.Paddy (1991) p10
Broadcast Talk, London: Stage[4]高宣揚:《布迪厄的社會理論》,同濟大學出版社,2004年12月第一版,第167頁
[5]尹鴻教授在《引領新聞節目的群口時代鳳凰網衛視“一虎一席談”節目論壇》中的發言
(作者系陜西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廣播電視藝術專業2008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