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問題能否監督

自從傳統媒體與新媒體融洽、互動之后，輿論對權力的監督越來越寬泛了。從過去的比較單一的監督腐敗，到對權力執法中問題進行監督，再擴展到對官員言論，也就是媒體常說的“牛人牛語”的監督。如今，又延伸到對“懸疑問題”的監督。

所謂對“懸疑“問題的監督，就是通過對某些呈現出來表象的分析，提出當事人可能存在的問題。比如，有問題的官員可能一開始沒有暴露出來，但人們從其某些言行中發現可疑行為;或者當事人根本就沒有問題，基于對某項制度的不信任和某些不尋常的舉動，繼而對當事人存有懷疑，于是傳媒就實施監督。對周森鋒的質疑便是“懸疑”問題監督的一個典型案例。 “最年輕市長”事件發生于去年6月，年僅29歲的清華大學碩士畢業生周森鋒當選湖北宜城市市長，有可能是中國目前最年輕的市長。此事傳開后，媒體輿論熱議開了。媒體聯想到一些地方官員的升遷存在不夠透明乃至“任人唯親”的現象，便對周森鋒的任命產生了存疑。網絡輿論的反應是，查一查周森鋒是否有背景。有的傳統媒體也作了報道，加入到質疑的行列。

在網絡不發達的年代，傳統媒體是很少有這種監督的，而且從傳統的新聞觀念來看，“懸疑”是不應當作新聞的。老新聞人都對陸定一為新聞下的定義耳熟能詳:“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這里強調了“發生”，而且是真實的東西。“懸疑”新聞是懸而未決的，不具確定性。但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網絡的興起，信息傳播的快速節奏改變了人們的傳統習慣，肯定也會對原有的新聞觀念產生沖擊。如今是信息大爆炸年代，媒體為了自身發展搶新聞，也是為了盡量滿足受眾對瞬息萬變的信息需求，采用了從捕“風”捉“影”開始，再追蹤的由表及里的報道方式。習慣成自然，如今媒體和受眾都接受了。

但，由此延伸出來的對“懸疑”問題的監督，就比較復雜了。畢竟這種監督牽涉到具體人，不同于一般的社會現象的報道。網絡對“懸疑”問題的狂轟濫炸，對人的傷害很大，被稱為“網絡暴力”。但細心分析一下，掌握得當也沒有什么可怕。尤其是比較善于把握分寸的傳統媒體，對這類監督都比較有經驗。這類“懸疑”問題的監督多針對公眾人物。其中，有突現的公眾人物，比如“華南虎事件”的主要角色周正龍本是一介平民，但他以自己特殊的狂言和異常的舉動，一步一步地將自己推向公眾人物的位置。更多的是常態性的公眾人物，比如拋頭露面的歌星明星、常面對百姓的官員。既然是公眾人物，人們要說三道四也不足為怪。尤其是作為掌握一定公權力的官場的公眾人物，人們授予了你權力，你就要接受公眾的監督，理所當然。民眾和媒體輿論可以監督已發生的問題，也可以對有疑慮的問題提出看法，盡管這是個“懸疑”。有些事情一時無法弄清，但通過監督可以一步步逼近真相。就像對南京市江寧區房產局局長周久耕監督那樣，從監督他的“牛語”開始，到從他的照片上發現他抽名牌煙、戴昂貴手表，提出有經濟問題的質疑，一步一步追蹤，最終被立案調查，查出有受賄問題。“真相”浮出水面，這是對“懸疑”問題監督的結果。而確沒有問題的當事人，通過追蹤報道也能得以澄清。

但是，如果監督不當，也會導致對本沒有問題的官員的傷害。容忍對“懸疑”問題的監督，并不意味著媒體可以無節制地與某些“網絡暴力”相呼應。所謂“疑”，一般來說，看到了浮出的表象，有一定的懷疑的依據，有蛛絲馬跡可尋，決不是完全憑空的想象。另外，提出問題時決不能絕對化，須留有余地，一旦情況有變，在追蹤報道時要有一個交待。比如，懷疑周森鋒的任免有問題，后來證明沒有什么問題，家庭也無特殊背景，媒體及時作了報道。還有，提出“懸疑”問題，應是平實的，決不能任意上綱上線，更不能惡意誹謗。如果過了這個界，一旦證明沒有此事，就有可能惹上損害名譽權的官司。

在信息發達的年代，在言論越來越自由的今天，“懸疑”問題的監督不可避免，作為政府官員要積極回應;但作為媒體，對這種監督應是慎用和有度的。不能像自媒體人那樣，想在網上說啥就說啥。

(作者為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廣東省新聞工作者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