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所需要的具體知識而不是其規范知識的生成與供給是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活動中所要面臨的難題。規范性的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的知識屬于政治系統的外部知識,只能一般性地指導和規范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的方向,而決定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的是其內部知識即發展什么創新什么的具體知識。對于政治變革的內部知識的生成與供給,對抗與沖突的方式較之常規的方式具有明顯的潛在優勢。政治性、制度化的對抗與沖突具有重要的知識論意義與功能,政治系統內的真實知識的制度性供給是一個有持續活力的政治領域存在的根本。
關鍵詞:知識供給;政治發展;體制創新;對抗;沖突
中圖分類號:D0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10)02-0131-05
關于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如下的表述無疑是正確的:社會變遷必然需要政治發展的跟進,而政治發展的關鍵是體制創新。但問題是,關于社會變遷對政治發展的具體訴求知識以及人們到底需要一種怎樣的體制創新的知識,人們實際上處于一種不可避免的無知狀態。①而它,往往就是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的關鍵。
一、政治乃對抗與沖突存在的合理場所
對于政治存在的正當性,一般認為是對安全、穩定和秩序需要的最大程度的供給與滿足,因此產生了政治壟斷暴力使用的合法性存在。對抗與沖突②一般被認為是政治要面對和解決的問題。政治的功能表現在通過自己壟斷性的強制力把對抗與沖突納入法律的控制之中,以法律的理性來疏通和消解對抗與沖突的破壞性,以使社會產生安全、穩定與秩序,人們獲得自由的發展機會。不過,從另一方面看,對抗與沖突之于政治還有另一層意義,那就是政治不僅解決沖突而且政治本身也必須能夠容納對抗與沖突,政治是對抗與沖突存在的合理場所。在人類還沒有進入文明時代時,沖突的場所是戰爭、殺戮和暴力的爭奪;而當人類進入了文明時代的時候,政治就可以被確立為一個理性地對待人類沖突的文明場所。如果人類生活中對抗與沖突是不可消除的,那么人類必須為之尋找一個合適的場所。我們可以把對抗與沖突進行一個這樣的劃分,即社會性質的對抗與沖突和政治性質的對抗與沖突。社會性質的對抗與沖突在人類生活中是自然存在的,我們生活的世界資源如果總是稀缺并且人們的價值選擇總是不同的話,社會性對抗與沖突就是自然性存在的;政治性對抗與沖突不是自然存在的,相反,它是人為的。政治性對抗與沖突是人們人為構設的,它可選擇也可深思熟慮地設計。其功能就是把社會性對抗與沖突進行轉換,通過政治理性的疏通和分解功能,把社會性對抗與沖突擬制③為政治性對抗與沖突,在政治理性的場域以制度化方式轉換和消解社會性對抗與沖突的直接性和非理性。政治領域的立憲選擇、一致同意的制度規則和普遍性的非歧視對待方式,為社會性對抗與沖突提供了一個“和”的平臺。一個優良的政治制度所體現的就是把社會性對抗與沖突以制度化方式擬制為政治性對抗與沖突,從而使得社會性對抗與沖突得以緩解和疏通,政治因而成為對抗與沖突的合理場所。
二、政治如何就能成為容納對抗與沖突的場所
問題是如何對抗與沖突到了政治領域就變得理性了呢?我們一般了解的因政治性沖突升級產生的具有巨大破壞性的戰爭和暴力,經常是現有的政治系統不能通過政治的制度化方式轉換和分解社會性沖突的后果。政治領域的對抗與沖突與社會性對抗與沖突的不同在于,政治領域的沖突對抗是人為設置出來的,其目的就是對社會性沖突對抗的轉換與緩解,其方式是制度化的,其基礎是對制度具有共識。因此,我們是在這樣一種意義上思考和探究政治性對抗與沖突的價值,即:沖突是有限的沖突,沖突需要在一個制度的框架內有限度地存在。沖突有制度內的沖突與制度外的沖突之分:制度外的沖突是指沖突不受制度的約束,它只受自然力的物理制約,沖突的終止更多的不是因為人為的理性的力量,而是一方的自然力戰勝了另一方的自然力,可以把它看作是人類之間暴力的贏家出現后的自然結果。制度內的沖突受到人為的理性力量的影響,沖突是制度性表達的。它的意思不是制度已經完整地規定了沖突的內容或者是設計了沖突具體的發生方式,制度性表達是這樣一種表示,即避免人們之間面對面的采用自然力的較量,而是把沖突訴諸于符號的爭議,把本來源于利益的沖突通過符號層次進行的爭議或者對抗轉化為人類的一種符號沖突,以符號性爭議或者對抗來消解沖突的非理性與暴力性。制度性表達實際上是一種緩沖機制,通過轉換或者延緩沖突,使得人類理性得以在非理性的暴力使用之前被揭示出來,使有局限的人類能夠在采取最后的行動前通過對話來預料自己的行為對別人可能產生的后果,從而產生以理性遏止非理性沖突的可能。反對黨與執政黨在獲取執政權這一點上存在著天然的沖突,但制度性的表達沖突的方式不是要它們之間直接訴諸戰爭以決定誰是沖突最后的贏家,而是體現在對民眾選票的合法爭奪上,“合法性”符號的競爭是它們沖突競爭的焦點。圍繞這個合法性符號的競爭使得政治權力的角逐就像一個參賽雙方都不知道結果的足球比賽,盡管比賽本身是“沖突性”的,但比賽雙方卻為觀眾貢獻了一場精彩的比賽。政權的競爭不是圍繞武力而是在一個規則符號下的競賽,人們關心的是在規則符號下獲得更多的選票(類似于足球比賽中進更多的球)以贏得選舉的勝利。存在于執政黨與反對黨之間的天然沖突實際上被一個符號所轉換,這個符號的功能就是我們所說的“制度性”。
因此,政治能否合理地容納對抗與沖突的關鍵在于究竟具有一個怎樣的政治領域。如果政治領域是理性的開放的公共領域,那么這個公共領域就能夠為人們共識的形成提供一個平臺,人們之間不同的利益訴求和價值追求就可以通過理性的交流和對話而產生符號性的規則共識,從而使沖突在符號性規則下被轉換和分解。在這個公共領域,人類的利益訴求和價值差異可通過正義的制度得以表達。作為一個理性的公共領域,政治只是一個展示、轉換和分解對抗與沖突的平臺。
三、政治性對抗與沖突的保護性功能與建設性功能
政治性對抗與沖突的一種基本功能是它的保護功能。其表現是對社會沖突的減壓器作用。社會性沖突有兩種典型的存在方式,分別是日常性沖突和集中性沖突。日常性沖突一般表現為零散和程度輕微的沖突,一般不被人們明顯注意到;集中性沖突往往是巨大的程度劇烈的沖突,一般是火山噴發式的,巨大的社會動蕩和革命性事件是其典型表現。這兩種沖突不是毫不相干的,實際上集中式沖突是日常性沖突累積而成的,一個個日常性沖突不能得到疏通和分解,其結果就是集中性沖突的爆發。政治性對抗與沖突的減壓器功能就是對日常性沖突進行轉換和化解,使其不朝集中性沖突方向發展。
政治性對抗與沖突還有另一種功能,那就是它的建設性功能。其表現類似于造血的活細胞對政治系統的自我更新和發展活力的建設性作用。這種功能與減壓器功能不同,減壓功能是政治系統對系統外部的社會的保護性功能,活血功能是針對政治系統內部而存在的建設性功能。政治系統作為一種權力系統本質上是封閉的,如果沒有巨大的外部壓力,政治系統的更新和開放是困難的,但巨大的外部壓力往往又使政治系統的更新和開放處于一種被動的應付狀態,很難產生政治發展中的主動的建設性的制度功能。政治性對抗與沖突的存在實際上在政治系統內部就產生了自我更新的機能,機構與機構的相互對抗與制約、不同的政治權能在符號規則下的約束平衡以及不同的政治團體之間的競爭,都是在為政治系統的更新和發展生產寶貴的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所需要的知識,對抗與沖突非意圖性地成為了政治系統更新和活力的造血活細胞。政治性對抗與沖突的體制性存在,實際上在政治系統內部就可以不斷產生的政治發展和創新的源頭活水,政治發展的原動力不是從系統外部產生而是體現于對抗與沖突的制度化安排的內部驅動,對抗與沖突明顯具有制度建設的功能,政治發展的動力是內在的并且是主動的。
四、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的外部知識與內部知識
知識在政治中具有不容忽視的作用。在人類通過符號來創建文明的意義上,政治的基礎是知識而不是權力。權力是人們獲取政治知識的手段,那么,政治中的知識是什么呢?就是有關政治欲求、政治功能績效、政治制度變遷信號以及人們對政治合法性產生新的訴求的特定信息符號。沒有這一系列特定的信息符號,政治就像一只無頭蒼蠅,毫無目標地進行權力的行動,權力在最危險地運行而自己卻渾然不知。政治發展更多是在對政治知識的掌握和過濾之后才得以展開自己的行動方向。尤其是政治功能的發揮、政治制度績效的改善以及政治發展都需要政治行為過程中特定的政治知識的滋養,沒有這種政治知識的滋養和更新,政治將變成一個封閉的日趨萎縮的系統。
在每一個政治時代都有自己時代特有的政治知識。在20世紀30年代,當自由放任的市場經濟經歷了過度發展之后,美國政治中的知識開始向分配正義的欲求傾斜,政治發展的方向是通過政治方式來解決“過度競爭”所帶來的分配正義問題,羅斯福新政是政治知識轉向的結果。同樣,在當下的中國,政治知識也發生了明顯轉向:在經過30年的改革政治和發展政治之后,人們的政治知識傾向于更為根本的制度變革——追求和諧社會是人們對政治合法性的一個明確的新訴求。
如果我們對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已經達成共識,那么進一步的問題就是:我們該如何進行政治發展和怎樣進行體制創新。這時我們需要關心的就是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的知識是什么,即我們究竟要進行怎樣的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一般性的政治發展理論不可能提供這方面的知識。政治民主的理論可以為我們描述政治民主化的一般價值和一般的制度形態,即使這個價值和制度是一般普適的,也不等于我們可以把這個一般的價值和制度形態用來作為具體的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的模板,只要把它們復制到我們具體的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中去便可。事實上這樣做的結果是不可能成功的。因為盡管價值與制度是普適的,但那只是一個制度的外部知識,而制度的績效是和具體的地方性知識相聯系的,地方性知識④ 是一個制度存在的內部知識,它決定了制度可能的實際表現。因而我們相信某些制度的普適特征,但具體的制度需要有地方性的制度的內部知識的支持才能存在。因此,對于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而言,一般性的理論知識只是它需要的外部知識,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的外部知識往往可以為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提供一個方向性和原則性的指導,這種外部知識是在政治系統外部通過交往與學習即可以獲得的,比如政治民主的政治發展訴求就可以通過理論學習和與其他政治體的交往和比照而產生,但政治民主該如何在一個政治系統內部得以存在和發展卻需要政治系統內部的地方性知識的支持。外部知識只是告訴我們要干什么,但我們該如何干卻要對我們的需要做進一步的了解,我們要知道的是我們具體的政治欲求、民情以及政治系統的現有問題和矛盾等知識,這才是政治發展更為需要的來自政治系統的內部知識。對于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而言,真正需要的恰恰是更為具體的有關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的內部知識。
五、知識供給的兩個管道
對于具體的政治欲求等政治的內部知識一般通過兩種方式來獲取,一種是常規的獲取方式,另一種是對抗與沖突的獲取方式。常規的方式一般是非競爭性非沖突性的制度內安排的方式,當權者通過一個原有的制度管道來獲取人們的各種政治欲求、政治功能績效反饋以及政治合法性的內部知識。政治的內部知識是在平和的情況下以常規的方式獲取的,如專家的政治調查報告、國會議員的提案、選民對政治候選人政治方案的投票、公民通過新聞媒體表達的愿望包括公民與政治家的私人通信等等。其優勢就是常規化產生的政治穩定,以避免政治的秩序失衡,它的劣勢是經常產生類似“問卷遮蔽癥”和“檢查信息虛假癥”的缺陷。“問卷遮蔽癥”反映了這樣一種情況,就是以發問卷的方式從人們那里獲取一個特定知識的人,其實自己的問卷設計本身就是傾向于證實自己已經形成的觀念,當他認真地詢問被調查者時,問卷本身以及問問題的方式決定了問卷將不可能獲取本來真實的新的信息,問卷的方式產生了對真實的新的信息的遮蔽,問卷的方式是“自閉的”。常規性的獲取政治知識的途徑即類似于這種問卷遮蔽的方式,政治知識多是原來的系統內存在的舊知識,在政治中潛在的將對未來政治發展起作用的知識卻不能得到。“檢查信息虛假癥”反映的是在一個上級對下級的檢查行動中,由于下級具有隱藏真實信息而提供能夠迎合上級的虛假信息的動機和條件,因此,一個例行公事的檢查一般獲取的將是上級希望的信息但不是真實的信息。在常規性的政治知識的獲取中,常規性的表達可能隱藏的問題和上級檢查下級存在的問題是一樣的,常規化方式所產生的知識可能就是原有制度能夠接受的舊的知識,常規性的知識管道難以接納一個對政治發展有利的潛在的新知識。
另一種方式就是對抗與沖突的獲取政治知識的管道。奧斯特羅姆在《美國聯邦主義》一書中寫道:“古以色列人在獲得一種對他們自己及對他們生活世界的較深理解時重視斗爭的重要性。信奉上帝作為一種先驗秩序的努力要求易犯錯誤的人們必須相互斗爭及與他們對宇宙中秩序性質的理解斗爭。那種斗爭不是控制和征服他人,而是致力于努力促進人類知識和理解的探索過程。”⑤奧斯特羅姆提醒我們,需要對人類的沖突進行更多維度的探究,對于有局限易犯錯誤的人類而言,沖突(作者表述為“斗爭”)是更為潛在更為深刻的聯系方式,人們在常規性交流與對話中甚至自己都不能意識到的真實的欲求,在沖突中常常能被激活并表達出來。沖突成為人們相互獲取各自真實信息的一個重要管道或者可以成為一種人們獲取新知識的機制。還可以拿“問卷遮蔽癥”來進行比較,沖突與問卷獲取知識的方式不同。問卷方式是在人們處于常規狀態時對人們發出的信息詢問,它經常獲取的信息或知識是人們表面的存量的信息或知識。不僅問卷形式是封閉的,并且問問題的人也是在問一個他們早已預定了答案的問題,被問的人成為一個道具,他們不可能主動地表達自己的真實信息或知識。沖突獲取信息或知識的方式是開放的,沖突各方“自由”地表述他們的欲求,盡管欲求是帶有沖突性質的,但可以毫不懷疑的是它們都是真實的,沖突各方不可能隱藏他們強烈需要表達的東西,甚至他們沒有意識到的欲求也可能因為沖突機制而被激發出來。并且,與問卷方式不同的還有,問卷方式是以第三方的角色進入一個信息或知識的收集過程的,信息是通過局外人為主導而提取和表達的,而沖突的方式是當事各方直接表達,信息和知識不是被揭示而是直接表達出來,這也支持了沖突的知識獲取方式的開放性。非“常規”的對抗和沖突的知識獲取方式具有潛在的優勢,對抗與沖突應作為制度要求體制性地存在于政治系統中。
六、對抗與沖突的政治知識供給原理
可以看到,對抗與沖突的知識管道具有明顯獲取政治知識的潛在優勢,只有真實的知識才是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所需要的,虛假的知識只會使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走向歧途。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需要外部知識與內部知識的支持,外部知識是一般性的原則知識,其獲取并不是難題;內部知識很難在政治系統之外獲得,除非進入到政治系統內部,并且能夠找到一個發現知識的管道與機能。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的難題不是人們要不要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而是人們對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所需要的內部知識掌握不足,因此不知道該從何入手進行政治的發展和體制的創新。知識問題始終是制約人們進行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的關鍵和瓶頸。不僅政治發展的知識問題是個難題,其實人類的政治治理行為始終都存在知識難題。人類生活于局限之中,知識的匱乏是其主要面臨的局限。道德圣人可以廣施“善”但不能廣施“正義”,因為道德圣人具有良知的優勢但沒有知識的優勢,他不知道人們具體需要的正義是什么,盡管他有善的意愿,因此,他就不可能實現正義。正義和具體的知識相關聯,所謂“好心辦壞事”正說明一個善的意愿可能因為沒有對正義的具體需要的知識的了解而做了與正義相反的事,這使我們又想到荷爾德林那句警世的政治箴言:“使人們走向地獄的正是意欲使他們進入天堂”⑥。
政治性對抗與沖突的體制構設,可作一個政治科學的理解,即這種體制構設可以理解為一種解決政治知識匱乏局限的人為制度努力。政治性對抗與沖突不能簡單地理解為限制權力和反對權力的專斷,而應該作一種建設性的理解,即它既是在建設性地配置權力,以激活權力的封閉與僵化,使得權力系統在自己內部就可以產生造血的更新功能,同時,對抗與沖突更有一種解決政治知識難題的作用,政治性對抗與沖突的體制存在實際上可以理解為一種在政治系統內部產生政治知識的機能安排。比如三權分立的體制設計就可以作政治知識論意義的理解:國會的權力受到總統行政權的對抗式制約,總統行政權也受到國會權力的對抗式制約;司法權包括違憲審查的權力,但是,司法權是受到總統提名權和國會批準權以及彈劾權對抗的。這種體制性的對抗與沖突的制度安排是激活權力系統的一種科學構設,也具有一種產生政治的內部知識的知識供給功能。在相互對抗的權力體制安排下,人們在對抗中表達自己的欲求和了解對方的欲求,對抗的過程使得政治體中的各個政治權能獲取了它們各自需要改進和發展的知識,競爭性權力關系激活了政治發展所需要的潛在知識。在這里,對抗性的制度構設實際上成為政治系統造血的活細胞,不斷從政治系統內部輸出政治更新的知識和政治發展的信息。而單一性的權力安排在表面的秩序后面可能損害更大的是失去對政治系統可能的危機與問題的敏銳把握,單一性的權力體制往往缺少政治發展所必需的新知識的供給,而政治發展的活力恰恰來自政治領域所出現的新的欲求知識的刺激與挑戰。
七、余論
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的動力來自對社會變遷訴求的回應,在任何一個時代,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都是在人民欲求的推動下通過向政治系統發出更新和發展的信號開始的。政治系統的源頭活水是政治系統中的知識生產和知識供給,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的活力之源可能恰恰不是和諧與秩序而是政治中的對抗與沖突的有序性制度表達。在對抗性的體制下,政治的不同機制和權能被用來制度化地接納人民的訴求,不同的政治機構實際上就是人民各種欲求的傳聲筒,體制內各個政治機構之間的對抗和沖突實際上是其各自所代表的人民的各種不同欲求之間的對話,并且通過理性爭論來獲取政治發展和體制創新潛在的真實的信息和知識,對抗與沖突成為政治系統活力所不可缺少的養料。對于政治發展與體制創新所不可或缺的知識供給而言,它的作用是建設性的。
注釋:
① 哈耶克說:“對于一個自由人組成的大社會來說,一個政府能夠給予的最美好的東西都是否定性的;而最美好的東西之所以都是否定性的,其根本原因就在于這樣一個事實,即能夠指導人之行動的任何個人或任何組織,對于那些決定人之活動秩序的無限多樣的特定事實,都處于一種無可變更的無知狀態之中。”在本文中對知識的相關闡述,接受哈耶克這里把“特定事實”當作是一種“知識”的表述,即知識有一般的理論知識或抽象的知識,也有特定的具體事實的知識,我們經常處于一種不可避免的“無知狀態”即指這種對特定事實與特定情勢的無知狀態。在本文中,也把前一種知識稱為外部知識,而把特定事實與特定情勢的知識稱為內部知識。引文見哈耶克《法律、立法與自由》第二、三卷,鄧正來譯,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2年版,第460頁。
② 對抗與沖突都是容易產生誤解的詞。因為對抗與沖突可以指社會性的對抗沖突,也可以指政治性的對抗沖突;可以是競爭性對抗沖突,也可以是戰爭性質的對抗沖突。在本文中,除社會性對抗沖突外,我都是在政治性的制度化對抗沖突的意義上使用對抗沖突這些詞。政治性的制度化對抗與沖突的特點是對抗與沖突往往都是符號性的非直接的對抗沖突,人們是在對規則具有原則共識的情況下,圍繞規則而展開符號性對抗與沖突,對抗沖突是有限度的,同時對抗與沖突也不是在真正的“當事人”之間的對抗與沖突,而是代理人之間作為角色的對抗沖突,因而是一種人為擬制的符號性對抗與沖突。參見薩托利《民主新論》,閻克文譯,東方出版社1998版,第101頁。
③ 擬制乃是人類文明的技藝。文明的一種表現方式或機能就是擬制:語言擬制為文字、人類情感的悲喜擬制為藝術形式的悲喜以及直接的沖突擬制為符號的沖突等,后者就是政治和法律作為文明存在的一種技藝表現。
④ 吉爾茲認為知識大多是以特定的、地方性方式存在的。與吉爾茲不同,我在這里把普適性知識與地方性知識作為兩種同樣重要的知識存在方式。對于構設一個制度而言,同時需要這兩種知識,普適性知識作為指導,地方性知識作為制度的個體性特征而被強調。地方性知識是更難獲取的一種知識,因此往往是制度構設更為關注的知識。參見吉爾茲《地方性知識——闡釋人類學論文集》(1983),王海龍、張家宣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0年版,第222-296頁。
⑤ 文森特·奧斯特羅姆:《美國聯邦主義》,王建勛譯,上海三聯書店2003年版,第66頁。
⑥ 轉引自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王明毅等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29頁。
作者簡介:劉海濤,男,1967年生,江西永修人,南昌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江西南昌,330031。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