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制度的解釋地位

摘要：探討制度的解釋地位是當代分析社會科學方法論中自然主義和反自然主義之爭的一個重要視角。隨著科學哲學內外對邏輯經驗主義的全面批判，制度的解釋地位日漸成為社會科學解釋的核心話題。大眾心理學模型、遵循規則觀和關聯模型是當代三個主要的討論制度的解釋地位的理論模型，其中關聯模型是最具包容性的模型，但該模型的深層相關關系以及語義限制條件還有待進一步探討。

關鍵詞：制度；社會科學解釋；覆蓋律解釋模型；關聯模型

中圖分類號：B03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0)04-0065-05

“自然科學中信仰的惟一基本原則是這樣一個思想：支配宇宙現象的自然規律是必然的、永恒的。為什么這個原則相對于人的智能和道德才能的發展來說比相對于自然的其他作用來說，其真實性要小一些?”這個有趣的問題出自啟蒙運動思想家孔多塞的著作《人類理性進步的歷史概觀》。其中預設了強烈的自然主義觀點；自然是受自然法則所支配的有秩序的客體世界，它包括“人”和“人的智能和道德才能”，它們的發展已在“自然的其他作用”之中。因此科學的基本方法是借助理陸，識別隱藏的“必然的和永恒的”自然法則，并運用這種法則去解釋現象。然而。問題的關鍵在于人的科學或社會科學采取這種自然主義的研究進路為何“其真實性要小一些”?或者說社會科學使用與自然科學相同的方法嗎?

這一問題預設著對自然科學方法的準確辨認。經典科學觀的一個核心預設即機械自然觀，機械自然觀將科學界定為對于超越時空、永遠正確的普遍自然法則的追尋。因此，科學不必區分過去和未來、只需將大自然如同機械一樣對待，找出其普遍化和統一化的規律。于是尋找規律便成為科學的關鍵任務，規律在科學的解釋和預測中運用，科學的優越性正是在解釋和預測的確實性中得到體現。

可見，自然科學方法中最核心的便是科學解釋。故而關于社會科學解釋的爭論成為了自然主義及其反對者爭論的核心。本文選取制度的解釋地位切入討論。

一

對于人類社會科學現象的解釋，有個分析在先性的問題，那就是我們是否可以把整個社會領域最后分析為部分，特別是分析為動機和行為(個體主義)，或分析成社會結構、(整體主義)，亦或部分和社會結構這二者作為社會的特征都不可刪減。對于該問題，我們的方式是將問題懸置起來，分個體層面和宏觀層面討論，個體層面討論動機、期望、信念與個體行動之間的關系，宏觀層面討論制度、規范、慣例與社會現象之間的解釋關系。我們已經進行了個體層面的討論，但還未討論宏觀層面的解釋關系，國內也鮮有討論。故而，分析在先性問題上，有討論制度的解釋地位的必要。

選取制度的解釋地位切人討論，更為重要的理由是制度之于社會的重要性。人總是在一定的社會制度中生活和發展的，是“一種制度里的公民”。那么，研究人和社會的科學也就離不開制度，事實上，隨著新制度經濟學在20世紀后期的興起，其理論觀點和研究方法向其他學科如政治學、社會學、法學、人類學滲透，關于制度對經濟增長和社會生活重要性的認識獲得了人們的普遍認同。

關于制度的概念，雖然不同的學科或同一學科的不同流派有著不同的闡釋，但由于本文的旨趣在于科學方法論上的討論，故而韉們選取馬克思主義、制度經濟學和社會學的典型代表論述。從中界定制度概念及其功能。

馬克思和恩格斯從社會生活、社會結構等意義上使用制度概念。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和恩格斯為了分析分工和所有制的關系，考察了部落所有制、古代公社所有制和國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級的所有制三種所有制形式，并在這種考察的基礎上提出制度是個人之間交往的產物，而且是必然產物：“在生產、交換和消費發展的一定階段上，就會有相應的社會制度、相應的家庭、等級或階級組織”。馬克思和恩格斯從沖突論的視角看待制度，一方面制度從人與人之間的社會交往中形成，另一方面制度一旦形成就獲得了自己的生命，它們就開始在實踐中起作用，對于其統攝之下的人來說，不但限定、規范著社會關系，而且還限定、規約著人的活動。

制度經濟學的界定強調制度形成過程中人的主體性因素，其代表之一道格拉斯·C·諾斯主張制度是一系列被制定出來的規則、守法程序和行為的道德倫理規范，它旨在約束追求主體福利或效用最大化利益的個人行為。這種界定與馬克思主義的界定最大的不同在于其懸擱了制度的本體論承諾。馬克思主義的論述中，制度是人的社會交往中的必然產物，它是實在的，制度一旦形成便具有某種恒常性，輕易不容修改。而諾斯的界定中并未論及本體論，他強調制度的人為制定方面，因而蘊涵著制度的可修改性。

社會學則對制度的本體論承諾有著不同的聲音。迪爾凱姆認為社會制度屬于社會事實，社會事實正是社會學的研究對象，這些事實由特定的行為方式、思維方式和感覺方式構成，這些方式外在于個體，并通過強制力來控制個體。社會事實外在于個體指的是“體存在于個人意識之外”，而其強制力指的是使個體不得不服從的強制性力量。因此，迪爾凱姆世界中的社會制度是實在的，它不是由某個頭腦特意設計的，而是自發生長的，具有強制力，決定著社會行動。

馬克思·韋伯的界定有些類似于諾斯，他從應然性界定制度，認為“制度應是任何一定圈子里的行為準則”。不過韋伯無意論證社會事實的本體承諾，他認為社會科學分析的目標是，對于個體賦予其行動的主觀意義作出詮釋，并用其動機來對這些行動的過程和結果作出因果解釋。由此理解，制度的實在性僅僅是個體賦予其行動和他者行動的主觀意義。因而，制度在此所具有的約束力相反于迪爾凱姆的理解，不是自發生長的，而是依據理性外在規定的。

無論是迪爾凱姆還是韋伯，均受到了質疑和挑戰。當代社會學試圖融合二者的觀點，特納(J.Turner)的定義較典型：制度是處于特定類型的社會結構之中的地位、角色、規范和價值觀的復合體，并將人類活動組織為相對穩定的模式，針對的是生產維持生命的資源、再生產個體以及在一個既定的環境中維持可行的社會結構等基本問題。這一定義較接近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界定，從社會結構的視角來理解制度，強調制度的規范作用。

綜上所述，對制度的定義遠未形成統一的看法。馬克思和新制度經濟學均把制度作為社會經濟發展的一種內生變量，然而，在方法論的角度，二者分道揚鑣。馬克思采取整體主義的立場，從社會的和歷史的角度討論制度。立足于揭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說明生產關系及其制度條件是人們可以改變來推動生產力和社會發展的因素，而新制度經濟學采取個人主義立場，重新闡述了效用最大化假定，強調制度約束對效用最大化的必然影響，同時也將制度內化為個人的選擇變量。而當代社會學試圖尋找一種融合的方法論，特納的結構主義的定義可見一斑。但不管怎樣，馬克思主義、新制度經濟學以及社會學的新進展都展示了對制度之于經濟社會的重要性的日漸重視和認同。關于制度的解釋地位的討論也呈現出同樣的態勢。

二

1 對制度的解釋地位的完全忽視

本文開篇提到的問題——社會科學使用與自然科學相同的方法嗎?——第一次熱烈的討論出現在19世紀。整個19世紀，各門學科呈扇形擴散開來，其所秉持的認識論立場互不相同。一端首先是數學，其次是以實驗為基礎的自然科學(它們按照逐次遞降的決定論排序：物理學、化學、生物學)；另一端則是人文科學，其中哲學地位最高，然后是文學藝術。歷史和社會科學介乎于人文科學和自然科學之間。社會科學的這種居中的不確定性蘊藏了其認識傳統的巨大分歧。尤其是面對科學中方法的統一性假設時，關于社會科學的方法和目的的爭論，引發了19世紀關于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之間是否存在某種本質區別的爭論，在方法論上形成了對立的兩派：自然主義和反自然主義。自然主義確信社會科學應該仿效成功的自然科學的實證方法，尋找普遍規律。而反自然主義則堅持人文科學的方法一詮釋學——才是社會科學的核心方法，尋找普遍規律對于理解人陸和人的行動都是無效的。

可見，關于社會科學解釋的爭論成為了自然主義和反自然主義爭論的核心。不過，19世紀的社會科學解釋之爭中，并未將制度作為重點考慮。解釋的邏輯基本依據大眾心理學模式，盧森堡(A，Rosenberg)給出了這種解釋模式的一種簡單形式[L]：如果任一主體。想要d，并且，相信a是在當時情況下獲得d的方法，那么，采取行動a。@[L]假設了：如果行動者想要達到某個目標，也有對目標和達到目標的必要手段間關系的自我認識，那么正常情況下他接下去很自然地就會用這種手段去取得目標。

“自然地”意味著[L]采納的是一種大眾心理學原則，大眾心理學原則刻畫的是我們的常識推理特征，它也表達了一種規則性，表面上看來這種規則性似乎達不到因果相關或規律的要求，那么這種規則性憑什么作為社會科學解釋的相關依據呢?

一般來說，用于解釋的信念、期望是行動者之所以做那個行動的主要理由，它們使行動可理解。在給出理由方面來看，[L]起的不是模型或規律的作用，因為模型或規律描述的是原因，提供可理解性并不等于描述了原因，但是在區分主要理由和其他理由方面來看，[L]的問題變為“是什么使得主要理由解釋行動而不是其他理由解釋行動”是個關鍵問題。是否主要理由是原因的特殊子集，一或者像其他原因一樣作用?這里真正的原因與主要理由的邏輯關系是討論的焦點。

按照上述思路，在19世紀，制度的解釋地位在討論個體的信念、期望與行動之間的關系中并未成為重點。

到20世紀初，邏輯經驗主義關于自然科學方法的討論得到了短暫的一致認同。于是，自然主義和反自然主義關于社會科學解釋的爭論圍繞邏輯經驗主義的科學觀展開。這其中，爭論的中心是卡爾，亨普爾(Carl Hempel)。他于1948年與保羅，奧本海默(Paul Oppenheim)提出了科學哲學中的標準解釋模型——覆蓋律解釋模型。而此前。他于1942年撰寫的“普遍規律在歷史中的作用”一文，便早已將覆蓋律解釋的思想嘗試著擴張到了社會科學的領域。而這一嘗試明確地代表了當時的自然主義觀點，受到反自然主義的批判。

亨普爾的自然主義觀包含兩層意思：第一，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研究之間沒有嚴格的界限，社會科學研究必不可少地要運用能被經驗檢驗的全稱假設(普遍規律)。第二，無論社會科學解釋還是自然科學解釋都可運用統一的解釋模型(覆蓋律解釋模型)，解釋的邏輯是普遍適用的。覆蓋律解釋的基本思想是：從一系列初始條件和規律中可以推出被解釋的事件，在科學解釋中援引的規律稱為被解釋事件的覆蓋律，因為它包含了被解釋的事件。

亨普爾的這種方法論自然主義源于邏輯經驗主義的統一科學觀。根據邏輯經驗主義的意義標準，一個陳述是有意義的，要么它是有純粹邏輯意義的分析陳述，要么是能用(至少是潛在的)經驗證據來檢驗的綜合陳述?？茖W陳述有意義只取后一種衡量標準。這種理論使得亨普爾將社會科學中的意向性看作可檢驗性問題。人的自由意志所造成的社會科學解釋的獨特性被亨普爾認為是社會科學的不完全性、初步性和不完備性，而不是說它和自然科學解釋是本質上不同的解釋類型。這樣，人類及其行動就和無生命的研究對象沒有區別了，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就可以運用到社會科學研究上，而且依亨普爾的觀點，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研究目的也就沒有異議地是發現合適的(普遍)規律。

2 制度的解釋地位成為核心

雖然亨普爾詳細地闡述了社會科學解釋的語義邏輯，但是制度此時仍然沒有進入解釋的討論范疇。這種境況的突破來自于20世紀50年代始科學哲學內外對邏輯經驗主義的猛烈攻擊，標志性的文獻是奎因的《經驗主義的兩個教條》、庫恩的《科學革命的結構》和維特根斯坦的《哲學研究》。他們不但徹底清查了邏輯經驗主義的邏輯分析進路的不足，還導致了科學的實踐轉向。引領人們的目光從科學的理論轉向科學的實踐活動，轉向更多現實的因素。

社會科學解釋領域最為典型的代表要數彼得·溫奇(Peter Winch)。溫奇在自然的和可觀察的與遵循規則的和社會的之間作了明確的對比。在溫奇的著名論斷中，共享的規則構成社會的，概念上的適合性被作為成為社會的可能條件。規則是概念上形成的，而不是經驗上發現的，規則決定在一個群體中什么是合適的什么是被反對的，對規則的把握在于對社會制度的理解。因此，規則之于規律在社會科學解釋中的地位，最大的不同在于其和行動者所在的社會群體的制度規范有關。溫奇曾形象地比喻社會科學家與其研究對象的關系是工程師與其同事的共同參與活動，而不太像工程師與他正在研究的機械系統的關系。

按照溫奇的理解，社會科學的邏輯只能是概念的，也就是說只和社會群體的思想或概念相關。理解社會生活或社會制度是社會科學解釋的核心目標，而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最大不同之處在于社會的制度規范。因此，社會科學的解釋邏輯和自然科學的解釋邏輯是不同的。

我們認同溫奇將規則作為社會科學區別于自然科學的重要特征，但是不同意溫奇將社會科學研究看作一種先驗的概念分析的研究。溫奇的論證手法是語義上升，因而將社會科學研究過程所涉及的問題視為如何掌握概念的問題，而不是經驗的問題。

從上我們清楚地看到，溫奇將社會制度作為一個重要的因素來討論，不過，他的看法中，制度進入解釋改變了社會科學的解釋邏輯，也因此與自然科學不可能有通用的解釋邏輯。溫奇的觀點有待商榷，對于溫奇來說，概念性的規則決定了什么算作理性的，也就是說，只有理解行動者所在的社會制度規范，行動才有可能被認定是理性的還是不理性的。這其中，他預設了研究者必須理解并認可行動者作出行動是理性的才可能對之作出解釋。但是，行動者作出行動的過程與研究者對行動者的行動作解釋的過程是不同的，行動者在作出行動時是處于當時社會的價值體系中，并認為自己的行動是合理的，這其中有一個價值評判過程。而研究者對行動者的行動作解釋的過程中。首先要對行動作重新描述，行動者的態度和信念，以及他所處的社會的價值規范可以用陳述句而不是祈使句表達，因此，研究者可以不用認可就描述，最終出現在解釋中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祈使句，那么制度作為統一方法的批評理由看起來就不那么充分了。

3 制度的解釋地位與關聯模型

20世紀末21世紀初，社會科學解釋中崛起的關聯模型(erotetic model)試圖同時包容大眾心理學模型和溫奇的遵循規則觀。關聯模型的提倡者主要是亨德森(D，Henderson)、瑞斯玖德(M，，Risjord)和斯圖北，(K，Stueber)等。關聯模型把解釋作為對why\"問題的合適回答。why-問題形如“為什么P，而不是Q，R，……?”其中P是問題涉及的主題(topic)， {P，Q真R，，…，，]是對照類o(contrast class)，區分P發生而Q，R，……不發生的叫相關關系。對why-問題的相關回答必須滿足兩個條件@： (1)解釋描述的因素或特征被主題所具有，而其他對照類成員沒有； (2)解釋描述的因素或特征被行動者作為充分的理由去選擇(做)主題而不是其他對照類成員。

我們注意到。科學哲學中持此解釋觀的大有人在，如范，弗拉森(B。C，、，Fraassen)、杭福瑞(P。Humphreys)、列維斯(D，：Lewis)等，范，弗拉森是最主要的代表。因此，亨德森等人獨特的地方是把這種解釋觀應用到社會科學解釋上來。他要解決的一個難題是，自然科學中的術語都是描述性的，社會科學的術語多數是規范性的，如何把對“是”的研究成果用于“應該”的研究上。他的手段是借用現代心智哲學的研究，認為規范性的陳述可以轉換成心理學的術語。一旦這個問題解決了，他就可以復興統一方法的理想了。

關聯模型克服了實踐推理模型的不足：被解釋項明確了，不同的why-問題需要不同的解釋，相同的話題，解釋卻有多種就是很正常的了；而且也不再要求行動是達到期望結果的必要條件了，因為行動者的理由只需用來選擇話題而不是對照集中的其他成員。而且，亨德森的關聯模型的外延要超出實踐推理，因為實踐推理遵從工具理陸的規范，這些規范是作為解釋的形式而非內容介入解釋的。。麗秉聯模型只有當這些規范成為行動的促進原因時才視其為解釋的一部分，因此這些規范在關聯模型中是作為解釋的內容而非解釋的形式介入解釋的。另外，關聯模型并不限于工具理性的規范，它可以容納其他的規范。這也就是說。，不但制度經濟學工具理性意義上的制度有進入關聯模型的可能性，而且迪爾凱姆或馬克思恩格斯意義上的制度也有可能納入關聯模型。

另外，關聯模型的一大優勢在于其對解釋的細致分析。運用關聯模型，理由和行動的規范關系能夠在解釋中找到合適的位置。相關標準識別可能的答案集，通過詳述區分話題和對照集的方面，從而回答問題。解釋的關聯模型主張解釋是對why一問題的構造與回答，問題的構造取決子語境，問題的回答也取決于語境。這個語境表現在相關關系上，相關關系識別可能的答案集，通過詳細敘述區分主題和對照類的方面，從而回答問題。

主題、對照類和相關關系具有預設，一個why一問題能被問和答僅當它的預設是真的。有些預設是屬于特定領域的，而另一些則是普遍的，例如，有個預設在任何領域下解釋的主題都是真的而對照類都是假的，該問題問：為何這個屠夫失去了工作而不是那個面包師或那個做蠟燭的人失去工作?如果這個屠夫沒有失去工作或者面包師失去了工作，那么這個問題就是無意義的。因此，預設等同于某種限制，決定什么算是合法的主題、對照類和相關標準。不同形式的解釋由不同的預設引起。

因此，關聯解釋模型是三種模型中最具有包容力的模型。無論是馬克思主義還是制度經濟學或是特納、吉登斯意義上的制度均可在關聯解釋中尋到一席之地。

三

然而，關聯模型并非是沒有問題的。首先，識別意向性行動Why一問題的預設不是小問題。在一個意向性解釋中，解釋項必須首先是行動的一個理由。根據關聯模型，這個要求是一個相關關系。因此，對意向性行動Why一問題的相關回答必須是行動的理由。如上文所區分的，把行動描述為理性的和認定行動是理性的是不同的，對理由的描述可能是原因。但是理由的評價特征是否是因果的呢?傳統的觀點是消極的，因此這種規范的特征：(給出價值評判標準)不可能在經驗的和描述的特征中發現。那么制度規范的描述在社會科學解釋中的可能角色是什么?對制度規范的理解不一致。會得出迥異的結論。

其次，關聯模型中的語義條件(2)中，“充分的理由”含義模糊，需要給出一個具體的限制。否則會給各種回答留有余地，可能陷入相對主義的困境。

最后。亨德森將自然科學哲學中的語用模型搬人社會科學哲學中形成關聯模型的關鍵在于：如何把對“是”的研究成果用于“應該”的研究上。而這一關鍵轉換的策略僅僅來自于不太成熟的現代心智哲學的研究，因此規范性的陳述是否可以轉換成心理學的術語，抑或制度的描述是否最終可以轉換為心理學術語仍然有待進一步討論。

綜上，雖然關聯模型由于其強大的包容性，可容納制度內涵各異的取向，但若要在其中分別出哪一支更具有說服力，還需對深層相關關系作出比較。同時，關聯模型本身面臨的理論不足還需進一步探討。但是，從上述梳理中，我們發現，社會科學解釋的討論從完全忽視制度的解釋地位，到溫奇的強調制度的獨特解釋地位，到現在更為細致具體地通過模型討論制度的解釋地位，足以說明制度的解釋地位將成為社會科學解釋的另一個關鍵問題，而且激烈的爭論還會持續下去。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