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行業間工資水平狀況的實證分析

摘要：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我國居民收入差距也在不斷拉大。眾所周知，收入差距過大會激化社會利益集團之間的矛盾，會嚴重危及社會的穩定，不利于和諧社會的構建。因此，研究收入差距問題有著重大的理論價值和應用價值。收入差距有很多表現形式，行業收入差距是一個社會收入差距的重要表現之一。因此，要研究收入差距問題，必須首先研究行業收入差距問題。

關鍵詞：行業收入差距；平均工資；勞動生產率

中圖分類號：F1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0)06-0010-05

一、國內外研究現狀

1 國外研究現狀

西方國家的學者們認為，在競爭的條件下，行業間存在收入差距是很正常的，而且他們還廣泛研究了行業間存在收入差距的原因。這方面的觀點主要有以下幾種： (1)“競爭性勞動力市場理論”認為行業間收入差異是由不同行業的工作具有的非貨幣特征造成的，這些非貨幣特征包括工作強度、復雜程度等； (2) “人力資本理論”認為，行業收入差異反映了行業間勞動力質量的差異： “制度理論”主要用工會力量和勞動力市場分割來解釋行業間的收入差異；而“效率工資理論”認為行業工資差異與其工資激勵的效果直接相關，如果一個行業的高工資更有利于提高其效率，那么該行業將存在高工資。持有該理論的代表人物為美國學者克魯格(Krueger，2000)。

另外，也有很多西方學者關注壟斷(市場勢力)對行業收入的影響。他們認為，壟斷會導致行業的壟斷利潤的產生，這為行業高收入提供了條件。Bain、Mann通過統計分析，認為進入壁壘高的產業其利潤率比較高，該產業就業者的工資水平也較高；Lener指出，具有市場勢力的廠商能夠獲得超額利潤的程度取決于消費者的需求彈性； “租金分享假說”認為，具有市場勢力(壟斷)的企業在攫取超額利潤時，參與產品制造和經營的企業管理層和普通員工也能夠分享一部分超額報酬(租金)。

從國外相關的研究成果看，學者們普遍認為行業間的勞動者收入存在一定差距是合理的，且將研究的重點放在影響行業收入差距的因素上。國外的一些研究成果的確對分析我國行業收入差距問題有一定的借鑒作用，但我國的行業收入差距形成原因很復雜，具有一定的獨特性。因此，立足我國實際情況，深入研究行業收入差距問題很有必要。

2 國內研究現狀

近年來，國內也有很多學者將研究的視點集中于行業收入差距上。朱世宏認為，由于行業職工平均工資水平由本行業的經濟技術特征、進入該行業就業所需付出的先期成本以及行業的可進入程度決定，所以，不同行業職工的平均工資收入肯定是有差距的；王曉英通過比較15個大行業1990年和1999年的工資收入情況，得出我國行業間收入差距過大的結論，并認為收入分配制度不合理、壟斷等因素是導致我國行業間收入差距過大的最主要原因：金玉國通過計量分析得出我國“行業工資水平由所有制壟斷程度決定”，并認為其“消極作用是顯而易見的”；李聞也認為，行政性壟斷是造成我國行業職工收入差距逐步擴大的重要原因；楊宜勇在分析近年來行業職工平均工資的數據資料的基礎上，得出了壟斷行業職工收入分配水平普遍較高且收入水平增長較快的結論：潘勝文通過比較15個壟斷性行業與非壟斷性行業的平均工資情況。得出以下結論：壟斷行業與非壟斷行業之間職工的收入差距過大，壟斷性行業職工的收入遠遠高于非壟斷性行業職工的收入。

當然，國內也有很多學者分析了我國當前行業收入存在差距的原因，但由于本文將研究的重點放在我國當前行業工資差距狀況上，因此，收入差距產生的原因方面的研究成果在此就不一一綜述。

二、我國行業間工資水平狀況的描述性統計分析

分析行業間工資差距狀況首先必須確定行業劃分的標準。本文所依據的行業劃分的標準是2002年新修訂的行業分類的國家標準——《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 4754-2002)。該標準將國民經濟行業分為20個門類、97個大類、396個中類、913個小類。《中國統計年鑒》從2003年開始依據此標準來統計國民經濟相關指標，統計了19個門類和97個大類(《中國統計年鑒》中稱之為“細行業”)的相關數據。

筆者以《中國統計年鑒》公布的2003—2008年這六年的細行業職工的合計平均工資(即面板數據)為基礎，利用SPSS統計軟件對我國行業工資水平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軟件分析輸出結果如下表：

通過對表1并結合其他的相關數據進行分析，筆者發現，我國行業工資水平狀況呈現以下主要特征：

1 行業平均工資水平在不斷提高

行業平均工資水平不斷提高這一結論可以從行業工資水平的均值(Mean)和中位數(Median)中反映出來。從輸出結果中的均值，隋況看，2003-2008年，97個細行業平均工資的中位數從15336.5上升到26047.0。平均值由17313.0元上升到31951.1元，都呈現明顯的上升趨勢，這兩組數據的走勢均可以說明我國行業平均工資水平在不斷提高。但由于表1中的均值是將各行業平均工資進行簡單平均以后的數據，沒有考慮各行業的權重(人數)，因此，不能真實反映職工整體的平均工資水平。而《中國統計年鑒》公布的行業平均工資水平(合計)值能很好地反映我國職工工資水平的整體平均狀況。2003-2008年行業平均工資水平(合計)分別為：14040元、16024元、18364元、21001元、24932元和29229元，對應的增長率(環比)分別為：13.0％(2002年職工平均工資為12422元)、14.1％、14.6％、14.4％、18.7％和17.2％。而2003-2008年我國GDP的增速分別為：10.0％、10.1％、10.4％、11.6％、13.0％和9.0％。從這兩組數據的條形圖中(圖1)可以看出，這幾年中，我國職工平均工資的增長速度一直快于GDP的增長速度。這說明，隨著經濟的快速增長，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也在快速增長，廣大人民群眾的確分享到了經濟增長的成果。

2 行業工資水平差距在不斷拉大

雖然我國職工工資水平不斷在增長，且增長的速度快于GDP的增長速度，但是，我們也要看到，隨著國民經濟的不斷增長，行業工資差距也在不斷拉大。這一現象可以從極值差(全距)、極值比、標準差以及標準差系數等離散趨勢指標中反映出來。表2和圖2分別是2003-2008年這六年中的各行業職工平均工資的全距和極值比

從表2可以看，這幾年來，我國行業工資水平的極值差在不斷擴大，2003年，工資水平最高的行業與最低行業的職工平均工資之差為36443元，而到2008年，這一值達到了161320元，也就是說，短短的六年時間，行業極值差增長了近4.5倍。

我們再看極值比情況，這幾年中。我國行業職工工資平均水平的極值比從2003的6.94：1提高到2008年的15.93：1。這也就是說，2003年，工資水平最高的行業的職工平均工資是最低行業的6.94倍，而到了2008年，這一比值就變成了15.93倍，2008年職工平均工資最高是證券業，其職工平均工資為172123元。而該年全國職工平均工資最低行業是畜牧業，該行業職工平均工資僅為10803元，這也就是說。2008年證券業職工的平均工資是畜牧業職工平均工資的15.93倍，這還僅僅是兩個行業平均工資的差異倍數，如果將住房公積金、各種津貼等工資外收入都算進去，這個倍數也可能更大，因為，在我國當前各行業工資外收入水平與其工資水平通常是成正比的。

另外，從圖2中可以看出，2003年到2008年，我國行業職工平均工資的極值差和極值比都在呈上升趨勢，且在2005年到2007年上升幅度較大，這說明這幾年里行業之間的工資差距在急劇擴大，而從2007年開始，極值比與極值差的上升幅度都有所下降，這也說明，近年來黨和政府實施的各項調節居民收入差距的相關政策措施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極值比與極值差只能反映最高與最低行業工資水平的變動情況，而不能真實反映行業工資水平變動的一般情況，因此，我們還必須通過標準差與標準差系數等指標來了解我國行業工資水平變動的一般情況。

我們再從標準差與標準差系數角度來看我國行業平均工資水平的變動情況。標準差和標準差系數都是比較不同水平數列之間的標志離散程度的重要指標。各年份行業平均工資水平的標準差和標準差系數能很好反映各年份各行業平均工資水平差異的變動程度。表3反映的就是2003—2008年我國行業平均工資的標準差與標準差系數的情況。

從表3中可以看出，我國行業平均工資的標準差從2003年的8013.6上升到2008年的20241.9，短短的六年間，該值就擴大了近2.53倍。另外，行業平均工資的標準差系數(即變異指數)從2003年的0.46上升到2008年的0.63。近幾年來該值都在0.4以上，而據有關資料，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行業職工工資標準差系數都在0.3左右。這說明，我國行業間職工工資水平的差異度遠超世界平均水平。另外，2005年到2007年間，行業平均工資的變異程度呈現加速趨勢，這說明從2005年開始。我國行業平均工資水平差距程度在加速擴大。這一結論從圖3中可以看得更清楚。代表行業平均工資標準差系數的細折線從工2005年開始變得更加陡峭。

從行業平均工資的標準差和標準差系數這兩個指標的變動狀況來看，近年來，我國各行業間職工的平均工資差距在不斷拉大，近年來還有加速擴大的趨勢。

3 壟斷性行業長期處在高工資水平地位。而農林牧漁業長期處在低工資水平地位

從表4中統計的2005-2008年平均工資最低與最高的十個行業情況看，平均工資最低的行業與最高的行業結構變化不是很大，像林業、農業、畜牧業、木材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制品業、紡織業、漁業、農副產品加工業等七個行業一直處在平均工資最低的十個行業之中，而證券業、軟件業、計算機服務業、航空運輸業、其他金融活動、煙草制品業、電信和其他信息傳輸服務業、銀行業等八個行業長期雄居平均工資最高的十個行業之列，這八個行業中除軟件業和計算機服務業外，其他六個行業均為通常所說的“壟斷性行業”。

壟斷性行業職工工資水平過高、增長過快已成為我國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是導致行業收入差距過大的重要原因之一。從近幾年的數據看，壟斷行業的代表證券業，其職工平均工資一直處在行業平均工資之首。我們來比較一下長期處在低工資行業之列的林業與長期處在第一位的證券業這兩個行業近幾年職工平均工資的變動情況。2005年，林業職工的平均工資為7250元，2008年該行業職工平均工資為1 1716元，僅上漲了61.6％，而2005年證券業職工的平均工資為56418元，2008年上升到172123元，上漲了205.1％。這兩個行業的職工平均工資水平差距在急劇擴大。

三、結論與政策建議

我國職工工資平均水平的增長體現了GDP的增長，人民群眾的確分享到了經濟增長的成果，但行業間職工工資差距過大且呈現不斷拉大的趨勢；壟斷陛行業職工工資水平過高、增長過快；而農、林等行業長期處在低收入的地位。且工資增長速度緩慢。針對以上結論，筆者認為，政府應采取以下措施來解決行業間的收入差距問題。

1 要高度重視行業聞的收入差距問題

從相關數據可以看出，近年來，我國職工平均工資年均增長速度超過了14％，而GDP的年均增長速度在10％左右。職工平均工資年均增長速度遠遠高于GDP的增長速度。但是社會公眾卻普遍認為自己的收入增長速度遠遠趕不上經濟增長速度，認為自己的收入是“被增長”。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狀況主要是因為我國當前收入分配差別過大所致，特別是行業之間職工工資差距太大，少數高收入行業職工工資水平的增長速度遠遠超過了GDP的增長速度，而大多數行業職工工資的增長速度并沒有統計數據反映的那樣快，從而導致大多數人都認為自己的收入“被增長”。眾所周知，收入差距過大會危及社會穩定。不利于和諧社會構建。因此，解決行業間收入差距問題是當前我國政府面臨一個重要課題，政府應高度重視。

2 解決行業之間的收入差距過大問題。首先就要解決壟斷性行業職工工資水平過高、增長過快問題

雖然導致我國行業工資水平差距過大的因素有許多，但筆者認為，壟斷性行業職工工資水平過高、增長過快是其中的一個最重要的因素。壟斷性行業職工工資水平過高，不是因為他們的勞動付出多、勞動效率高，而主要是因為這些行業的行政壟斷程度過高所致，強有力的行政壟斷使得這些行業常常能獲得高額的壟斷利潤，在國有企業仍實行工效掛鉤的分配機制下，高額的壟斷利潤為這些行業高工資高福利提供了條件。因此，要想縮小行業間的收入差距，首先就必須解決壟斷性行業的高工資問題。從長遠來講，解決壟斷性行業高工資問題必須破除這些行業領域存在的行政壟斷；而在短期內，解決此問題就必須依靠政府加強對這些行業企業內部分配的直接監管。加強對壟斷行業工資水平的直接監制，首先要推行和完善工資指導線制度，該制度能有效指導和規范壟斷行業的整體收入設計。在一定程度上改變壟斷行業與其他行業之間嚴重的同工不同酬問題。完善工資指導線制度，除發布傳統的地區性工資增長指導標準外，更重要的是發布行業工資增長指導標準。引導企業合理確定工資水平和增長幅度，嚴控其工資快速增長；其次，要建立工資雙重控制制度。該制度就是改變過去單純控制工資總額為既控制工資水平也控制工資總額的制度。也就是根據壟斷企業員工的工資收入水平套算其工資總額，并對工資總額和工資水平進行控制。通過這些措施來約束壟斷行業職工工資水平的過快增長，以縮小行業工資差距。

3 解決行業之間的收入差距過大問題，還要重視農、林等行業職工工資水平過低、增長緩慢的問題

筆者認為。農、林等行業職工工資水平過低、增長過慢也是導致我國行業收入差距過大的重要原因之一。從公開數據看，農、林、畜、漁、紡織、木材加工、農副產品加工業等行業長期處在低收入行業之列，是不是這些行業的勞動者付出的勞動和努力就少于那些壟斷性行業的勞動者呢?顯然不是!相反，這些低收入行業職工長期所處的勞動條件都較差、工作任務也較繁重、勞動付出(特別是體力勞動)較多，而某些高收入行業(特別某些壟斷性行業)的職工所處的勞動條件要比這些低收入行業職工所處的勞動條件好很多，且勞動付出也不比這些低收入行業職工的勞動付出多多少，而他們的工資水平卻是這些低收入行業職工工資水平的十幾倍甚至幾十倍。據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副部長步正發在2006年5月19日召開的第三屆薪酬管理高層論壇上的講話披露，某市電力集團公司一名抄表工人其工資加上住房公積金、各種補貼等工資外收入后，其年薪可達15萬元。而2006年林業職工平均工資僅為8254元。筆者認為，低收入行業職工平均工資之所以長期處在低水平之列，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些行業基本上都是高度競爭性的行業，無法獲得高額壟斷行潤，再加上這些行業提供的產品或勞務附加值較低，行業利潤水平普遍較低，這些行業缺乏提高勞動者報酬的條件。在市場無法實現公平分配的條件下，政府就應該承擔相關職能。因此，筆者認為，在限制壟斷行業高工資的同時，政府還應該采取強有力措施，包括財政支出、稅收優惠以及其他的政策傾斜等措施，來提高這些低收入行業職工的工資水平和福利收入，以縮小行業收入差距，促進和諧社會的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