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概念探析

摘要：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是適應網絡時代發展而形成的一種新道德要求。這一要求是建立在現實社會和網絡社會雙重利益基礎之上的，并適應網絡社會特質的倫理要求和道德義務。根據網絡社會的特征以及網絡社會與現實社會的內在關聯，網絡倫理責任具有自律性、廣泛性和實踐性等三方面的理論特質。在網絡時代，探討和確立倫理責任是擺脫當前網絡倫理困境的一劑良方。

關鍵詞：網絡社會；倫理責任；現實價值

中圖分類號：B82-05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10)01-0101-04

隨著網絡技術的廣泛應用及其影響，網絡社會生活正在成為一種嶄新的生存方式。由于網絡社會所包含的價值選擇是多元的，它所帶來的問題也越來越復雜。如何超越網絡化的生活方式給人類帶來的種種困境，應對這一問題最關鍵的環節就是加強網絡道德建設，其核心是在網絡社會中確立網絡倫理責任。“任何一種生活，無論是公共的還是私人的，事業的還是家庭的，所作所為只關系到個人的還是牽涉到他人的，都不可能沒有其道德責任；因為生活中一切有德之事均由履行這種責任而出，而一切無行之事皆因忽視這種責任所致。”因此，探討網絡倫理責任具有重要的現實價值。

一、網絡社會倫理責任的內涵

所謂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是指參與網絡活動、具有意志自主能力的行為主體，基于一定的客觀利益關系，依據一定的標準，對自身行為后果所應承擔的倫理責任和道德義務。其內涵主要包含以下內容：

第一，從責任主體來看，網絡社會倫理責任主體是指參與網絡活動并具有意志自主能力的行為主體。自由是人的本質屬性，也正是人對自由的追求使人具備了責任感，并能夠承擔責任。然而，網絡社會行為主體要成為責任主體應具備兩個前提條件：

一是網絡社會的責任主體具備意志自主性。意志自主是網絡行為主體產生責任的根據，也是責任發生的必要前提。網絡社會自由使網絡主體的意志自主性得到空前提升，網絡主體在網絡空間中更大程度上擺脫對自然和他人的依賴，進入一個“身份之隱蔽”、沒有壓力和現實社會道德約束的自由時空，暫時擺脫現實社會諸如鄰里關系、現實直觀角色等制約人們行為的社會現實環境，這樣，網絡行為主體便生活在一個由主體創造的世界里，以一種輕松自在的心態，以一種自主自愿的態度來直面網絡社會生活，可以自由地選擇和設定自己喜歡的角色，選擇自己的行為方式，從而被網絡社會自由賦予了更多的自主性，其意志自主性得到前所未有的發揮。同時，網絡主體意志自主性的提升又為倫理責任的確立提供了必要性和可能性。正如“數字時代”的女先知誒瑟·戴森所強調，網絡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掌握自身命運、在各個國家和地區以至整個全球社會中重新定義公民身份的機會，它也把自我治理、自我思考、教育后代、誠實經商以及同其他公民一起設計我們身份中所應遵循的規范的責任交給了我們。網絡社會自由在帶給網絡主體更多選擇自由的同時，也注定了網絡主體要為自己的這種行為選擇負責。“人的決心是他自己的活動，是本于他的自由作出的，并且是他的責任”，“當我面對著善和惡，我可以抉擇于兩者之間，我可對兩者下定決心，而把其一或其他同樣接納在我的主觀性中，所以惡的本性就在于人能希求它，而不是不可避免的希求它。”網絡行為主體意志自主性的增強，意味著他擁有更多的自主權和選擇自由，同時也意味著他自主地選擇了責任，并且要對其主動承擔。

二是網絡社會的責任主體對承擔倫理責任的標準及自身行為擁有最起碼的認知能力，這是網絡社會倫理責任存在的主觀條件。網絡自由使責任主體擁有更大的自主性，但這種自主性的發揮是以責任主體的認知能力為前提的。網絡社會責任主體的道德認知主要包括三方面的內容：首先是以禁止傷害他人或破壞網絡秩序為內容的道德認知。這是網絡社會得以存在的最起碼的前提條件，具有普遍的適用性和約束力，任何網絡行為主體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危害他人利益和破壞網絡正常秩序。如任何網絡人或組織都不能發布危害網絡秩序的無聊信息或有害信息，不能利用網絡技術侵害國家和集體利益。其次是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應承擔的責任的認知。這一方面的內容比前一方面的內容要求更高，責任主體不僅要滿足不做有害于網絡社會的行為，而且還要基于一定的道德認知能力和在此基礎上形成的判斷力去積極行動。如網絡管理者一旦發現具有殺傷力的計算機病毒，不能視而不見或無動于衷，應利用自己掌握的網絡技術知識積極行動，避免計算機病毒對網絡用戶造成危害。最后一方面的內容是主動做好事。網絡人在網上是否做好事，完全取決于網絡個體的意愿，這一方面的道德認知同網絡行為主體的道德水平有很大關系，因而沒有普遍的約束力，但這應當是網絡社會積極倡導的。

第二，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是由網絡社會客觀的利益關系決定的。網絡社會的出現和迅速發展使網絡主體的自主性和獨立性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強，但這并不意味著網絡主體是脫離現實社會關系之外的。相反，它總是有機地、雙重地存在于現實社會關系和網絡社會關系之中，并以多種方式對他人和社會集體利益產生不同程度地影響。只要有利益關系存在的地方，就客觀的存在倫理責任。“人們自覺地或不自覺地，歸根到底總是從它們階級地位所依據的實際關系中——從他們進行生產和交換的經濟關系中，吸取自己的道德觀念。”因此，網絡時代的來臨將道德主體推向更為復雜的利益關系中。這些利益關系不僅包括網絡社會直接反映現實社會中個人與他人、個人與集體、個人與國家以及國與國等之間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各方面的利益關系，還包括網絡技術對這些關系的深化和擴大所形成的利益關系，以及網絡社會中新生的利益關系，如網絡管理者和網絡用戶、網絡技術開發者和社會公眾利益、網絡信息發布者和信息接收者等等多層次的復雜利益關系。由于網絡社會發展還處于起步階段，同現實社會還存在相脫節的一面，因此，網絡社會中不同層次的利益關系之間的矛盾和沖突有時表現得極為激烈，甚至對社會造成極具破壞力的影響，這就相應地決定了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成為調節網絡社會各種利益關系的重要手段。網絡社會中各種利益關系的復雜化和擴大化，也相應的決定了網絡主體承擔著更多的責任。

第三，根據一定的標準對自身行為后果承擔倫理責任和道德義務，這是網絡社會倫理責任的重要內容。網絡人對倫理責任和道德義務的承擔并不是任意的，應根據～定的標準來確定，這主要取決于網絡社會行為主體所處的具體情境。就網絡社會倫理責任的一般要求而言，網絡行為主體對自己的行為后果在下列情況下必須承擔責任：即該后果是由自己的行為直接引起的；該后果與自己的行為有某種關聯；該后果是可以預測的；該行為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如前所述，網絡社會利益關系的復雜化將網絡行為主體推人更為復雜的情境中，網絡行為主體對行為后果的預測難度加大，加上網絡社會自身特征，行為主體更易于逃避責任。正如馬克·斯勞卡所說的，“當真實世界用各種檢查制度和權衡措施把住邪惡之門時，人性中的所有惡魔，卻在極短的時間內跳到賽博空間里重新開張營業”。但這并不意味著網絡行為主體應當逃避責任。因此，在確定網絡行為主體應當承擔的倫理責任時，必須嚴格遵循上述四方面的標準。也只有網絡行為主體能夠根據這幾方面的標準，為自身行為后果勇于承擔責任，并盡最大努力避免惡的行為后果的消極影響，才能有效地避免網絡社會中出現大量道德失范現象，從而實現真正的網絡自由。從倫理道德的意義上說，網絡行為主體根據一定的道德要求和標準對自己的行為后果承擔責任，不僅是網絡社會倫理責任的核心所在，也是網絡社會和諧有序運轉的關鍵所在。

二、網絡倫理責任概念的理論特質

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是具有普遍意義的倫理責任在網絡空間的具體化，它既有現實社會倫理責任的一般特征，同時由于網絡社會自身的自由性、開放性和虛擬性等特點而有自己的特殊性。網絡社會倫理責任的理論特質表現如下：

第一，自律性。倫理責任自身內含著自律性，網絡社會則更進一步強化了這一特征。網絡社會的虛擬性使道德主體常常處于無標識狀態下，在這種情況下，道德主體的行為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監督和約束，使個人擁有了更為廣闊的自由空間。這樣，網絡社會中的個人就能暫時擺脫現實社會的種種束縛，獲得前所未有的自由。同時，開放的網絡社會使現實社會的道德權威大大削弱，由“熟人目光”編織的道德束縛瀕于瓦解，網絡人在瘋狂追求網絡自由時往往考慮不到自身所應負的倫理責任。另一方面，由于網絡社會的形成及其運行規律的獨特性，建立有效的網絡社會控制機制相當不易，尤其是外在控制機制的建立難度則更大。因此，網絡社會倫理責任只有建立在自律的基礎上，才能增強網絡人道德自律的理性能力。“道德的基礎是人類精神的自律。”網絡人也只有培養其具有自律精神的倫理責任意識，才能在是非、善惡、美丑之間進行權衡和取舍，從而使自己的道德境界不斷升華，為倫理責任的承擔提供精神動力。從某種意義上說，自律性是網絡社會倫理責任的根本性特征。

第二，廣泛性。倫理責任作為網絡社會中道德主體行為的一種約束力，它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有利益關系存在的地方，就客觀地存在倫理責任。在網絡社會中，這種廣泛性更為明顯，網絡社會打破物理時空的界限，進一步拓寬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美國網絡專家威廉·奧爾曼指出，信息革命帶來的最基本的變化是，它有能力以甚至十年前還不可想象的方式，使人們緊密相聯，消除“這里”和“那里”的界限。在網絡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僅僅停留在由血緣、地緣、業緣基礎上建立的聯系，還使居住在不同的洲、時區、國家的人們也可以“在時”的一起工作娛樂，使人們實現“天涯若比鄰”的愿望。這樣，每一道德主體的行為會超越時空的限制與他人發生聯系，這勢必引起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所調節的范圍比現實社會更為廣泛。責任主體在審慎地進行行為選擇時，所考慮的后果不再像現實社會那樣只局限在有限的時空范圍內，而是超越物理時空的整個網絡社會。

第三，實踐性。網絡社會倫理責任作為倫理范疇的實踐精神規定，是道德實踐精神的內在要求，是對網絡主體更高層次的要求，也是道德社會本質的內在規定。一個人要有倫理責任感，既需要道德反思，更需要道德實踐。網絡社會倫理責任不僅僅是網絡社會各種利益關系的反映，而且還要求網絡人要依據社會所提供的道德規范積極行動，并努力實現道德理想。它不僅要求網絡人必須要認識和預測到自己道德行為的后果，而且要求網絡人必須把這種認識用于指導實踐，并力求達到善的效果。如果只有認識，而沒有付諸實踐，那么這也是不負責任的。網絡社會雖然從根本上改變了人們的實踐方式，但是它不僅沒有弱化倫理責任的實踐性特征，反而進一步加強了這一特征，實現了認識與實踐的內在統一，即真正實現了認識作為實踐的內在環節而存在。一個具有責任感的網絡人，在網上可以及時地修正和調整自己的行為，以避免壞結果的產生，并不斷地校正道德實踐活動的目的，使自身行為獲得更大的道德價值。

網絡社會所賦予的自由不是我們逃避責任的借口，它需要全體網絡人通過“主觀見之于客觀”的道德實踐活動，共同承擔起維護社會穩定和促進社會進步的責任。因此，在享有網絡社會所賦予的自由時，踐履倫理責任和道德義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三、網絡社會倫理責任的現實價值

確立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是網絡道德建設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也是走出倫理失范困境的根本途徑。因為網絡人只有有強烈的責任意識，才能自覺遵守網絡道德規范，審慎地選擇網絡行為，從而維護整個網絡社會的和諧有序。

第一，確立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有助于網絡主體真正地享有網絡社會帶來的自由。網絡社會為人類拓展了新的生存和發展空間，便利了人類的生產和生活，人的個性得到了空前的張揚。然而，這種自由又不是任意的，必須以網絡人自覺遵守網絡道德規范的行為為前提。“具有拘束力的義務，只是對沒有規定性的主觀性或抽象的自由、和對自然意志的沖動或道德意志(它任意規定沒有規定性的善)的沖動，才是一種限制。但是在義務中個人毋寧說是獲得了解放。一方面，它既擺脫了對赤裸裸的自然沖動的依附狀態，在關于應做什么、可做什么這種道德反思中，又擺脫了他作為主觀特殊性所陷入的困境；另一方面，他擺脫了沒有規定性的主觀性，這種主觀性沒有達到定在，也沒有達到行為的客觀規定性，而仍停留在自己內部，并缺乏顯示性。在義務中，個人得到解放而達到了實體性的自由。”因此，當網絡人自由地進行行為選擇時必須接受倫理道德的制約，按照倫理原則和道德規范的要求，正確處理網絡社會中各種關系以及網絡社會與現實社會的關系，自覺承擔起個人對社會、對他人、對家庭的倫理責任。只有這樣，網絡人才能擺脫濫用網絡自由所帶來的倫理困境。網絡人對倫理責任的承擔，其實所限制的并不是不自由，而只是自由的抽象。網絡倫理責任實際上就是達到自身的道德本質、并獲倫理肯定性的自由。因此，網絡人只有培養起發自主體內心深處的倫理責任意識，才能真正地享有網絡社會自由。

第二，確立網絡社會倫理責任，有助于激發網絡主體自覺遵守網絡道德規范的內在自覺性。面對網絡社會產生的諸多負面影響，建立一套與網絡社會相應的道德規范體系已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但當前的網絡道德狀況仍不容樂觀，大量不負責任的道德失范現象正沖擊著人類道德生活秩序。究其原因，網絡人對網絡道德規范的漠視是不可忽視的重要原因，以致于已存在的網絡道德規范無從發揮約束力量。網絡社會的虛擬性、自由性和開放性特征使網絡社會行為擺脫了外在輿論監督，網絡交往具有極大的隱蔽性，網絡主體一旦進入這樣一個空前寬松的道德環境中，很容易拋棄道德規范對其行為的約束。在這種情況下，在網絡社會中確立起凸顯自律性特征的倫理責任，培養網絡主體的倫理責任意識就顯得相當重要。因為只有網絡主體具有強烈的倫理責任感時，才能夠激發自身的道德自覺性，在眾多的道德沖突和道德選擇中經受住各種磨練，這種磨練無疑會使道德主體擁有更加豐富的道德體驗，有助于網絡主體準確地判斷自我的道德需要和確立起自己的倫理主體地位，以免在自由開放的網絡社會中迷失真實的自我。

第三，確立網絡社會的倫理責任，有助于消除網絡社會與現實社會的沖突與對立，使二者協調發展，互相促進。網絡技術將整個社會分成網絡社會和現實社會，由于網絡社會剛剛發展，有些網絡人將現實與虛擬對立起來，在現實社會中培養起來的倫理責任意識在網絡中被削弱。針對這一脫離現象，確立網絡社會倫理責任可謂是一劑良方。網絡社會的信息交流和人際交往是現實社會中的人通過網絡技術而實現的過程。如果把二者分裂和對立起來，網絡社會很容易成為展示人性陰暗面的場所和舞臺，形成“網下是人網上是鬼”的兩面人現象。同時，還應看到，網絡人的虛擬生存是一種真實存在，而不是虛幻生存，因為網絡社會并非世外桃源，它仍是對現實社會關系直接或間接的反映，現實社會中有什么，網絡社會中就有什么。只有認識到現實社會和網絡社會的一致性，切實承擔其自身所負倫理責任，才不會固守虛擬與現實、科技和人文的僵硬界限，才不會造成網上與網下的雙重人格，從而不會出現網上倫理與網下倫理的背離，以至于形成雙重倫理標準，造成人類倫理秩序的混亂。此外，雖然網絡社會的出現拓展了人類的生存空間，但它并不能滿足人的所有需要。因此，只有確立起網絡社會的倫理責任，樹立起較強的倫理責任意識時，才能正確地認識網絡社會與現實社會的關系，真正地承擔起對網絡社會和現實社會所負的倫理責任，使網絡社會和現實社會協調發展，互相促進。

責任編輯：啟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