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宗教信眾與黨的群眾工作

摘要：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大多是新中國成立以后出生的鄉(xiāng)村農(nóng)民。他們擁護共產(chǎn)黨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擁護并參與構(gòu)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政治立場，“保佑平安”、“消災祈福”以及“學好行善”等信仰追求。具有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相適應、相和諧的可能性。因此，在認識和處理民間宗教信眾問題上，要繼承和發(fā)揚馬克思主義宗教觀，按照科學發(fā)展現(xiàn)使其朝著構(gòu)建和諧社會健康發(fā)展。

關(guān)鍵詞：民間宗教信眾；群眾工作；和諧社會

中圖分類號：9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02(2010)01-0122-04

民間宗教是對那些既與正統(tǒng)宗教如佛教、道教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又有著重要區(qū)別的各種教派的統(tǒng)稱。自東漢末年以來，民間宗教一直在下層社會流傳，其信眾成千累萬，生生不息，綿綿不絕。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民間宗教被冠以“封建會道門”遭到嚴厲取締。但是，各種形式的民間宗教活動從未停止過，盡管是處于一種半公開或秘密狀態(tài)。自1980年代始，隨著中國社會經(jīng)濟的轉(zhuǎn)型，以及由此引起的社會生活和信仰生活的多元化，特別是進入1990年代以后，受“全球化”宗教運動的波及與影響，各種形式的民間宗教活動，又重新從地下走向公開，并以其簡約性、通俗性贏得了越來越多的信眾。

從1980年代末起，筆者在從事中國民間宗教史研究的同時，也非常關(guān)注民間宗教的現(xiàn)實活動，經(jīng)常深入民間，進行田野調(diào)查，并相繼撰寫、發(fā)表了一系列論文，闡述自己的學術(shù)觀點。現(xiàn)以“民間宗教信眾與黨的群眾工作”為題，專門圍繞著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問題，將自己的若干思考整理成文，以求方家哂正。

一

構(gòu)成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的主體，其年齡大多在40歲至69歲之間。現(xiàn)據(jù)筆者最近對河北省邢臺地區(qū)和天津市津南區(qū)進行“民間宗教信仰問卷”的調(diào)查結(jié)果，予以說明。

在河北省邢臺地區(qū)和天津市津南區(qū)收回的600份問卷中，有18份問卷，或因沒寫性別，或因沒寫年齡，或因沒寫信教時間等內(nèi)容，無法統(tǒng)計而作廢；兩地收回有效問卷582份，占600份問卷的97％。其中，在河北省邢臺地區(qū)收回的315份問卷中，有效問卷303份，占收回問卷315份的96.2％；在天津市津南區(qū)收回的285份問卷中，有效問卷279份，占收回問卷285份的97.9％。其問卷回答的年齡構(gòu)成如下：

河北省邢臺地區(qū)——

男性信眾：74人。其中，16歲，1人；19歲，1人；20歲至29歲，6人；30歲至39歲，8人；40歲至49歲，18人；50歲至59歲，19人；60歲至69歲，14人；70歲至79歲，6人；83歲1人。

女性信眾：229人。其中，14歲，1人；18歲，1人；19歲，1人；20歲至29歲，17人；30歲至39歲，20人；40歲至49歲，59人；50歲至59歲，56人；60歲至69歲，45人；70歲至79歲，25人；80歲以上(包括80歲)，4人，年齡最大的88歲。

天津市津南區(qū)——

男性信眾：258人。其中，14歲，1人；17歲，1人；18歲，1人；20歲至29歲，16人；30歲至39歲，32人；40歲至49歲，48人；50歲至59歲，34人；60歲至69歲，75人；70歲至79歲，24人；80歲以上(包括80歲)，26人，年齡最大的89歲。

女性信眾：21人。其中，26歲，1人；30歲至39歲，6人；40歲至49歲，9人；50歲至59歲，3人；60歲至69歲，2人。

從上面統(tǒng)計的年齡結(jié)構(gòu)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河北省邢臺地區(qū)40歲至69歲的男女信眾，分別是51人和160人，各占男女信眾74人和229人的69％和70％；天津市津南區(qū)40歲至69歲的男女信眾分別是157人和14人，各占男女信眾258人和21人的61％和700／o。

在這個年齡段中，又以60歲以下的信眾占據(jù)多數(shù)，即使年齡超過60歲的信眾，即61歲至69歲的信眾，在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也尚處在兒童階段。因此，筆者的這次問卷調(diào)查，可以充分說明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的主體，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社會主義社會的公民。又，根據(jù)筆者多年的參與觀察，這個年齡段的信眾往往是各種民間宗教活動的有力組織者和積極參加者。因此可以說，這個年齡段的信眾是當代民間宗教信眾的中堅力量。

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基本上是鄉(xiāng)村農(nóng)民群眾。筆者仍以這次“民間宗教信仰問卷”調(diào)查結(jié)果為據(jù)，予以說明。其回答的職業(yè)狀況如下：

河北省邢臺地區(qū)-——

男性信眾：74人。其中，農(nóng)民，56人；32人，1人；公務員，1人；無職業(yè)，16人。

女性信眾：229人。其中，農(nóng)民185人；工人，9人；無職業(yè)，35人。

天津市津南區(qū)-——

男性信眾：258人。其中，農(nóng)民，130人；工人，4人；無職業(yè)，124人。

女性信眾：21人。其中，農(nóng)民，18人；工人，2人；無職業(yè)，1人。

從上面統(tǒng)計的職業(yè)狀況中可以明顯地看出，河北省邢臺地區(qū)男性信眾74人中，有56人是農(nóng)民，女性信眾229人中，有185人是農(nóng)民，各占男女信眾74人和229人的76％和81％。其中，男女信眾填寫的“無職業(yè)”，其實，絕大多數(shù)也是農(nóng)民。天津市津南區(qū)男性信眾258人中，有130人是農(nóng)民，女性信眾21人中，有18人是農(nóng)民，各占男女信眾258人和21人的50％強和86％強。其中，男女信眾填寫的“無職業(yè)”，同樣，絕大多數(shù)也是農(nóng)民。因此可以說，農(nóng)民群眾是當代中國民間宗教的基本信眾。

二

筆者在多年的田野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所信奉的教義思想，雖與傳統(tǒng)的民間宗教有一定的承繼關(guān)系，但他們在從事各種宗教活動時，均能做到與時俱進，增添了許多當代社會生活的新內(nèi)容。如天地門信眾在祭祀神靈時，除供奉“天地三界十方萬靈之真宰”、“天地君親師”等傳統(tǒng)的神牌外，還供有“中國共產(chǎn)黨萬萬歲”、“革命烈士”牌位。2009年春，他們在重修天地門創(chuàng)始人董計升墳墓時，其“重修董老師墓碑記”如次：“董老師，諱計升，字四海，生當明末清初。悲天憫人，創(chuàng)教拯世。非僧非道，惟以勸人為善行好；無影無像，厲行克己復禮為尚。四十余載，大道弘傳，恩潤當時；三百多年，道脈源長，澤被后世。時值盛世，感念共產(chǎn)黨之英明偉大；構(gòu)建和諧，頌歌黨中央之高瞻遠矚。慎終追遠，乃炎黃子孫之美德；感恩懷德，實崇高人生之泉源。弟子發(fā)心，重修先師祖墓；眾緣和合，祈愿國泰民安。”從這段不足200字的碑文中，人們可以領略天地門信眾擁護共產(chǎn)黨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積極參與構(gòu)建和諧社會的坦蕩心旌。又如弘陽教信眾在重建“韓祖宮三清殿前殿碑記”中，鐫刻這樣的文字：“茲因重建韓祖宮三清殿前殿，而四方響應，萬民聲援，百姓資助，弘揚弘揚，聲跡復現(xiàn)。黨的政策之英明，政府領導之偉大，亦弘揚民族文化之壯舉。”這段碑文同樣彰顯了弘陽教信眾擁護共產(chǎn)黨領導和弘揚民族文化的心情與愿景。因此可以說，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所表現(xiàn)的這種政治立場，具有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相適應、相和諧的可能性。

吸引當代中國農(nóng)民群眾投入民間宗教信仰的動因是什么?筆者在“民間宗教信仰問卷”調(diào)查中列出10種，供調(diào)查對象選擇，即：1.消災祈福；2.保佑平安；3.治療疾病：本人、父母、妻子或丈夫、孩子、親屬、朋友；4.宣泄不滿：貪污腐敗、貧富兩極分化、社會丑惡現(xiàn)象；5.脫貧致富；6.學好行善；7.增長智慧；8.精神寄托；9.身心愉快；10.傳承信仰。他們的回答如下：

河北省邢臺地區(qū)——

男性信眾：74人。1選擇消災祈福，49人。2 選擇保佑平安，66人。3 選擇治療疾病：本人，5人；父母，1人；妻子或丈夫，1人；孩子，2人；親屬，1人；朋友，1人。4 選擇宣泄不滿，無人填寫。5 選擇脫貧致富，10人。6選擇學好行善，42人。7 選擇增長智慧，30人。8 選擇精神寄托，9人。9 選擇身心愉快，14人。10 選擇傳承信仰，16人。

女性信眾：229人。1 選擇消災祈福，97人。2 選擇保佑平安，206人。3 選擇治療疾病：本人，27人；父母，15人；妻子或丈夫，15人；孩子，10人；親屬，11人；朋友，11人；4 選擇宣泄不滿：貪污腐敗，3人；貧富兩極分化。3人；社會丑惡現(xiàn)象，3人。5 選擇脫貧致富，26人。6 選擇學好行善，83人。7 選擇增長智慧，48人。8 選擇精神寄托，27人。9 選擇身心愉快，26人。10 選擇傳承信仰，59人。

天津市津南區(qū)——

男性信眾：258人。1 選擇消災祈福，221人。2 選擇保佑平安，255人。3 選擇治療疾病：本人，6人；父母，2人；妻子或丈夫，4人；孩子，1人。4 選擇宣泄不滿，無人填寫。5 選擇脫貧致富，22人。6 選擇學好行善，252人。7 選擇增長智慧，238人。8 選擇精神寄托，222人。9 選擇身心愉快，248人。10 選擇傳承信仰，250人。

女性信眾：21人。1 選擇消災祈福，19人。2 選擇保佑平安，19人。3 選擇治療疾病：本人，13人；父母，1人；妻子或丈夫，1人；孩子，1人；親屬，1人；朋友，1人。4 選擇宣泄不滿：無人填寫。5 選擇脫貧致富，12人。6 選擇學好行善，14人。7 選擇增長智慧，6人。8 選擇精神寄托，1人。9 選擇身心愉快，13人。10選擇傳承信仰，8人。

上面統(tǒng)計的諸種動因，明白無誤地告訴人們，兩地農(nóng)民群眾投入民間宗教信仰的主要動因，是為了“保佑平安”——河北省邢臺地區(qū)男性信眾74人，有66人是為了“保佑平安”，占89％；女性信眾229人，有206人是為了“保佑平安”，占90％。天津市津南區(qū)男性信眾258人，有255人是為了“保佑平安”，占99％；女性信眾21人，有19人是為了“保佑平安”，占90％。因此，“保佑平安”位居“民間宗教信仰問卷”問及的10種原因之榜首。其次，則是“消災祈福”和“學好行善”。

“保佑平安”是中國民眾的普遍訴求，“消災祈福”則是中國民眾的美好寄托，而“學好行善”更是中國民眾尋求的生命領會和精神自覺，不管是農(nóng)耕時代的封建社會，還是信息時代的現(xiàn)代社會，都是如此。因此可以說，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的這種信仰動因，亦具有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相適應、相和諧的可能性。

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為指導，以構(gòu)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為目標，進一步解放思想，一切從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國情出發(fā)、從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出發(fā)、從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全局出發(fā)、從新世紀新階段的世界形勢出發(fā)，應該對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有一個新的認識。

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的主體，既不是封建社會的子民，也不是剛從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邁入新中國的工農(nóng)群眾，而是解放以后出生的社會主義社會的公民。他們生在農(nóng)村，長在農(nóng)村，又長期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以他們的辛勤勞動，為解決我們這個擁有13億人口大國的吃飯問題做出了重要貢獻。因此，對這個民間宗教信眾群體，應該予以重視，這是尊重人權(quán)的表現(xiàn)。

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不是具有理性思維的哲學家，而是沒有多少文化修養(yǎng)的普通農(nóng)民群眾。由于多年來鄉(xiāng)村文化教育的滯后和由此造成的鄉(xiāng)土民眾科學知識的貧乏，以及人們對命運的長期以來的非理性理解，致使這些農(nóng)民群眾在社會轉(zhuǎn)型時期，遇到不能理解或者不能解決的社會、心理等問題時，最容易與具有深厚傳統(tǒng)、且最有吸引力的民間宗教信仰產(chǎn)生共鳴。在當代中國宗教信仰多元化、價值取向多元化的大勢下，這是一種正常的社會現(xiàn)象。因此，對這個民間宗教信眾群體，應該予以寬容，這亦是尊重人權(quán)的表現(xiàn)。

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擁護共產(chǎn)黨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擁護并參與構(gòu)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政治立場，“保佑平安”、“消災祈福”以及“學好行善”等信仰追求，已與解放前乃至改革開放前的民間宗教信眾的政治立場、信仰追求有著很大不同，反映出這個龐大的信仰群體能夠?qū)彆r度勢，既保存?zhèn)鹘y(tǒng)又與時代同步的精神風貌。因此，對這個民間宗教信眾群體，應該予以認同，這仍是尊重人權(quán)的表現(xiàn)。

基于以上認識，筆者認為，是否應將黨的宗教工作對象，由長期以來只針對信仰五大宗教(佛教、道教、基督教、天主教、伊斯蘭教)的各族人民群眾，擴展到信仰民間宗教的當代農(nóng)民群眾，像對待五大宗教信眾那樣，也將民間宗教信眾視為“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積極力量”，并將其作為一項事關(guān)“加強黨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lián)系”的戰(zhàn)略任務，從而滿腔熱情地去做好民間宗教信眾的團結(jié)、教育、改造、引導工作，將民間宗教信眾的信仰動因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相適應、相和諧的可能性變?yōu)楝F(xiàn)實性，那將會有利于社會秩序的和諧穩(wěn)定和社會經(jīng)濟的又好又快發(fā)展。

當代中國民間宗教信眾問題，是一個具有重要理論意義和迫切實踐意義的新課題。在認識和處理民間宗教信眾問題上，我們要繼承和發(fā)揚馬克思主義宗教觀，按照科學發(fā)展觀使其朝著構(gòu)建和諧社會健康發(fā)展。因此，多一些對民間宗教信眾的“客觀研究、認真思考和正確決策是必需的，也是有識者、決策者當下就值得去做的大事之一”。

注釋：

①濮文起，天地門教調(diào)查與研究[J]，臺北：民間宗教，1996，(2)；濮文起，解釋與改造：中國歷史上與現(xiàn)實中的民間宗教問題[J]，天津社會科學，2004，(6)；濮文起，當代中國社會的民間宗教問題及其對策研究——以河北省天地門教、弘陽教為例[J]，當代宗教研究，2005，(2)；濮文起，民間宗教與社會主義和諧社會[J]，當代宗教研究，2006，(1)；濮文起，民間宗教的活化石——活躍當代中國某些鄉(xiāng)村社會的天地門教[J]，天津社會科學，2006，(3)；濮文起，民間宗教的又一塊活化石——活躍在天津市西青區(qū)楊柳青鎮(zhèn)的西大乘教[J]，當代宗教研究，2006，(3)；濮文起，關(guān)注下層民眾的所思所想——民間宗教調(diào)查瑣記[J]當代宗教研究，2007，(2)；濮文起，民間宗教能否在促進社會和諧方面發(fā)揮作用[N]，中國民族報，2007-05-30；濮文起，當代中國民間宗教活動的某些特點——以河北、天津民間宗教現(xiàn)實活動為例[J]，理論與現(xiàn)代化，2009，(2)。

②天地門，清代山東武定府商河縣(今山東省濱州市惠民縣)董家林村人董計升(1619-1690)于順治七年(1650)建立，又稱一炷香、如意道、老師道等。

③弘陽教，明代北直隸廣平府曲周縣(今河北省曲周縣)人韓太湖(1570-1598)于萬歷二十二年(1594)建立，又稱紅陽教、混元門等。

參考文獻：

[1]江澤民文選第3卷[N]，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381。

[2]卓新平，“全球化”的宗教與當代中國[J]，中國宗教2009.(4)。

責任編輯：宋 奇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