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擴招:一把“雙刃劍”

摘 要：從1999年到2009年，我國高校的擴招走過了整整十個年頭，教育也已經從之前的精英教育轉向了大眾化的教育。高校擴招政策的方向是正確的和合理的，但同時也存在一些不利因素。文章在分析高校擴招的背景積極因素和不利因素的基礎上提出了相應的對策建議。

關鍵詞：高等院校 擴大招生 高等教育大眾化 十年回顧

中圈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23X(2010)03-0013-04

一、高校擴招回顧

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中國大學生的學費、住宿費等是由國家負擔。但隨著經濟的發展、適齡青年的增多，由國家對高等教育進行全包的教育模式，影響了我國高等教育的發展，高等教育規模跟我國社會和經濟發展速度極不相適應。各個階層從各自的層面在為中國教育的發展尋找出路。在此背景之下，1998年11月，亞洲開發銀行駐北京代表處首席經濟學家湯敏，以個人名義向中央寫信，提出《關于啟動中國經濟有效途徑——擴大招生量一倍》的建議書。他陳述5個理由支持大學擴招：其一，當時中國大學生數量遠低于同等發展水平的國家；其二，1998年國企改革，大量下崗工人進入就業市場，如果大量年輕人參與競爭，就業將面臨惡性局面；其三，國家提出保持經濟增長8％目標，擴招前經濟增長率為7.8％，急需擴大內需，教育被認為是老百姓需求最大的；其四，當時高校有能力消化擴招，平均一個教師僅帶7個學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高等教育的普及事關中華民族的整體振興。就是在這一年的12月，教育部制訂了《面向21世紀教育振興行動計劃》，計劃提出：“到2000年，積極穩步發展高等教育，高等教育入學率達到11％左右；到2010年，高等教育規模有較大擴展，入學率接近15％，若干所高校和一批重點學科進入或接近世界一流水平。”1999年6月13日，中共中央、國務院下發了《關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進素質教育的決定》，決定提出：“通過多種形式積極發展高等教育，到2010年，我國適齡人口的高等教育入學率要從現在的9％提高到15％左右。”隨著這兩個文件的下發，確立了我國高校擴招的政策。

從1999年開始，我國高等教育有了跨越式發展。1998年，全國高校的招生人數為180萬，1999年擴招比例高達47％，其后三年分別以25％、17％、10％的速度增長。2003年，本專科招生規模達到380萬人；2004年為447萬人，2005年475萬人，2006年506萬人，是1998年的4，68倍，”’在校人數達2300萬人，毛人學率達21％。由此，我國進入國際公認的高等教育大眾化階段，創造了高等教育史上發展的奇跡。

高校擴招政策實施背景的國際比較。根據聯合國統計數據，擴招前中國18－22歲的適齡青年上大學的比例為4％，而當時人均GDP不到中國一半的印度適齡青年上大學的比例為8％。當時人均GDP和中國不相上下的菲律賓，這個數字是20％，人均GDP略高于中國的泰國，這個數字是31％－37％左右。由此可見，我們國家急需發展高等教育，以提高國民的文化素質，縮小和世界其他國家的差距，提升國際競爭力。

另外，社會的發展也奠定了我們發展高等教育的經濟基礎。新世紀的到來給我們國家帶來了極大的機遇和挑戰。在知識經濟和經濟全球化不斷發展的今天，國家把發展科學技術作為第一要務，而發展科學技術的關鍵就是人才培養，高等學校又是人才培養的基地，因此，適度地擴大高等教育規模、培養適應社會需要的高層次人才是我們面臨的迫切任務。

二、高校擴招帶來的基本影響

大學擴招的意義和影響是多方面的，10年擴招并不僅僅是量的擴張，把當前大學教育中存在的學風浮躁、教學質量下降、就業難等等問題，不分青紅皂白通通歸咎于擴招，是不公平的。大學擴招是一個牽涉面很廣的系統工程，其功過可以由后人去評說，但就擴招本身而言，其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推動作用是不可以否定的，當然也存在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

1 高校擴招帶來的推動作用

第一，大學擴招是中國高等教育的一個歷史性跨越，通過高校擴招使教育發展能與經濟社會發展相適應，并為經濟飛速發展儲備了大量的人才。北京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所所長項賢明教授認為，1999年的高等教育擴招決定，是一項具有戰略意義的重要決定。從積極的方面來說，它促進了我國高等教育事業的快速發展。全國普通本專科招生數由1999年的92.4萬增加到2008年的599萬人，高等教育毛入學率從約8％增加到23％；從整個世界發展的大背景來看，適時地擴大我國高等教育的規模，恰好適應了知識經濟的興起和產業更新換代的需要。擴招以來，一大批高校畢業生進入就業市場，極大地提升了從業人員的素質，加速了我國從人口大國向人力資源大國的轉變，進而增強了我國人力資源的國際競爭力。

第二，高校擴招，大幅度提高了高考的升學率，緩解了巨大的低素質人員就業壓力，積極有效地發揮了高等教育對勞動力的蓄水池功能；同時，拉動內需、刺激經濟、解決了當時經濟所面臨的困境。起步于1979年的國有企業改革，到了1999年面臨著巨大的困難，許多國有大企業的職工離廠失業，進入到勞動力市場。高校實施擴招的1999年，擴招人數為56.7萬人，以后每年以40萬遞增規模來計，則接近有466萬學生由于進入高校而在1999-2002之間沒有參與低素質人員就業崗位競爭，大大緩解了就業壓力。

自擴招至2001年的三年間，累計投入國債資金70多億元，主要投向高等教育，并拉動各方面的配套投資120多億元；擴招后新增67所國家批準、承認學歷的民辦高校和100多所普通高校的“二級學院”，至少拉動200多億元的社會資金投入。另外，據初步統計，三年擴招中僅學生公寓建設一項，就拉動了社會資金投入200多億元，隨著高校招生規模的逐年擴大，上升勢頭更加強勁。2007年，全國民辦普通高校已達295所，這項數字也是驚人的。

第三，高校擴招給高校帶來了迅速發展的機會，也給九年制義務教育從應試教育到素質教育的轉變創造了機會。高校擴招使我國快速邁人高等教育大眾化時代，帶來了教育內部的全方位變革，同時也是在推動社會的深刻變革。在1999年之前，“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高考指揮棒”、“應試教育”等詞匯的流行，個中包含著無法平等享有受教育權利的不平情緒，更包含著對當時教育狀況的無奈。1999年的高校擴招，以及之后多年的連續擴招，在當時的教育界刮起一陣清新之風，并在社會的方方面面影響深遠。由于減少了升學率的困擾，許多中學開始了從應試教育到素質教育的轉變。

2 高校擴招產生的一些主要問題

第一，辦學目的不清，定位模糊。辦學目標與特色是高校生存發展的基礎。為適應高等教育的大眾化，許多高校通過合并等方式提升規模與水乎，以便適應高等教育發展的需要。但高校在擴張的過程中，存在著令人堪憂的問題。一些地方高校在合并與擴張的過程中，盲目求大求全，致使學校失去了辦學風格，辦學定位和辦學目標不清。而且，一些地方高校辦學存在嚴重的功利化傾向。在政府進一步擴大高校辦學自主權。社會重視學歷教育的形勢下，有的學校不管是否具有辦學條件，不考慮有沒有違背教育規律，什么專業熱就辦什么專業，什么學科熱開什么課，而高校的教育周期和市場需求更新的周期并不是一致的，甚至對市場需求的回應是滯后的，盲目地擴招有可能造成熱門專業畢業生就業擁堵的現象，加劇了高校畢業生的就業困境。可見，高校擴招并不是市場導向的合理行為。

第二，高等教育投入不足，教育教學資源和設施無法保障，致使許多學校負債累累。一方面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占GDP的比例在實施高校擴招政策的幾年中出現了連年下降的趨勢，另一方面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占高校經費收入的比例也在下降，這導致了高等教育投入的嚴重不足。2005年，我國高等教育經費中的財政性經費超過1100億元，占我國GDP的比例為2.8％，處于世界不發達國家的水平。美國，其高等教育經費來源有多種渠道，主要包括政府投入、企業資助、銀行貸款、基金會贊助、個人自費等等。跟中國相比，美國政府對高等教育經費的投入比例雖然只占高等教育總經費的一少部分，但其投入經費占GDP的比例卻遠遠高于中國。

由于高等教育經費投入不足，辦學條件下降，致使許多教育設施短缺，保障無力。逐年擴招使一些原本不具備擴招條件的學校后勤保障無法跟上。擴招雖然使學校資源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挖掘，但也給學生帶來諸多煩惱和不便。在探索高校后勤社會化的過程中，個別學生公寓管理不善，造成不良影響，學生缺乏基本的安全感。

也正是由于教育經費的嚴重不足，學校為了要維持正常運轉，必須超支運作。由于不斷擴招，不少高校都進行巨額貸款，并因此負債累累。持續擴招導致高校興建校舍、購置教學設備、大量引進人才及建設新校區。這些軟硬件設施的添置需要巨額資金，國家的教育撥款、高校收費及通過財政返還的財政性資金，遠遠不能滿足高校因擴招發展而產生的資金需求，眾多高校相繼走上了舉債發展之路，對今后的發展造成了負面影響、形成了障礙。

第三，師資缺編嚴重，教學質量下降。教育質量的基本保證是教師，教師的數量與質量直接影響學生的質量。處于非常規發展時期的教育，教師的數量也肯定在非常規發展。高校教育規模的擴張，使得原本就已緊缺的教育資源不得不平攤給更大的受教育群體，從而造成高等教育質量的下降，導致高等教育的貶值。由于不切合實際的盲目擴張，不少高校師資力量明顯匱乏，于是紛紛到外校高薪聘請老師，新畢業的年青教師一來就上講臺，良莠不齊的教學水平，使很多高校的教學質量難以保證。為了盡快提升學校的檔次，各類高校開出一系列優惠的物質待遇，這樣，名牌院校集聚了一大批學者精英，發達地區擁有了更多的智力資本，而偏遠地區、欠發達地區、一般院校的人才紛紛流失。前幾年擴建的大學城，教師住在城區，上下班趕交通車，根本無暇對學生進行學業交流、輔導，更難集中精力搞好教學科研。

第四，專業結構設置不合理，畢業學生結構性失業現象嚴重，就業困難。許多高等學校擴招專業結構設置不合理，一些學校為了降低辦學成本，擴招的專業往往是投入較少的社會科學類專業，而需要投入大量設施、實驗設備的自然科學則增長較慢。由于過于強調經濟“成本－收益”觀念，使得高校率先考慮投入少、收益多的專業擴招，這就形成了千校一面的專業擴招特色。高校擴招的最直接后果是增加了大學生供給，在人才需求量一定的情況下，相近或相同專業的大學生就業競爭異常激烈，就業形勢日趨嚴峻，也必然導致部分高校畢業生就業難。隨著產業結構升級和技術進步，許多行業的準入門檻也變得更高，這些產業對高層次人才的需求應該說是旺盛的。然而，面對每年以數十萬計遞增的高校畢業生，這些行業內的企業卻抱怨招不到合適的人才。究其原因，一是高校擴招的專業結構比例不合理，造成大量需求飽和或需求量偏低專業的畢業生“滯銷”；二是高校中專業設置不合理，專業老化現象嚴重，未能隨社會需求變動，加之許多同學在學校里無心讀書，畢業學生不符合市場需求，逐步產生了畢業等于失業的現象。學生就業壓力增大，出口不暢，就業向低層次發展，人才高消費現象便產生，且愈演愈烈，人力資源被無謂浪費，出現了教育“過度”問題。對一個發展中國家而言，結構性失業是一種教育資源浪費。由于全國高校大幅度擴招，本科生就業形勢日益嚴峻，越來越多的本科生選擇了考研。而國家為了緩解就業壓力，也擴大了研究生的招生規模。原本并不寬裕的教育資源被進一步稀釋，研究生教育質量降低，從這個意義上說，是延續了高校擴招的不合理性。研究生、博士生含金量逐漸降低，教育的“過度”導致了知識的失業，反過來，知識的失業又促進教育水平的下降，如此往復、惡性循環。

三、對策與建議

對高校擴招利弊因素的認識，目的是關注和消除不利因素，實現高等教育擴招的愿景與目標。高校擴招牽涉到方方面面，我們應該在鞏固大學擴招成果的基礎上消除不利的因素，以提高我國高等教育發展的水平與質量，適應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筆者認為，應該從國家和學校兩個層面來綜合考慮，解決當前存在的不利因素與問題。

1 政府方面

政府部門是高校擴招的主要推動者，因此，解決高校擴招帶來的不利因素，首先需要從政府部門開始。面對高校的持續擴招，國家應該出臺相關政策，適當控制招生增長幅度，相對穩定招生規模，同時要調整和優化高等教育的結構，包括學科結構、類型結構、層次結構等。

第一，鞏固高校擴招成果，穩定招生規模，合理設置專業。前教育部長周濟說中國現在的高等教育毛入學率是23.3％。今后10年，由于人口因素的變化，高等教育毛入學率大概可以增加10％左右。因此，高校擴招，已經成功實現高等教育大眾化的目標。接下來，政府應該科學地制定好我國高等教育的中長期規劃，使高等教育最大限度地為經濟發展服務。國家在制定統一的專業目錄基礎上，允許高校根據當地實際情況，前瞻性開設適應地方經濟發展的專業。同時要提高教育決策的科學性，加強教育政策執行的監控機制建設，為各類各級高校的發展提供指導。

第二，加大教育投入，為高校建設提供充足的資金。高等教育作為準公共產品，政府有責任對其進行投入，中央財政應適當扶持中西部地區高等教育的發展，地方政府要加大對高等教育的投入。我國政府對整個教育投入的總量不足，始終沒有達到《綱要》規定的占國內生產總值的4％的要求。因此，政府應加強對教育的投入，尤其是高等教育的投入，盡早實現投入占國內生產總值4％的目標。

第三，積極構建擴招形勢下的就業指導服務體系。首先要加強畢業生跟蹤調查和就業市場調查，形成反饋機制，完善學校教學培養模式；二是加強就業指導，幫助畢業生更好擇業就業；三是加強畢業生的職業生涯規劃，通過對影響個體職業生涯的因素進行測定、分析，確定個體奮斗目標，把大學生的自我角色和社會角色很好地統籌起來。整頓用人機制，強化行業準人制度和職業資格認證，形成“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的良好格局，切忌人才浪費。

2 學校方面

學校是擴招的主體。在國家政策的推動下，很多學校為了單純地追求經濟效益，盲目擴招，導致諸如教學質量下降、師資力量匱乏等方面的問題。因此，作為高校擴招的主體，學校應該采取各種積極措施，確保畢業學生的質量。

第一，高校盡力提高培養人才的質量。涉及學校教學質量的因素包括：財力、人力、物力、師資、教學內容和方式、管理機制等。學校除了依賴國家財政投入之外，要善于挖掘各種渠道，多方籌集資金，以解決高校辦學經費不足的問題。具體來說，就是加大科研力度，增加科研產出；厲行節儉，減少不必要的投資，不盲目追求設施建設；加強對外聯系，實現資源共享。提高師資水平，除了把好新進教師質量之外，還要為在崗教師提供繼續教育的機會，包括出國交流、國內知名高校的訪問學者等。改革教育內容和方法，由以課本為中心的科班教育向以提高創新能力、創業和就業綜合能力為主的教育轉變。加強調查和預測的力度，按照現代教育理念設置專業和課程，優化高校的專業結構和課程結構；教育教學中，以提高學生的能力為重點，引導學生將理論知識與運作能力融為一體。由課堂單純講授式向以提高學生獨立思考能力、教與學互動轉變。樹立“以學生發展為本”的教育理念，構建“指導性傳授知識與主動性學習相結合”的教學模式，增強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尤其應當強調的是。廣泛開辟第二課堂，組織學生更多地接觸與專業相關的實際領域及現實生活，從而使學生知道企業需要什么樣的人才，提高學校的教學效果，也可以縮短人才與社會的銜接，提示人才的培養質量。

第二，轉變教育觀念，深化高校內部改革，調整學科結構，使人才培養更好地適應經濟社會建設需要。高校管理既有行政管理的性質，又具有學術性的特征。因此。要學術權力相對獨立于行政權力，倡導學術自由。其次，管理要科學化、規范化。改革是發展的動力，高校各項改革應協調統一，堅持管理與改革并重，實行校——院——系分級管理，通過改革，提高管理的效能與水平。高校要加強專業學科建設，不盲目跟風，根據自己學校的實際水平以及經濟發展需要及時調整學科與專業結構。對專業課程設置做出合理的改革，特別要加強對學生動手能力和知識應用能力的培養。

第三，優化教育結構，有效利用各層次的教育體系改善人才培養結構。根據市場對勞動力需求多樣化的態勢，我們的人才培養應在專業類型結構上、學歷層次結構上做出相應調整，與市場需求相匹配，減少畢業生結構性失業。針對現今各行各業技能型人才緊缺的狀況，合理布局研究型、應用型、技能型的人才培養，適當加大高職高專教育的規模，通過政策引導和宣傳，將生源引流到職業教育上來，切忌中專、中技大學化。

高校擴招，好比一把雙刃劍。我們應興利除弊，積極地利用各種有利因素，減少不利因素，提高辦學的水平和質量。我們相信經過國家、社會和高校的努力，最終使高校擴招成為國家、學校、受教育者的共贏之道，推動國家的發展、學校辦學水平以及個人自身綜合素質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