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博弈論研究道德本質及特征

[摘要]對于經濟倫理學來說道德的本質是以經濟關系為基礎的利益關系，但以往的經濟倫理學卻沒有對這個問題有進一步的分析。隨著現代經濟學理論的發展，尤其是博弈論的發展，為我們研究道德的本質與特征提供了分析工具。從微觀角度看，道德在社會生活中主要表現出均衡群體公共資源的特性。

[關鍵詞]博弈;道德;均衡

[中圖分類號]B82[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0)04 — 0041 — 03

就道德的本質而言，不同的倫理學說有不同的看法。中外倫理學說中的快樂主義、幸福主義、功利主義等都是從人的需要、功利或經濟利益方面去說明道德的本質;或者，雖然有從經濟利益關系的現實性去考察道德的本質，但是，卻不能說明人的主觀方面和能動方面與經濟發展的歷史演化之間的關系。當代的倫理學者們在進一步考察道德的本質時，也注意到了道德起源和目的的他律性，但在詳細考察道德是怎么樣源于個人利益需要方面卻沒有進一步的分析。倫理經濟學是倫理學或與經濟學相關的關于倫理學的經濟理論〔1〕。博弈論作為在經濟學中應用最為成功的理論，也可以用來研究道德現象。通過博弈模型的分析可以發現，道德來源于社會博弈，道德實際上就是一種博弈均衡規則。〔2〕在人們追求利益的過程中，為了更好地滿足自己的效用，這就產生了均衡的狀態，維持均衡的就是道德準則。

一、道德的本質是正確的博弈戰略構成

在一個博弈里，如果所有參與人都有占優戰略存在，那么，占優戰略均衡是可以預測到的唯一的均衡，因為沒有一個理性的參與人會選擇劣戰略。博弈論模型有很多，其中最著名的一個就是囚徒困境模型，通過這一模型可以對道德的理性選擇進行分析。在囚徒困境博弈里，(坦白，坦白)是占優戰略均衡，參閱圖1

囚徒困境反映了一個深刻的問題，即個人理性與集體理性的沖突。如果每個人都選擇抵賴，各判刑1年，顯然比都判刑8年好。即使兩個囚徒在作案之前建立一個攻守同盟(絕不坦白)，這個攻守同盟也沒有用，因為沒有人會去積極性遵守協定。這就是合作博弈與非合作博弈的區別。“社會博弈本無所謂道德或非道德，但道德實踐作為‘此在’卻源于社會博弈。”〔3〕在非合作博弈向合作博弈轉化過程中，蘊含了道德。既然每個人都在尋求利益的最大化，而最大化利益卻又得不到，只有退而求其次，尋求大家都能接受的結果。大家都按照納什均衡來選擇行為，維持均衡結果，誰都不想改變局面，遵從同一的規范。在一個博弈里，如果所有參與人都有占優戰略存在，那么，占優戰略均衡是可以預測到的唯一的均衡，因為沒有一個理性的參與人會選擇劣戰略。

應該指出的是，占優戰略均衡只要求每個參與人是理性的，而并不要求每個參與人知道其他參與人是理性的，不要求“理性”是共同知識。博弈論是研究人行為的，博弈論參與者一方面猜測其他參與人的策略，同時也在計算各種策略可能性下的收益。然而在實際中，人們是很難計算得益的，此時人們往往準備了各種備選方案，當其他人采取某一確定策略時，自己將決定采取某種策略。在囚徒困境中，盡管每一個囚徒在選擇合作時冒著被其他囚徒出賣的風險從而可能得到一個較低的現階段支付，但如果他選擇不合作，就暴露了自己是非合作型的，從而失去了獲得長期合作效益的可能。如果對方是合作型的，如果博弈重復的次數足夠多，未來收益的損失就超過短期被出賣的損失，因此，在博弈的開始，每一個參與人都想樹立一個合作形象使對方認為自己是喜歡合作的，即使他在本性上并不是合作型的;只有在博弈快結束的時候，參與人才會一次性地把自己的過去的聲譽利用盡，合作才會停止，因為此時，短期收益很大而未來損失很小。

在外部經濟制度不合理的條件下，對個人利益的追求難免損害他人和社會的利益。但是，在外部經濟制度已經調整的比較合理的情況下，非追求個人利益則不足以促進他人和社會的利益。市場經濟已經提供了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一致的機制，個人應該將其利益作為效用函數中權重最大的自變量，只有他們都追求自己利益，才有可能促進和增加他人和社會利益。在這個意義上，權衡個人利益的得失，在某種程度上也正是權衡國家利益得失的起點，所以，個人毫無必要為追求自己的利益感到不好意思。權衡個人的利益得失就是要提高有關個人生存和發展的變量，如金錢、聲譽和道義等在效用函數中的權重，用這些變量的得失來決定行為的取舍，甚至決定效用函數中其他自變量的地位。多做有利于自己生存和發展的事，少做和不做不利于自己生存和發展的事;提升有利于自己生存和發展的變量在效用函數中的地位，降低其他變量在效用函數中的地位。

把人們的行為調節到一己利益的權衡上去，并不意味著要將人變得精于算計，而是將人們從蒙昧的感情沖動和只顧眼前的急功近利中解脫出來，把行為動機調整到追求自己長期的根本利益上來。在合理的外部制度環境的作用下，對個人的生存發展的追求必能促進社會的利益，因而也能得到社會的充分肯定。行為的結果也會轉移到對行為的本身，理性的選擇將隨之提升為道德的感情。

二、道德的特征

既然道德行為的選擇是在博弈均衡下集體理性的結果，這樣道德就成了一種公共的資源。為了資源的有效利用，使得道德帶有了均衡利益的特性。

1.道德行為的群體性

符合一己利益的道德選擇是要幫助人們擺脫互不信任和互相貶低的博弈，以證明相互依賴和合作博弈的積極意義。因為，個人道德行為的代價是沉重的，如果其他人不按道德規范行事;那么所有人的道德行為的代價將是最小，因為大家都可以避免非道德成本;沒有群體的道德行為，就很難有個人的道德行為，因為個人很難承受道德的代價;沒有個人的道德行為，群體也很難有道德的行為，因為群體是個體的組合。譬如，一個人見義勇為，其他人都袖手旁觀，這個人付出的代價相當沉重。但如果所有人都挺身而出，就足以震懾罪犯，制止了犯罪也許誰也不必付出代價。沒有所有的人都挺身而出，個人承受不起這種代價而難見義勇為;沒有個人的見義勇為，就不會有所有的人挺身而出，群體的挺身而出是個人見義勇為的必要保障。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建立相互依賴和合作的博弈，按道德準則行事可以實現實踐者、他人和社會的最大利益;反過來，停留在相互不信任和相互貶低的博弈之中，背離道德準則，不僅社會和他人、甚至實踐者自己的利益都要遭受損失。

“沉默現象”就是在某種公眾場合，需要有人出來維持正常道德秩序時，卻沒有一個人出來說一句話。這種現象在今日中國已經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媒介每報導一次“沉默現象”，總能在社會上引發不小的反響;而每一提到道德體系重建的必要，都又提起“沉默現象”。

公共選擇理論創意人戈登·塔洛克專門研究過“沉默現象”。按他的說法，“要使經濟主體打破沉默，選擇‘革命性反應’的收益大于‘保持沉默’時的收益。”〔5〕假設一個行駛的汽車上有一個強盜，有兩個旅客。兩個旅客間沒有任何事先聯手對付強盜的契約安排，且不相互信任。因為強盜足夠強大，在實施失去中如果任何一個旅客選擇“革命性反應”，意味著他不僅會失去財物，還有可能失去生命，其收益是-8，而選擇沉默的旅客從選擇斗爭的旅客的斗爭獲益(如趁機跑走了)，收益為6;而如果兩個旅客都表示沉默，盡管有財物損失，但無生命之虞，其收益是-2;但如果兩個旅客共同選擇“革命性反應”，都有一定損失，盡管可以對付強盜，但收益是1。收益支付表如下圖2 ;

按理說，兩個旅客都同時選擇斗爭是最好的。但結果是兩個旅客都會選擇沉默。因為A旅客會想，另一旅客B的選擇無非有兩種:沉默、斗爭。如果B沉默我斗爭，我的損失是8個單位，如果B沉默我也沉默，我的損失僅2個單位，所以我要沉默;如果B斗爭我沉默，我會得6個單位的利，如果B斗爭我斗爭，我也才得1單位的利，因此，我還要選擇沉默。因而，無論對方選擇斗爭還是沉默，我的最優選擇都是沉默。另一旅客B也是理性人，因而，也會有A同樣的策略選擇過程，也會選擇沉默。于是，面對強盜搶劫，兩個旅客竟都示以沉默。

要想打破沉默，就要提倡人與人之間相互幫助，提倡團體精神。這樣在某個特定的時間與空間內，參與者都有集體感，哪怕這種集體是非工作存在的臨時集體。“道德就是由群體實施的對所謂非道德的行為進行非強制性的懲戒機制”〔6〕，道德是大家共同選擇的，是群體的道德。個人和群體行為的相互制約決定了個人的選擇在本質上是群體的行為，任何一方的選擇和決策都要以對方的選擇和決策為基礎和前提，受到對方選擇和決策的制約，誰也不能不顧別人的選擇和決策而自行其是。對方的選擇和決策達到什么程度，這方的選擇和決策也只能達到這個限度。也就是在非合作博弈階段，你很難不出賣他，成熟可靠的合作博弈因此是種寶貴稀缺的資源，它像社會物質財富、設備和硬件一樣，促進社會道德水平的提高。

2.道德的公共資源性

資源“通常是指自然界存在的天然財富。”〔7〕作為一種財富，資源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給們帶來利益，滿足人們的行為目標。

美國學者:L·S·Stavrianos在其《遠古以來的人類生命線》一書中，提出人類組成了血族社會才是脫離動物界的標志。在血族社會中人與人的關系已經由合作代替了搏斗和競爭，在獲得食物和性伴侶中出現了不同于動物的規律，這種規律實際上便是道德的最初形態。〔8〕如果將人類在原始狀態下不同于動物的規律，看做是道德的原初形態的話，那么，就可以看出，在其產生之初，對于人類來說道德就是一種公共資源。

無論哪種形態的人類社會，都存在道德;對不同的人類社會來說，道德都是一種資源。因為道德的存在使社會更加和諧、有序。而道德作為一種在人類中產生的、不同于動物之間交流方式的規律，同樣是一種資源。從人類社會形態長期的發展來看，更容易體現出道德的資源特色來。如對于目前的中國來說，擁有著什么樣的道德資源呢?“大致說來，這種國情是由2500年來的儒家遺產、50年的社會主義政權歷史以及1978年以來主要由中國對外開放政策而帶來的西方和非西方的大量國際影響所決定的。”〔9〕

如果說，道德在產生之初僅僅表現為與動物之間不同的規律，那么，在現實世界中，對于每一個身處其中的行為主體來說，道德則更多地體現為一種服務。作為公共服務的道德資源，通常情況下并非由單個個體的生產或行為而產生，而是一種由生活在特定群體中、特定地域中所有微觀行為主體行動的產物。對于整個社會來說，道德并不是內存于單個行為，而是存在于特定區域的行為主體之間。不同區域的行為主體之間存在著不同的道德準則。因此，對于特定的團體或組織來說，道德是一種公共資源，它內存于道德團體之間。如果“將道德視為一種公共服務的觀點推進一步，可以認為道德是個人和社會的單方面的不成文契約。契約內容是我愿意為社會提供道德服務。如果社會上每一個人都做出同樣的承諾，此種契約隱含的一個結果是我可以享受社會為我提供的道德服務。”〔10〕

不論將道德視為公共資源還是公共服務，它都是一種公共產品，同樣具有公共物品在使用上的非競爭性和排他性特征。但作為一種特殊的公共產品——無形資源，道德資源的實現是以人們對這種不成文契約的遵守為前提。如果人人都不愿意遵守這樣的契約，社會無疑就是霍布斯描述的“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因此，正是因為道德的公共特性，使道德與其他公共資源如空氣、環境等一樣，不僅存在著使用上的“搭便車”問題，而且還存著機會主義。任何利己的個人都具有充分享用道德資源所帶來的利益而不付出任何成本的動機。此外，“道德資源的特殊性還表現在，作為一種公共資源，在對其進行使用時，只能依靠一種無形的約束和激勵來保證道德資源的不受損害。”〔11〕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釋現實生活中行為主體之間信用的缺失、人與人之間的淡漠等社會現象。

3.道德選擇結果的均衡性

正確地認識和判斷自己的利益，從權衡自己的利益得失開始，才能做出與道德要求一致的選擇。否則，即使外部環境已經實現市場化的轉軌，人們仍然可能做出既不利于社會，也不利于自己的行為選擇。

長期以來，我國一直排斥和遏制“利己”觀念，這是人們對自己利益認識和判斷水平較低的結果。因為，提倡的主流道德存在自我意識的缺位，在這種道德體系中，個人的最大滿足不是自己的存在和發展，而是他人或國家利益的實現。主流道德不具有普遍可接受性和長期可實踐性，所以人們實際上還是以自己的利益實現為最大化的滿足。在主流道德下，對個人利益和實現方式的認識只能在至愛親朋的小范圍內口傳心授，沒有公開和暢通渠道的溝通、傳遞和擴展，這種認識和判斷水平的偏低難以避免。換句話說，當前我國道德水平有待提高的原因，有因為外部制度不合理，置人于無奈的一面，也有因人們的理性程度不高，容易做出錯誤判斷和選擇的一面。

公眾的效用函數中，感情宣泄影響他們滿足程度的比重相當大，為了這個感情的滿足，即使承擔極大的代價，人們也會在所不惜。國家利益和某種理念也常常與這種感情交織在一起，即使非常關注自己利益的人，他們的這份感情也可能被突然激發出來。正是在這種感情的引導下，許多人為他們所認為的國家利益，按照未被實踐檢驗的理論，奮不顧身，其結果往往既損害了他們所熱愛的國家利益，也損害了他們自己的利益。在日常生活中，這種感情沖動更是依附在各種說不清楚的事上，許多人可以不計得失，不惜代價，為瑣事而爭斗、吵鬧、甚至采取極端手段。這樣做固然可解一時之氣，但最后對社會、對自己造成的損失之嚴重，往往使他們追悔莫及。不計得失的行為最終仍要回到利益的權衡上，因為，人們遲早要反思他們行為的得失。所以，與其行為之后回到利益的權衡上來，不如從一開始就將利益的權衡作為行動的出發點。

利益的權衡也只能以個人的“庸俗利益”為起點，而不能一開始就定位在主流道德強調的國家利益上。盡管國家利益之崇高，值得每個人為之做出犧牲和奉獻。但是，因為國家利益相當復雜，除了在財產上的表現比較直觀以外，在其他方面的表現往往不是一般人所能正確判斷和維護得了的。如果所有的人都懷著崇高的感情，為他們心目中的，卻未必是實際的國家利益而犧牲奉獻，其結果往往因為認識判斷的錯位差池，時機力度的把握不當，用力方向的相互抵消，使國家為之承受的損失甚至遠遠超過它所能得到的好處。個人利益要直觀明了得多，只有個人才可以對自己利益做出最好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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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敖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