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家族定義及家族\\家族主義形成的探討

摘要本文從結構及功能上對家族這一概念進行了界定，與家庭區分開來。在此基礎上，對于家族、家族主義的形成進行探討，認為社會經濟形態在家族及家族主義的形成中起了決定性作用。對現當代家族社群的狀況進行探討，并從側面證明社會經濟形態的重要影響。

關鍵詞家族 家族主義 家族取向

中圖分類號:C91文獻標識碼:A

在費孝通先生所著的《鄉土中國》，林語堂先生所著的《中國人》，楊懋春先生所著《中國的家族主義與國民性格》，楊國樞先生所著的《中國人的心理與行為:本土化研究》中，各位學者都談到了“家族”問題。各位從家族的定義，家族的形成，家族取向及家族主義的形成，家族的功能，直至中國與西方家族的區別，都談到了自身的看法，筆者讀后對“家族”也形成了較理性的認識，在此談談對這一問題的理解。

1 家族的定義

在對家族的定義上，首先值得強調的是家族是要區別于家庭的。費孝通先生在定義中國鄉土社會的基本社群時最開始是采用了“擴大了的家庭”的說法。但是后來發現這個“大家庭”的表述沒有辦法體現出鄉土社會的社群結構的本質，無法區別于西方社會的小家庭，因為“大”與“小”的區別并不等于結構上的區別，因此費孝通先生轉而采用“家族”的概念。

從這點來看，家庭與家族是結構上的區別，并非數量上的區別，家庭由親子關系核心組成，但是家族的結構卻比家庭的關系復雜，可涉及到兄弟叔伯關系，由單系親屬差序路線向外擴大(在中國一般是父系親屬)。因此一個由兩夫妻和五六個孩子組成的社群稱之為家庭，但是由兄弟妯娌組成的社群可稱之為家族。

從家族的功能上來講，家族負擔的不只是生育職能，同時擔負的還有政治、經濟、宗教在內的職能，這種職能的實現必然要求多重親屬關系者組織在一起，共同完成多項事業，這項工作是綿續性的。而單個親子家庭的主要職能集中于生育，生育職能完成，家庭便開始分裂，它是臨時性的。就像楊懋春先生所提到的家族的意義不僅在于生命的延續，“還必須在生物性基礎之上，用力建樹當時當地認為最高尚的社會體制、文化產業及道義風范。”這講的就是高級生命的延續。

于是，家族可以其結構和功能上來進行定義，與家庭的定義區分開來。費孝通先生提出了家族與家庭概念以表達鄉土社會與西方社會群體的差異，但是我認為費先生在二者的界限上還是有模糊。費先生認為“家族在結構上包括家庭，最小的家族也可以等于家庭”，從這點上來看，費先生看到了家族與家庭的交集，卻忽略了家族與家庭的本質區別。正如我們說社團包括了個體，但不能說最小的社團也可以等于個體，我們知道社團至少是兩個個體的組織，個體是不可能等于社團的。而家族是必須包括除親子關系以外的叔伯兄弟等父系關系的，不可能等于只有親子關系的家庭。費先生在提到家庭的職能時說:“在任何文化中，家庭這社群總是賦有生育之外其他的功能”，在功能這一點上，家族與家庭的功能又發生了界限上的模糊，家庭與家族的職能似乎也能共通。

因此，如果在結構與功能的界定上發生模糊的話，家族的定義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筆者堅持認為家族與家庭在結構與功能上有區別，二者不能混為一談。在堅持二者區別的前提下才能開始關于家族、家族主義形成等問題的討論。

2 家族、家族主義形成

在家族、家族主義形成這一問題上，筆者認為應該從鄉土社會的經濟形態中尋找答案。費先生提到“中國的家是一個事業組織，家的大小是依著事業的大小而決定的。如果事業小，夫婦兩人的合作已夠應付，這個家也可以小得等于家庭;如果事業大，超過了夫婦兩人所能擔負時，兄弟伯叔全可以集合在一個大家里”。中國鄉土社會為什么以家族為基本社群組織?這就源自于鄉土事業的“大”了。

在中國農村，人們都是靠著土地生活的，農民一輩子被栓在地里的，幾畝地就是一家的生活資料。雖然說“你耕田來我織布”是一種理想的社會分工，但是“耕田”這一重大的生產活動并不是由一個男子就能完成的，尤其是在農忙時節，時空上雙重勞動強度要求必須多個勞動力同時長時間工作才能完成勞動任務。這一客觀要求就使得數代內的父系親屬家庭集合起來，在地緣上相近，共同生產生活，形成家族。家族的產生對于生命的延續等也具有重要的意義。于是家族成為經濟生活與社會生活的核心，凡事以家為重的家族主義也就產生了。

而在家族集體的生產活動中，年長的男性勞動力因為掌握了更多的生產技巧，積累了更多的生產經驗，在長期勞動過程中取得了其他勞動者的尊重，因此在家族眾多的勞動力中建立起了自己的權威與公信力，建立起自己的家族領導者與管理者的形象。而女性在生產過程中處于從屬地位，因為生理原因未與男性一起在田間進行生產勞動，其重要性也被弱化，更多關注于家庭生活。至此，家族的權利核心、權利分配及角色定位、行為規范在男女老少中形成。

楊國樞先生在《中國人的心理與行為》一書中提到的家族取向與家族主義皆根源于此。個人對家族的依賴及在生產活動過程中形成的各種規范對家族主義的形成具有決定性的，深遠的影響。家族主義所包含的認知方面(家族延續、家族和諧、家族團結、家族富裕及家族榮譽)就是在生產過程中所形成的對家族功能、家族穩定狀態及家族成就的認識;而情感方面(一體感、歸屬感、榮辱感、責任感、安全感)則源自家族共產的前提下對家族統合的維持，使之成為堅實整體的強烈愿望;意愿方面包括的行為傾向(繁衍子孫、崇拜祖先、相互依賴、忍耐一直、謙讓順同、為家奮斗、長幼有序及內外有別)則是在生產生活過程中形成并且是為了家族更好的延續生存而形成的行為規范。

總之，筆者認為，正是這種鄉土社會的經濟形態決定了家族、家族主義的形成，這也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論斷的體現。雖然現在鄉土經濟制度僅存在于部分農村地區，城市中不存在這種經濟形態，但是這種生產方式對中國社會的影響是深入骨髓的，這畢竟是中國社會賴以成長的基礎。

而從《中國的家族主義與國民性格》一文來看，楊懋春先生認為家族主義的建立包括兩個方面的原因。第一個原因是生命延續的需要，我們將家族的延續當成是自己“永生”的方式，以期達到“雖死猶存”。“人必須在今世建立并維持一個家族。于是中國人相信家族是綿延生命的機構。子孫或后代能提供人死后，在另一個世界所需要的生活用品。”而第二個原因是社會性、文化性及道義性三種意義的高級生命延續的需要，我們要由動物發展至高級社會化與高級修養的社會人這種高級的生命延續只能由人數眾多的家族來完成，用力建樹社會規范、文化積淀及道義準則。

從楊先生所談到的第一個原因來看，生育作為家族主義產生的原因確實不可忽視，家族的存在能夠確保種族更好延續下去，這點筆者在上文中已經提到。但是筆者認為生育并不能成為家族主義產生的根本原因，因為就家庭與家族兩者的職能來看，家庭的主要職責在于生育，生育功能并非以家族的必然存在為前提而實現的。因此，單就生育原因來看，這并不能成為家族主義產生的根本原因。而就第二點來看，家族是為了社會、文化與道義的意義而建立的。是否在社會體制完善、文化繁榮及道德力量強大的情況下，家族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呢?現代社會已經接近于這種狀態，而家族不可否認依舊存在著。在家族形成初期，中國社會處于生產力低下，文明落后的狀態，直至上個世紀末，中國廣大群眾還在求“溫飽”的狀態，生存的目標就是為了存活，對于社會、文化、道義這些事業甚至都是知之甚少，何談為這三者的意義而組建家族。而從結果來看，綿延了幾千年的中華文明，不斷成熟的社會體制及道德規范，這一發展歷程中家族所扮演的角色似乎也并沒有獲得大家的承認。因此，筆者認為從社會、文化、道義的角度來解釋家族主義的存在并不合理，從經濟形態的角度來解釋家族及家族主義的存在似乎更為恰當。

3 現當代社會中的家族

提到家族，腦海中更多浮現的是古代或者是近代的鄉村大院里，幾家幾戶聚居在一起，共同生活，家長里短紛紛擾擾。但是我們很少會想到現代社會中的大家族，除非是說到現存龐大的家族企業。我想，形成這種認知的原因在于家族確實更多存在于鄉土社會之中，而在現代社會“家族”這種社會群體已在逐漸減少，家庭是現代社會的結構主體單元。其實，家庭的主體地位與家族企業的存在這兩點可以從側面證明筆者上面的觀點，即經濟形態決定了家族的產生。

具體說來，在農村的集體承包責任制下，農戶要做的土地勞動強度變化不大，但是生產工具的改進大大減輕了生產者的負擔，一個人可以完成過去幾個人的勞動份額，于是完全可以做到每家每戶對自己的田地負責，完成生產任務。因此家族聚集在一起互相幫扶完成生產就沒有了必要，因此農村中家族聚集的現象已經漸漸減少，非核心家庭成員開始搬遷等。

而在城市里的話，大多數家庭成員的學習、工作、生活具有流動性，他們沒有固定的生產資料，沒有固定在一片土地上，大部分人憑借出賣勞動或者技術生存。當他們的居住地變遷的時候，他們完全可以在新的地區開始新的生活，這種靈活性、變異性就決定了家族成員不再需要聯合在一起，彼此之間沒有利益的牽扯，家族共同存在已失去了經濟根基。

而對于家族企業來說，家族成員共同經營一個大的事業，事業的形成、發展及繁榮都由家庭成員負責，并在此過程中形成了特定的家族傳統及規則，形成了以家庭為重的家族主義。為了共同經營這份事業，眾多的家族成員進行分工合作，居住在一起，維持著家族的運轉，家族的良好運轉就等于企業的良好運轉。由此可見，現代家族的存在也是因為在經濟上有共同的根基，家族企業將各個家族成員聯合在一起，進行大規模的、集中性的、固定性的生產經營活動。

綜上兩點，筆者認為現當代社會經濟形態下，家庭主導社群地位，家族社群地位逐漸下降。而這一事實與家族企業的存在都證明了家族的存在以及家族主義的形成是由社會經濟形態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