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自然的原生態女性

一

格溫·哈伍德出生于澳大利亞的昆士蘭州，成長在還未完全開發，仍具原始風光的廣袤土地上。音樂是格溫生活的重要元素，她曾渴望成為音樂家，最終當了音樂教師，兼教會的管風琴彈奏者。對哲學、神學、音樂及德語的濃厚興趣，良好的修養、藝術氣質、美麗的自然風光以及溫馨家庭氣氛都是她成為優秀詩人的重要因素。

澳州早期的生產方式以農牧業為主，長期是以男性為主導的男權型社會。絕大多數女性只能在家料理家務看管孩子，很少走出社會參加工作，更談不上參與社會活動。女孩子雖受教育，但在女子學校里受到的教育完全有別于男生。格溫是女性中的佼佼者，她曾獲得昆士蘭大學、塔斯馬尼亞和拉籌伯等大學的文學博士學位。她的第一部作品《詩集》發表于1963年，以后還出版了另外六部詩集，分別獲得過羅伯特·弗羅斯特獎和帕特里克·懷特獎。1989年其代表作之一《骨掃描》贏得維多利亞總理文學詩歌獎，還獲得南澳大利亞州布雷獎。其重要詩歌“頒獎”、“紫羅蘭”和“在莫寧屯”為她贏得了社會的廣泛認同，她被譽為澳大利亞文壇最前沿的詩人。

出生在原生態的澳大利亞，生活在和諧的家庭，溫格頗具原生態女性本色，婚后雖搬過五次家，她仍在履行妻子和母親的責任中感受到樂趣，獲得了成就感，并認為生兒育女是女人永恒的主題。溫格的作品大多數與女人和家庭有關，其代表作之一——浪漫而優美的抒情詩“紫羅蘭”充分展示了原生態女性本色，猶如一幅美麗的原生態女性畫卷：在遙遠的鄉村，一家三口過著溫馨和諧的田園生活，詩人傾訴了女性的哀怨，追尋了童年時代與父母共度的美好時光，春意盎然的紫羅蘭發出淡淡芳香，傳遞著原生態女性的柔美嫵媚，以及多思善慮的情感。

溫格彰顯原生態女性本色的詩歌不少，如，浪漫詩歌“至親”，可謂音樂與藝術的結晶，揭示了音樂的真諦，人與人的親密關系。再如另外兩首浪漫主義詩歌“在莫寧屯”和“父與子”均無比深切地緬懷過世的父親，感慨時間的流逝，感悟親情、人生以及自然。在這些詩歌里詩人的原生態女性思想及其細膩情感表露無遺。真可謂原生態土壤養育了原生態女性，原生態女詩人譜寫出充滿原生態情結的詩歌。因篇幅關系本文將重點分析“紫羅蘭”以饗讀者。

二

面對黃昏美景哈伍德感慨萬千地寫道：“冷清的黃昏，塵霧彌漫，”傳遞出對生活的不滿情緒：眼前“憂郁嬌嫩的鮮花，晚霞、鳥巢邊、可愛的山鳥”喚起了兒時趣事的回憶。對比童年的歡欣，憂郁惆悵的詩句展示了多愁善感女性的原生態本色。

童年的一次午睡混淆其思維，驚醒后向媽媽要早餐，意識到錯誤后，她哭泣著問：“那么早晨到哪里去了呢?”哀怨的問題扔給了母親，實則是詩人在問讀者：難道童年及其天真和美麗，就像一個上午在不知不覺中就消失了嗎?而美好時光仍記心間啊：“春意盎然的紫羅蘭；……父親吹著口哨回家，……”

父親吹著哨子收工回家了，由遠漸近的哨聲使其到達“先聞其聲，后見其人”，傳遞的信息是開朗的父親勞累了一天依然快樂。這情節與第一段詩人自己的哨聲遙相呼應，承載著女兒對父母的愛，感激父母營造的幸福生活。雖有這份愛，她無奈地感嘆失去的早上或童年不可追回。

“紫羅蘭”揭示了一種家庭生活，以今天的標準來看似乎有點古怪。家庭的溫馨在“燭光”中，家人圍坐在燭光下意味著家庭幸福完美之至：“父親彎腰嗅聞著新采的花朵，溫柔地撫摸母親的金發”。

潺潺汲淪溪傳來石頭鳥的婉歌，紫羅蘭的芳香在空中淡淡飄散。

父母非常滿足于彼此陪伴，陪伴孩子，母親在家細心照顧孩子，欣賞著近在咫尺的自然美。

此詩對過去賦予了浪漫的懷念，眷念美好的大自然，相互關愛的家人以及和諧美滿的生活。嬌嫩的紫羅蘭象征甜蜜而脆弱的童年記憶，值得珍藏于心。

“紫羅蘭”抒發了女詩人對現實生活的困惑與迷茫。詩歌里沒有直接抱怨的語言，而以描述童年歡欣浪漫生活來突出主題。其柔美浪漫的詩歌風格匹配于它所表現的原生態女性之美。

第一，詩人以其獨特結構表達纏綿悱惻的思鄉情，該詩以奇特的構思和形式展現了它的與眾不同。

在感慨現實的絕望中，詩人發現了紫羅蘭奮力崛起、頑強的生存精神，于是對新生活以及美好未來的向往油然而生。她試圖與大自然建立和諧共進的關系，以恢復其信心，她對鳥兒吹起動聽的口哨，但令人深感遺憾：人類與野生鳥兒還沒有那么和諧，難以達成情感交流；鳥兒的歌聲婉轉動聽，而她心愛的樂曲相形見絀，“山鳥低頭磨喙，對斯卡拉蒂小曲仍充耳不聞。”夕陽景色和口哨都是渺茫的希望與絕望的元素，紫羅蘭也是淡淡的。詩人陷入了茫然，對人生的意義產生了惆悵，幻想的破滅更使人在余味中反思，憶童年，思故鄉……

“思鄉”，極其美好的詞語，古往今來，無數騷人墨客留下了華章麗句，如哀似訴、凄婉低回的詩句穿越了時空，在讀者中引起共鳴。

潺潺汲淪溪傳來石頭鳥的婉歌，紫羅蘭的芳香在空中淡淡飄散。

景色是“淡淡”的，“香”是仿佛遠處渺茫的歌聲似的“清香”，這里所顯示的含蓄美，與“哀而不傷”的美學風格有著內在的和諧。纏綿悱惻的思鄉愁滿溢詩里行間，令人不忍觸摸。

第二，豐富多彩的表現手法展現了詩人成熟的詩歌寫作技巧。

象征主義大師馬拉美說：指明一物件便剝奪了詩歌的最大樂趣，其樂趣在逐漸流露，“說出是破壞，暗示才是創造。”

象征意象是這首現代詩的主要藝術特色，“紫羅蘭”作為逝去歲月溫馨回憶的象征，詩人所營構的象征意象具有深度、廣度及暗示性，給讀者無盡的遇想和豐富的審美感受。該詩如彼岸之花，無法摘取，卻存活于心，詩味濃郁，藝術高超，耐人咀嚼。鑒賞到此，讀者真正進入到詩人創作詩歌的意蘊中，也進入了詩歌的“智性”中。

如黑格爾所說：“象征在本質上是雙關的或模棱兩可的。”該詩歌里“早晨”含令人深思的雙重意義，字面上敘述早晨到哪里去了，實則詩人借希臘神話傳說中斯芬克斯之謎的比喻“一天代表人的一生”。詩人的寓意在問：金色童年及美好青春怎么就在不知不覺中就消失了?在她的另一首詩“在莫寧屯”也有這樣的比喻。又如，“晚霞”被比做人生的老年：“晚霞若冰激凌在慢慢融化。”早晨與夕陽的比較，即過去快樂與現在孤獨形成鮮明的對比。此時內心的孤獨達到了唯美極致的境界，獨自享受著孤獨與寂寞的魅力。

第三，好詩宛若動聽的歌，既有美言妙句，又有如歌般的韻律。生于音樂世家的格溫在詩歌里留下了家族愛好的重彩。女詩人在第一節里吹起的口哨與后面章節里父親的口哨聲遙相呼應，構成一首動人的協奏曲，再加上詩句的節奏與韻律，好似和諧美妙的交響樂。在藝術形式上，詩歌韻律悅耳動聽，詩句隨悠悠的節奏流淌，如一股充滿田園芳菲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全詩五節，每節八行四韻，形式上完整統一，這手法有一唱三嘆之妙。樂曲雖逝，意味仍在記憶里顫動：紫羅蘭雖謝了，還留下沁人心脾的芳香。有音樂素養的詩人不僅給詩歌染上絢麗的色彩，還注入了優美的樂感。

該詩歌細膩的心理描寫、筆調婉約典雅、風格澄澈靈活、個性情感豐富等，這些特征均展示了女性詩歌特有的“纖指破新橙”之美感。

三

古今中外多少女性想保持自己的原生態本色，從“質本潔來還潔去”凄美的林妹妹，到遙遠《邊城》里天真清純的翠翠，就連叱咤疆場的花木蘭最終也要顯示女兒愛美的本性，“當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女性最大愿望就是做自己，這是女性最幸福的人生。格溫在優美浪漫的《紫羅蘭》里多方位地彰顯了女詩人的原生態特征。

首先，“紫羅蘭”的選題與選材都充分體現原生態女性氣質，具柔媚氣質的紫羅蘭在歐洲詩歌里幾乎是浪漫的化身，詩歌的內容與風格抒發了女性豐富而憂郁的情感。

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傍晚時分心情郁悒，唐代詩人就留下了膾炙人口的詩句：“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詩歌“紫羅蘭”也寫在黃昏時，體現了女詩人多愁善感的情感與多思善慮的心靈。在寒冷的傍晚看到夕陽西下，天邊美麗的晚霞在慢慢消退，心里無限惆悵而感慨萬分，在贊美黃昏前的原野風光時，抒發了詩人憂慮的情懷。作者有感于生命的偉大與不可超越，借此感嘆內心的無奈——時光似流水。如黑格爾所述：詩人“帶著感情去描述的，主要是和他的內心活動合拍的那些情節，這些情節描述得越生動，也就越易在聽眾心中引起同樣的情感。”

其次，詩人精心描寫了美麗的晚霞、浪漫而春意盎然的紫羅蘭、可愛的山鳥、婉轉的鳥語和潺潺小溪。詩人對大自然細心的觀察與呵護，表達了詩人對大自然的無比關愛之情。意象柔美秀麗：“晚霞、紫羅蘭、鳥兒、鳥語”詩人賦予它們更多理想化、情感化的色彩，呈現出母性的圣潔、女性的典雅秀麗與心性的浪漫。讀著如此詩情畫意的句子，讀者自然會體察到詩人已把自己遺失在對自然和家人刻骨銘心的愛之舟里，游歷于永世不忘之情與圣潔銷魂之美的溪流中。“夕陽、紫羅蘭、鳥兒、鳥語、小溪”凸顯了強烈的女性情結，成為女性心情的生動寫照。

從字面看，晚霞、山鳥、花草、小河乃至鳥語，全是眼前景物，純寫自然而已。客觀自然景物反映到詩人筆下，必然經過詩人主觀的過濾——理解、融會、取舍、強調，然后形成藝術品，這既是客觀世界的反映，也是詩人主觀精神的凝結。

最后，詩歌重點描寫的各具特色的兩個女性人物充分展示原生態女性的幸福。

一個是溫柔賢惠的母親，原生態幸福女性，在美麗家園她擁有深愛并呵護自己的丈夫，還有可愛又調皮的小女孩。孩子哭泣時，母親全力安撫，其母性色彩發揮得淋漓盡致，讓人倍感親近。如此善解人意，散發母性光輝的女性最有女性味。女性味是一種文化，是一種氣質和內涵，是智慧與技巧……也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另一個女性是詩人自己，小時候她似聰明可人的鄰家小妹，出水芙蓉，透出清純透澈的純潔美，體現了天真純潔的女性味。通過對童年生活的回憶體現出詩人成年后又是善解人意，散發母性光輝的女性；詩歌透出的智慧令人愉悅，其獨特韻味，散發出自然美的芬芳。其內涵美盡展女性的獨有風情，可謂“女性中的女性”。

家是傳統女性生活的中心，這兩個女性在溫馨的家庭和家人的保護下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小姑娘天真可愛，母親溫柔又美麗。詩人通過自然景象、童年趣事以及家庭生活的描寫，反映出她對自然生活、傳統家庭的無限懷念，對女性的理解——保持本色的女性最幸福，幸福的原生態女性最美麗。

總的說來，在詩歌“紫羅蘭”里詩人通過緬懷過去的浪漫時光，洞察美好世界，凸顯了原生態女性的豐富而美麗的情懷，彰顯出迷人的女性文學魅力，在澳大利亞女性文學中留下不朽的一頁。然而詩人的過度傷感使詩歌少了幾分激情，若詩人靜心品自然，自然總存在著某種平衡，靜心品過程、品結果、品輪回，這之中有澀也有甘，更有淡淡的香。夕陽過后有璀璨的星空、皎潔的月光，還可點燃堆堆耀眼的篝火……總之，只要心中有希望，明天永遠更美好，生活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