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試就漢語詞類劃分中的詞的“兼類問題”進行探討,追溯漢語兼類詞產生的原因,并對漢語兼類詞辨析中存在的爭議提出異議。
關鍵詞:漢語詞 兼類 活用 派生 西化
與西方形態特征豐富的語言不同,現代漢語是缺少形態變化的語言,劃分漢語詞類主要根據詞的句法功能。但漢語的句法功能有較大的靈活性,使得現代漢語的詞類劃分比較復雜,因此漢語詞的兼類問題也就成了眾多研究者公認的老大難問題。
所謂兼類,是指一個詞在不同語境中分別具有兩種或兩種以上不同詞類的語法功能。如“代表”一詞,在“全國人大代表”中是名詞,在“我代表她感謝你。”中是動詞。它在不同語境中的詞類性質不同,因此可被看作一個兼類詞。要確定一個詞的詞性,必須在具體的語境中分析,正如黎錦熙先生所說:“凡詞,依句辯品,離句無品”。“國語的詞類在詞的本身無從分別,必須看它在句中的位置、職務才能認定一個詞屬于何種詞類。”[1]兼類詞在不同的句子中,位置、職務也有所不同,但意義上必須相近。王力先生認為兼類詞必須是意義相差很遠的異詞同形詞,而不是意義相近的同形詞。他說過:“一個詞可以歸入兩個以上的詞,譬如說‘我寫信’的‘信’是名詞,‘我不信’的‘信’卻是動詞。但必須是意義相差很遠,才可以認為詞類不同;如果像‘我在家’的‘在’字和‘我在家讀書’的‘在’,它們的意義是一樣的,就不該分屬兩類。”[2]對詞的兼類問題,呂叔湘先生也有自己的觀點,他說:“一個詞能不能屬于兩個類? 當然能。假若咱們為甲、乙兩類詞分別找出一些語法上的特點,發現一個詞在一種場合有甲類詞的特點,在另一種場合有乙類詞的特點,那它自然屬于甲類,也屬于乙類。舉個實例,‘拿把鎖把門鎖上’。假如咱們采取這兩套格式作為區別名詞和動詞的標準,那么前一個‘鎖’字就是名詞,后一個‘鎖’字就是動詞。這是真正的一詞多類,就是認為兩個詞也不過分。”[3]呂叔湘先生認為,漢語詞是有兼類的,我們只要總結建立一定的詞類格式,再依據這些格式來區別詞類,那符合幾種詞類的格式就兼幾類詞。由此可見,由于漢語詞的兼類問題十分復雜,研究者對這個問題爭議頗多,眾說紛紜,意見很不統一。那么造成漢語詞兼類的原因又有哪些呢?對于這個問題,也有很多種看法,總結起來,大致可分三個大方面:
一、詞類的活用及派生演變為兼類
每一時期常用的漢語詞數量是有限的,那么怎么能夠用有限的詞來表達眾多紛雜的意思呢?詞類的活用和派生就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這種詞的靈活運用開始時可能是為了適應某語言環境臨時活用或派生出來的,但活用或派生的臨時意義使用次數多了,人們就習慣了,接受了,固定下來,便成為這個詞的新義,兼類也就由此產生了。所謂活用,就是詞的某種語法功能的臨時改變。例如“春風風人”中第一個“風”是本用,是名詞,第二個“風”是活用,名詞活用為動詞。關于詞義派生和詞的兼類之間的關系,雖然我國語法界經過長期爭論達成了一致,即“承認句法功能是漢語詞類最主要的甚至是惟一的分類標準。”但我們不能因堅持這個標準而生硬地切斷詞義派生和詞的兼類之間的有機聯系。詞的多義現象或多義詞是詞的兼類或兼類詞這種語法現象存在的語義基礎。如“光”,本義是“太陽、火等放射出來照耀在物體上,使眼睛能看見物體的那種物質”,是名詞,在這個意義基礎上先后派生出了“光滑,平滑”“凈,盡”這兩個形容詞義項;還派生出了“無衣物遮蓋,露出身體”這個動詞義項與“只,僅”這個副詞義項。[4]
二、西方語法對漢語詞兼類產生的影響
從1919年五四運動時期的“白話文運動”和“國語運動”開始,漢語受到西方語言文化的影響很大,吸收了很多西方語法中特有的觀點。王力、呂叔湘等很多學者都認為現代漢語的形成與發展深受西方印歐語言的影響。而漢語詞兼類范圍的進一步擴大在一定程度上也與學習西方語法有關。以英語為例,英語中大部分詞在改變詞類時,詞形也會發生變化,但如果翻譯成漢語,就出現了問題。如動詞“期待”是“expect”,名詞“期待”是“expection”。名詞形式就是在動詞后加了個名詞性的后綴“ion”派生來的,但翻譯成漢語,必須放在具體的語境中來分清詞性。另外,英語中本來也存在很多異體同形詞,如“work、paint、book”等,這些詞翻譯成漢語,使漢語一詞多義現象更加復雜化,勢必要構成兼類詞,因此,兼類詞的范圍也就隨著西方語法的進入進一步擴大。在漢語中,形容詞或動詞一般是不能作名詞性偏正短語的中心語的,這種情況在西方語言中都使用由動詞和形容詞派生的名詞,漢語沒有這類派生形態,所以只能讓一個詞來兼兩種或更多的詞類,以達到適應特定語境的要求。
三、各地方言對漢語詞兼類的影響
中國地大物博,幅員遼闊,普通話和方言歷來是相互融合,相互吸收的。因此,普通話在發展過程中勢必會吸收許多方言用語來豐富和壯大自身的語義系統。在吸收過程中,有一些詞原本在普通話中是單義的,因添加了方言中的詞義而變成了兼類詞。現在出現了很多“程度副詞+名詞”的結構,比如“很中國、很女人、很淑女”。通常情況下,副詞不直接修飾名詞,這是現代漢語中的一般規律,但在港臺地區這種搭配卻很普遍,被人們普遍接受,當用得越來越多時,便從方言詞擴大到普通話中,從而形成了兼類詞。再如“虎”這個詞,在普通話中有兩個義項:①表示一種猛獸;②比喻義,表勇猛威武。兩個義項都是名詞義。但在方言中,虎還有“露出兇相”的義項,如“父親虎著臉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這里便表示動詞義。最初,這一詞義只在方言中才有,但隨著使用頻率的增加,范圍變廣,自然而然地便被普通話吸收,進入了普通話的詞義范圍。
以上追溯了漢語兼類詞產生的原因,下面再來看看漢語兼類詞的辨析問題。傳統意義上認為漢語詞兼類只限于名詞、動詞和形容詞,忽略了別的詞類也能兼類的問題。漢語中有很多由名詞、動詞、形容詞演變而來的詞,這些詞與原來的名詞、動詞、形容詞間還存在著一定的聯系,有些甚至是相同的。例如“用尺量了一尺布給她。”中的第一個“尺”是名詞,第二個“尺”則是由名詞演變來的名量詞。這類詞到底歸為異詞同形詞還是兼類詞呢?如歸為異詞同形,兼類詞中具有修辭性質的一類是不是也應該歸為異詞同形呢?如“這是什么意思?”和“你意思意思就行了。”中的“意思”是修辭性兼類,由名詞引申為動詞。因此,在名動形與其他詞類辨析的歸類上,還存在很大的爭議,這正是漢語詞類老大難問題的癥結所在。又如“他在學校。”和“他在學校上課。”中的“在”,前者一般被看作動詞,后者被看作介詞。有的觀點不認為有介詞這類詞,而把介詞歸入動詞一類,叫“次動詞”。那么作為次動詞的“在”和作為動詞的“在”又有什么區別呢?另外,類似“長期、正式”等詞是否屬于區別詞和副詞的兼類,現在也存在著兩種說法:第一種,以朱德熙、陸儉明為代表,他們認為這類詞既作定語,又作狀語,屬于區別詞和副詞的兼類;第二種,以呂叔湘、高更生為代表,他們認為這些詞在作狀語時沒有改變詞性,稱為“定狀區別詞”。在詞的兼類問題上存在如此多的爭議,主要是人們對漢語詞類的研究還很有限,而且缺乏窮盡式的研究。不過,隨著對漢語詞類研究的慢慢深入,兼類問題上存在的頗多爭議也會迎刃而解。
兼類現象作為漢語中一個復雜而又常見的問題,還將不斷被我們提起。語言是不斷發展變化的,詞的用法也處在不斷發展變化中,兼類詞的范圍還將進一步擴大,我們對待它的態度應是:適當地規范,并根據整個社會的發展,有選擇性地接受。
注 釋:
[1]黎錦熙.新著國語文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1947.
[2]王力.漢語語法綱要[M].北京:新知識出版社,1957.
[3]呂叔湘.關于漢語類詞的一些原則性問題[A].漢語語法論文集
[C].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增補
本)[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
(馬琦 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 300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