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注》的同源字系統(tǒng)

摘 要: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以“明通假”“求詞源”為核心，疏通了古漢語的同源字系統(tǒng)。該系統(tǒng)從層次上可分為通假字系統(tǒng)、異體字系統(tǒng)、古今字系統(tǒng)、同族詞系統(tǒng)四個子系統(tǒng)。

關(guān)鍵詞:同源字 同族詞 通假字 異體字 古今字

清代學(xué)者段玉裁所著《說文解字注》推崇“因形以得其音，因音以得其義”的訓(xùn)詁之法。又認(rèn)為:“自《爾雅》而下，訓(xùn)詁之學(xué)不外假借、轉(zhuǎn)注二端。”(見《六書音均表·古假借必同部說》)段氏所謂的“轉(zhuǎn)注”，多類似于詞源學(xué)中“語轉(zhuǎn)”的概念，所以段玉裁又說:“轉(zhuǎn)注異字同義，假借異義同字，其源皆在音均。”(見《六書音均表·六書說》)“轉(zhuǎn)注以義為主，同義互訓(xùn)也……義不外乎音，故轉(zhuǎn)注亦主音……轉(zhuǎn)注取諸同部、異部各半。”其大意可理解為:“因聲求義”之訓(xùn)詁，一在明通假，二在明語詞的通轉(zhuǎn)(大致也就是“求詞源”)，其推求的根本在于“先通古音”。《說文解字注》“因聲求義”的訓(xùn)詁疏通了兩個層次的內(nèi)容:其一，考辨了異體同詞的字際關(guān)系。這主要包括對異體字、通假字以及古今字的揭示;其二，疏通了異詞同源的詞際關(guān)系，該工作主要表現(xiàn)為對命名緣由的探討和同族詞的系聯(lián)工作[1](P79)。以上兩個層次就是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因聲求義”的二元。前人研讀段注，多割裂此二元，實際上該二元之值亦可統(tǒng)攝于同源字這一概念之下，即對異體字、古今字、通假字以及記錄同族詞的書寫文字等等，我們均可以稱之為同源字[2](P128～129)。《說文解字注》的同源字系統(tǒng)從層次上可分為異體字系統(tǒng)、通假字系統(tǒng)、古今字系統(tǒng)、同族詞系統(tǒng)四個子系統(tǒng)。下面我們將在前賢專項研究的基礎(chǔ)上，重新理清這四個層次的內(nèi)容。

一、通假字系統(tǒng)

段玉裁以為，“異義同字曰假借”。以現(xiàn)代文字學(xué)理論觀之，他的假借理論缺陷比較明顯，其常遭后人詬病者有二:其一，以引申為假借。段玉裁把除本義以外的其它意義統(tǒng)統(tǒng)看作假借，這在理論上混淆了字、詞的區(qū)別。如:

《說文》:家，凥也。從宀，豭省聲。

段注:按此字為一大疑案。豭省聲讀家，學(xué)者但見從豕而已，從豕之字多矣，安見其為豭省耶。何以不云叚聲，而紆回至此耶。竊謂此篆本義乃豕之凥也，引申假借以為人之凥，字義之轉(zhuǎn)移多如此。牢，牛之凥也，引申為所以拘罪之#167676;牢，庸有異乎。豢豕之生子最多，故人凥聚處借用其字，久而忘其字之本義，使引申之義得冒據(jù)之，葢自古而然。許書之作也，盡正其失，而猶未免此。且曲為之說，是千慮之一失也。家篆當(dāng)入豕部。

按:“家”“牢”的造字義與基本義屬于詞義引申，原無所謂孰為假借。

其二，以形近為假借。段玉裁雖然也認(rèn)為，“本義既明，則用此字之聲而不用此字之義者，乃可定為假借”。(《說文·敘》注)但他又認(rèn)為“至于古文以屮為艸字，以為足字，以丂為亐字，以#131626;為訓(xùn)字，以#13974;為澤字，此則非屬依聲，或因形近相借，無容后人效尤者也。”(《說文》卷一下“屮”字條注)這就等于推翻了他關(guān)于“假借主聲”的論斷。

段氏上述兩種主張雖顯乖張，但他關(guān)于假借的分類，卻比較合乎語言實際。他說，“大氐假借之始，始于本無其字，及其后也，既有其字矣，而多為假借，又其后也，且至后代，訛字亦得自冒于假借，博綜古今，有此三變。”這等于把假借分為了三類:①本無其字，假借之后不再制本字;②本無其字，假借在先，制字在后;③本有其字，經(jīng)典用字通假。后兩種是明通假的主要內(nèi)容，我們將其歸入這里的通假字系統(tǒng)。

段注《說文》意在以六書學(xué)說闡釋文字之聲音、義理，故每每論及假借，多能明言之，其術(shù)語或許不定，但都是“假借”(“通假”)一詞的變形，萬變不離其宗，常用者如:“假借”“假借為”“某即某之假借”“某者，某之假借”“皆假借字”“字之假借”“假某為某”“借為”“借某為之”“通用”等等，偶爾相對而言，則曰“非本字”。《說文解字注》中關(guān)于假借的論述主要可以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發(fā)明許慎論說假借的條例。

楊黛先生對此論述最為詳盡，他認(rèn)為段玉裁發(fā)明了許書說假借的三條體例，分別是:“古文以為某字”“引經(jīng)說假借”“故因以為某字”。[3](P62～65)如:

《說文》:屮，艸木初生也。象丨出形，有枝莖也。古文或#14383;為艸字。

段注:漢人所用尚爾，或之言有也，不盡爾也。凡云古文以為某字者，此明六書之假借。以用也，本非某字，古文用之為某字也。如古文以灑為灑埽字，以疋為詩大雅字，以丂為巧字，以臤為賢字，以#145744;為魯衛(wèi)之魯，以哥為歌字，以诐為頗字，以#151966;為靦字，籒文以爰為車轅字，皆因古時字少，依聲托事。

《說文》:璪，玉飾，如水藻之文。從王，喿聲。《虞書》曰:“璪火粉米。”

段注:《古文尚書·咎繇謨》文。按虞書璪字，衣之文也，當(dāng)從衣，而從玉者，假借也。衣文、玉文皆如水藻，聲義皆同，故相假借，非衣上為玉文也。凡《說文》有引經(jīng)言假借者例此。禮經(jīng)文采之訓(xùn)，古文多用繅字，今文多用璪、藻字，其實三字皆假借。

《說文》:詵，致言也。從言先。先亦聲。《詩》曰:“螽斯羽詵詵兮。”

段注:此引《周南》說假借也。毛曰:詵詵，眾多也。按以眾多釋詵詵，謂即#164884;#164884;之假借。陸氏《詩音義》云:詵詵，《說文》作#164884;。陸所據(jù)多部有#164884;字，引詩螽斯羽#164884;#164884;兮，葢三家詩。此引《毛詩》。或作駪駪、莘莘、侁侁，皆同。

許言“以為者”多談的是本無其字的假借，暫不屬于我們明通假的范圍。

第二，指出小篆字頭的通假。如:

《說文》:恉，意也。

段注:今字或作旨，或作指，皆非本字也。許《序》曰:曉學(xué)者達神恉。

第三，指出許慎說解用字的通假。如:

《說文》:讖，驗也。

段注:“驗本馬名，葢即譣之假借。讖、驗疊韻。”

第四，指出群經(jīng)用字的通假，容或與前幾種重合。如:

《說文》:泆，水所蕩泆也。

段注:蕩泆者，動蕩奔突而出。《禹貢》:道沇水入于河，泆為熒。本作泆。《周禮》疏、師古《漢書》注所引不誤。且《史記》《水經(jīng)注》皆作泆。惟《漢·地理志》作軼。軼，車相出也。正與泆義同。《左傳》:彼徒我車，懼其侵軼我。又曰:迭我殽地。迭即泆軼之假借也。凡言淫泆者，皆謂太過。其引伸之義也。《衛(wèi)包》改《禹貢》之泆為溢，淺人以滿釋之，固可嘆矣。

二、異體字系統(tǒng)

段玉裁曾明確地使用“異體”一詞來概括漢字異體現(xiàn)象:

《說文》:膬，耎易破也。從肉毳聲。

段注:按脃、膬?nèi)懕疽蛔之愺w，《篇》《韻》皆云膬同脃，《小宗伯》注曰:今南陽名穿地為竁，聲如腐脃之脃。音義云:字書無脃字，但有膬字，音千劣反。今注本或膬字者，則與劉音清劣反為協(xié)，據(jù)此則陸氏所見《說文》等書有膬無脃也。而李善于《魏都》《七發(fā)》分引此二字，則唐初《說文》非無脃矣。二字皆可入可去，分廁祭、薛，古音理不然也。

隨文注解中，凡遇到“異體”的情況，多用“一字”“異體”“同字”，或者“音同(近)義近(同)” 等術(shù)語加以概括。如:

《說文》:萴，烏喙也。

段注:《廣雅》:獲，奚毒，附子也。一歲為萴子，二歲為烏喙，三歲為附子，四歲為烏頭，五歲為天雄。按《本艸經(jīng)》有附子、烏頭、天雄三條，云烏頭一名奚毒，一名即子，一名烏喙。即子即萴子，猶鲗鯽一字也。《名醫(yī)別錄》又沾側(cè)子一條，誤矣。

《說文》:茇，艸根也。從艸犮聲。春艸根枯，引之而發(fā)土為撥，故謂之茇。

段注:此申明艸根為茇之義也。泛勝之書曰:春土長冒橛，陳根可拔，耕者急發(fā)。《考工記》注曰:#139240;土曰伐，伐之言發(fā)也。《詩·駿發(fā)爾私》箋云:發(fā)，伐也。《周語·王耕一墢》注:一墢，一耦之發(fā)也。引之而發(fā)土者，謂枱藉陳根，土易解散，其耕澤澤也。為撥之撥即《考工記》之伐。《國語》之墢、《說文》土部之坺、今韻書之垡，實一字也。其連根之土曰坺，故艸根曰苃。引伸為詩禮艸舍之苃。

《說文》:#160123;，艸也。從艸#172352;聲。

段注:按鳥部#172352;#167972;一字也，而艸部#17788;#17791;各字，恐有誤。

《說文》:#160413;，螫也。

段注:蠚螫葢本一字，若聲赦聲同部也。或讀呼各切，山東行此音。或讀式亦切，關(guān)西行此音。見釋玄應(yīng)書。今人乃以此篆切呼各，下篆切式亦，分而二之。

《說文》:#164054;，居也。從足荂聲。

段注:按此恐又跨字之異體。

《說文》:扐，《易》#155074;再扐而后卦。

段注:《王制》:祭用數(shù)之仂，喪用三年之仂。鄭皆以為數(shù)之什一。仂、扐葢同字。

《說文》:構(gòu)，葢也。

段注:此與冓音同義近。冓，交積材也。凡覆葢必交積材。

《說文》:#14219;，柔皮也。

段注:《周禮》所謂攻皮也。《函人職》曰:革欲其柔滑。而腛脂之，則耎。《廣雅》曰:#14219;，弱也。是與耎音義同。

《說文解字》意在為文字的統(tǒng)一和規(guī)范建立標(biāo)準(zhǔn)，故而對文字異體多能在正文中予以指明。《說文解字》所稱的大量“或體”多數(shù)都能歸入異體字的范疇。段玉裁的注解則探討了這些“或體”字與字頭正篆的語音關(guān)系和音義線索。如:

《說文》:絥，車絥也。從糸伏聲。茯，絥或從艸。#168769;，絥或從革#150536;聲。

段注:葡聲，伏聲同在弟一部。

《說文》:縻，牛#156053;也。從糸麻聲。#155627;，縻或從多。

段注:多聲，麻聲同。十七部。

“俗體”是《說文解字》異體字的又一來源。段注《說文》正文部分收錄“俗體”20個，據(jù)吉仕梅分析，其中14個與小篆正字為異體關(guān)系[4](P115～120)。如:

《說文》:敊，配鹽幽尗也。從尗支聲。豉，俗#143043;從豆。

段注:此可證尗豆為古今字。豆部之#162790;字、#162785;字皆非古文所有也。

另據(jù)郭在貽先生統(tǒng)計，段玉裁除了在正文中照錄“俗體”外，還在注文中指明俗字達672條之多[5](P157)。其中除部分假借字外，大部分都可以歸入異體字的范疇。如:

《說文》:兔，兔獸也。象兔踞，后其尾形。

段注:兔字今補。踞，俗字也，當(dāng)作居。

三、古今字系統(tǒng)

段玉裁對古今字的論述散見于各字注解之中。他談到:“凡讀經(jīng)傳者，不可不知古今字。古今無定時，周為古則漢為今，漢為古則晉宋為今，隨時異用者謂之古今字，非如今人所言古文籀文為古字，小篆隸書為今字也。”(見卷三上“誼”字條注)“隨時異用”的表述，表明段玉裁已經(jīng)認(rèn)識到古今字是文獻中的歷時用字現(xiàn)象，并且他還把字的形體演變排除在古今字之外，這一論述也是正確的。古今字屬異體同詞，多要靠語音方能聯(lián)系起來，所以段玉裁說:“凡言古今字者，主謂同音而古用彼，今用此異字。”(卷二上“余”字條注)古今音不同，清人認(rèn)識最為透徹，段氏還說:“古今人用字不同，謂之古今字，張揖作《古今字詁》是也。自張揖已后，其為古今字又不知幾更也，古今音之不同，近世言之最詳。”(卷五下“今”字條注)段玉裁正是因為有著良好的古音學(xué)修養(yǎng)，所以能在著述中對古今字進行系統(tǒng)的論述。

據(jù)黃園[6](P12～16)、張銘[7](P1～30)等人的統(tǒng)計，段注《說文》共論及古今字二百多處，除去重復(fù)者，約剩下兩百組左右。我們按照他們粗分的四大類，舉個例如下:

(一)明言“古今字”者，如:

《說文》:薲，大蓱也。

段注:《釋艸》曰:蘋，蓱，其大者蘋。毛傳曰:蘋，大蓱也。薲蘋古今字。

(二)對舉古字、今字，即言“古用某，今用某”者，如:

《說文》:屆，行不便也。一曰極也。

段注:《釋言》曰:屆，極也。蕩，閟宮、毛傳同。《釋詁》《方言》皆曰:艐，至也。郭云:艐，古屆字。按謂古用艐，今用屆也。艐屆雙聲。

(三)言“某行某廢”者，如:

《說文》:#143345;，雜肉也。

段注:從#14996;者，會意也。#14996;，分離也，引伸凡#14996;者皆作#143345;。#143345;行而#14996;廢矣。

(四)以古、今字互釋，僅單言“古”“今”者，如:

《說文》:菹，酢菜也。

段注:酢，今之醋字。

四、同族詞系統(tǒng)

《說文解字注》中探求同族詞的有關(guān)材料可依據(jù)其表達方式歸納為以下七類:

(一)“某之言某”類

段玉裁指出:“凡云之言者皆通其音義以為詁訓(xùn)，非如讀為之易其字，讀如之定其音。如載師，載之言事。族師，師之言帥。襢衣，襢之言亶。翣桺，桺之言聚。副編次，副之言覆。禋祀，禋之言煙。卝人、卝之言礦。皆是。”(見卷一上“祼”字條注)又說“凡云某之言某，皆在轉(zhuǎn)注假借間。”(見卷十一“汭”字條注)從段氏所述來看，“某之言某”當(dāng)以音訓(xùn)為主，意在求詞源、明通假。據(jù)馮蒸[8](P25～27)、侯尤峰[9](P24～26)統(tǒng)計，段注《說文》三百余條“某之言某”中，同族詞約占一半。如:

《說文》:檐，#15280;也。

段注:檐之言隒也，在屋邊也。《明堂位·重檐》注云:重檐，重承壁材也。姚氏鼐云:漢時名檐為承壁材，以其直垂而下如壁。

按:“檐”“隒”上古音為談母疊韻，“檐”中古聲母屬喻四，“隒”上古屬見母。喻四上古來源復(fù)雜，多歸為定母(曾運乾所謂“喻四歸定”)。然喻四亦多與見母通轉(zhuǎn)，故而這里我們認(rèn)為“檐”“隒”為雙聲疊韻的關(guān)系。“檐”為屋邊也，“隒”為高邊也，即層疊的山崖，核義素均為“邊緣”，故為同族詞。

(二)“某與某音義同(近)”類

音近義通是同族詞最突出的特點，段玉裁多用“音義同”“音義近”等術(shù)語來歸納同族詞。如:

《說文》:惏，河內(nèi)之北謂貪曰惏。

段注:內(nèi)字衍。小徐作河之北，即河內(nèi)也。惏與女部婪音義同。賈注《左傳》曰:惏，嗜也。《方言》曰:惏，殘也。陳楚曰惏。

按:“惏”“婪”上古音同為來母侵部，意義均為“貪也”，當(dāng)為同族詞。

有時，兩詞語音的相同可由字形退出，對此，段玉裁僅聲明為“義同”或“義近”。如:

《說文》:#143648;，旌旗飛揚皃。

段注:扶搖風(fēng)曰飇，義略相近。

按:“#143648;”“飇”諧聲偏旁相同，上古同音，兩詞一為“疾風(fēng)”，一為“疾風(fēng)”所致的情貌，意義相通，當(dāng)為同族詞。

異體字往往音義皆同，故段玉裁很多時候以“音義同(近)”來歸納文字異體。

(三)“會意兼形聲”類

此類前文已述，當(dāng)為以“六書說詞源”的方法。如:

《說文》:懜，不朙也。從心夢聲。

段注:夕部夢，不朙也。此舉形聲包會意。

按:“夢”“懜”上古音為蒸部疊韻，明母雙聲，“懜”當(dāng)為后起分別字，《說文》都釋作“不明也”，當(dāng)為同族詞。

(四)“凡某之聲多(或皆)有某義”類

段玉裁多以此將聲符相同的一組同族詞系聯(lián)起來。如:

《說文》:濃，露多也。

段注:《小雅·蓼蕭》傳曰:濃濃，厚皃。按酉部曰:醲，厚酒也。衣部曰:襛，衣厚皃。凡農(nóng)聲字皆訓(xùn)厚。

按:段氏言“凡農(nóng)聲字皆訓(xùn)厚”，依此，“醲”，“濃”“襛”等為同族詞。

(五)“雙聲”“疊韻”之類

《說文》:士，事也。

段注:《豳風(fēng)》《周頌》傳凡三見。《大雅·武王豈不仕》傳亦云:仁，事也。鄭注《表記》申之曰:仕之言事也。士事疊韻。引伸之，凡能事其事者偁士。《白虎通》曰:士者，事也，任事之稱也。故傳曰:通古今，辯然不，謂之士。

按:“事”“士”上古音牀母雙聲，支部疊韻。“士”為“事”之行為者，意義相關(guān)，兩者當(dāng)為同族詞。

(六)“通用”之類術(shù)語

對于段玉裁所言“通用”，鄭賢章先生認(rèn)為:“根據(jù)段氏所舉通用實例，它是指音同義隔或音同義近的兩個字之間有相替代的現(xiàn)象”[10](P42)。大意是段氏所言“通用”，通假居多。然古文獻用字，同源通假者往往有之，所以段氏所言的“通用”還會包含一部分同族詞。如:

《說文》:莊，上諱。

段注:見示部，其說解當(dāng)曰艸大也，從艸壯聲。其次當(dāng)在菿蔪二字之間。此形聲兼會意字，壯訓(xùn)大，故莊訓(xùn)艸大，古書莊壯多通用，引伸為凡壯盛精嚴(yán)之義。《論語》:臨之以莊。苞咸曰:莊，嚴(yán)也是也。

按:“莊”“壯”諧聲偏旁同，古音同，核義素均為“大”，為同族詞。兩字既同源，又常通用。

(七)“轉(zhuǎn)語”類術(shù)語

戴震曾作《轉(zhuǎn)語二十章》，將上古聲母依據(jù)發(fā)音部位、發(fā)音方法分為二十個聲位，意在令古代語詞“各從乎聲，以原其義”，并從而發(fā)展了傳統(tǒng)的“轉(zhuǎn)語”理論。他已經(jīng)嘗試在《方言疏證》中利用“轉(zhuǎn)語”來開展詞源研究。段玉裁受老師啟發(fā)，在《說文解字注》中也大量實踐了這種轉(zhuǎn)語理論。段注采用的術(shù)語主要有:“語之轉(zhuǎn)”“雙聲之轉(zhuǎn)”“一聲之轉(zhuǎn)”“音轉(zhuǎn)”等等。如:

《說文》:脙，齊人謂臞脙也。

段注:臞，齊人曰脙，雙聲之轉(zhuǎn)也。《釋言》曰:臞，脙瘠也。《玉篇》云:齊人謂瘠腹為脙。

按:“脙”“臞”上古音曉群旁紐，幽魚旁轉(zhuǎn)，兩詞當(dāng)為音變同族詞。

(本文受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xué)振興工程科研基金資助，項目編號:311409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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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勇 湖北武漢 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xué)中文系 430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