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的變化

課上，我發現一雙美麗、熟悉的眼睛總在躲避著我的目光。我帶著笑意凝視著它，希望它能與我對視，可是它沒有，濃密的眼睫毛擋住了烏黑的瞳仁。

我想起剛接這個班的第一天，就是這雙美麗的大眼睛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是那么明澈，像一泓秋水似的，汪著純真，汪著快樂，汪著自信。后來我知道，擁有這雙美麗大眼睛的小姑娘名叫秦瀾，是位能干的小班干。

秦瀾的確很稱職。與同齡人相比，她顯得特別老練，說話、舉止得體，有分寸。她成績優秀，處處以身作則，管理班級大膽潑辣，在同學中享有很高的威信。我喜歡她。很快，她就成了我得力的小助手。

現在，這雙眼睛美麗依舊，卻少了往日的明亮、快樂、自信。我知道這雙眼睛躲避我的原因——進入新學年以來，接連兩次單元測試，她的成績都不理想，好勝上進的她覺得無顏面對老師。

對于秦瀾的兩次考試失敗，我沒有絲毫的責怪之意。兩年的朝夕相處，我對她了如指掌。她是個有責任感，對自己有要求的女孩。她的學習成績跌落，絕對不是因為學習態度出了問題，而是進入新學年后，知識難度加深，她還未能適應新學年的學習要求。我想，給她一段時間，她會調整、適應，逐步走出低谷的。

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秦瀾的學習狀況并沒有起色，幾門主課的成績每況愈下，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一天，我在檢查學生訂正過的單元測驗卷時，發現秦瀾的卷子皺巴巴的，試卷上有幾處字跡變得模糊不清，顯然是淚水浸過。我找來秦瀾詢問情況。她支支吾吾地告訴我，卷子是她不小心弄臟的，請老師原諒。我知道在這稚拙的搪塞之辭背后一定另有隱情。在我的撫慰下，她終于向我敞開了心扉。

秦瀾告訴我，皺巴巴的試卷是母親狂怒之下揉的，母親不能接受她這樣低的考分。她流著眼淚，花了很長時間才把考卷抹平，她不愿意讓老師和同學知道這事。秦瀾還告訴我，這學期，母親對她的學習逼得很緊，總是指責她學習不用功。只要考試沒考好，母親就找她談話，讓她反省找原因，寫檢查貼在床頭作警示，還讓她制訂學習規劃、學習目標，加做各種題型的練習。這些她都不打折扣地照著做了，她認為自己已經很盡力了，可是不知怎么了，一點效果也沒有。她覺得對不起家長，對不起老師。她現在只要一聽說考試就心慌，一拿到考卷便頭暈。她甚至還絕望地對我說自己是個笨女孩。

秦瀾的哭訴讓我明白，她之所以一蹶不振是因為壓力太大，她對學習已經產生了惶恐、厭倦心理。試想，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背著這樣沉重的心理包袱，怎么能正常地投入學習并取得好成績呢?而給予她這樣心理重負的，卻是愛她之極，盼她成才的母親。

我和秦瀾的母親進行了一次長談。她是一位文化層次較高的知識女性，深諳中國目前的教育體制，對這種體制下受教育者之間存在的激烈競爭洞察得很透徹。她對愛女的成長可謂是嘔心瀝血，她希望愛女能從激烈的競爭中勝出，期盼著能將愛女塑造成一位德才兼備的“哈佛女孩”，因此她特別看重女兒的學習成績。可是一直讓她引以為豪的乖乖女，現在卻這么“不爭氣”，學習成績一落千丈。盡管她費盡心機，采取了種種補救措施，仍然無濟于事。這讓她感到生氣、焦慮，于是變本加厲地加強對女兒的監管力度，非得用規矩雕出個方圓來。

在交談中我發現，她的確是位負責任的母親，也非常愛自己的女兒。然而，她卻并不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兒。她不了解女兒的學習特點，不清楚女兒的特長，只是憑著自己的感覺、意愿把愛女當成一件作品雕塑著。她對女兒的愛少了一份理性!

其實，秦瀾不屬于那種接收知識特別快的孩子，尤其是到了中高年級，面對跨度比較大、有難度的知識點，要有足夠的耐心，給予她充裕的時間，讓她慢慢琢磨、慢慢消化。她是個有毅力的孩子，不會輕易放棄。遺憾的是秦瀾的母親不了解這一點，急于求成，在秦瀾學習遇到障礙時，不但沒能助她一臂之力，反而窮追猛逼，起了反作用。

再則，秦瀾的母親由于不太清楚女兒所具備的特長，只是根據自己的人才觀，一廂情愿地想把女兒培養成自己心目中的“人才”。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她要求女兒得高分，殊不知她的女兒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也很難達到她的要求。人的才能是多元化的，雖說秦瀾的成績不是特別拔尖，但是在有些方面她卻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她策劃的班隊活動花樣百出，為同學們喜聞樂見;她有著較強的親和力，是班級的領袖人物;她管理班級小有招數，提出的合理化建議十有八九被我這位挑剔的班主任采納。為什么非要按照一種模式雕琢孩子?難道順應孩子的特長，任其自由發展，孩子就成不了才?

我誠懇地向秦瀾母親闡述了我的觀點，并提出了建議。她接納了我的建議，調整了教育方法，盡力為女兒營造一個民主、寬松的家庭學習氛圍。果然，秦瀾克服困難，慢慢走出了學習的低谷。目前，雖然她的成績在班級里還算不上名列前茅，但她那雙大眼睛又恢復了秋水般的明澈，透著生氣，透著自信，透著快樂……

(作者單位:常州市實驗小學江蘇常州213011 )

責任編輯王紅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