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選擇,責任——薩特哲學的邏輯,我們生活的困境

摘要:自由是一個古老而常新的話題，中外思想家歷來都非常關注自由問題。在薩特那里，自由和選擇相連，選擇與責任相系，自由、選擇、責任三者之間的內在邏輯得到了合理的闡釋，對于二戰后的世界產生了重要影響。我們今天生活在一個相對平和但又價值多元的時代，自由雖高貴卻被抽象泛化、選擇雖嚴肅卻被擺布玩弄、責任雖重要卻被輕視拋棄，我們正面臨一個前所未有的困境。因此，重新分析薩特的自由學說，挖掘其中具有價值的思想，對于我們擺脫這一困境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薩特;哲學;自由;選擇;責任

中圖分類號:B565.53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18-0096-02

作為反黑格爾浪潮中的一條路線，存在主義興起于十九世紀中葉，是上世紀較有影響的哲學流派之一。經過薩特的努力，存在主義一度成為二戰后西方思想界的主流學說。雖然有學者指出存在主義學說不屬于傳統意義上的哲學，而是有關思想、生活和行動的一種哲理，甚至薩特自己也認為存在主義不是真正的哲學，而只是一種思想體系。但是，正是這個思想體系，以人為基本問題，強調人的主體地位、強調人的自由、強調人的意義和價值，在二戰后的歐洲產生了重要影響。直到歷史的今天，薩特的思想仍然閃耀著現實的光輝，這主要體現在薩特當年所思考的諸如自由、選擇、責任等問題，今天依舊是每個人不得不面對的困境。

一、人是自由的

薩特認為人是自由的，人的自由存在主義的落腳點和歸宿，也是薩特區別于其他存在主義哲學家的地方。那么，薩特是如何證明人是自由的呢?

首先，薩特從“存在先于本質”這一存在主義基本原則進行論證。薩特認為，物是“本質先于存在”，物在被制造出來以前，它是被設計的，而非意識對自我的否定;相反，薩特認為，人是“存在先于本質”，這個存在并非指傳統形而上學范疇的本體論意義，而是一種海德格爾式的過程，人就是通過意識對自己的不斷否定而展現自己，人就是依托這樣一個展現的過程而存在著。“人類的行動是超越的，那就是說，它總是在現在中孕育，從現在朝向一個未來的目標，我們又在現在中設法實現它;人類的行動在未來找到它的結局，找到它的完成……”[1]由此，薩特推導出人應該是自由的。

其次，薩特從自己的無神論立場進行論證。薩特講，“問題(關于存在主義這個名詞的認識)之所以變得復雜，是因為有兩種存在主義。一方面是基督教的存在主義，這些人里面可以舉雅斯貝斯和加布里埃爾·馬塞爾，兩個人都自稱是天主教徒;另一方面是存在主義的無神論者，這些人里面主要包括海德格爾以及法國的那些存在主義者和我。”[2]正是因為薩特是存在主義的無神論者，因此在他的哲學里“上帝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允許的”，在這里人們沒有一個人性的標準可以作為參照來解釋自己的行動，在這里沒有什么決定論，在這個意義上，薩特認為人是自由的。人的自由還體現在沒有了上帝和他人提供價值和命令，我們任何的行為都成了天然的合法行為，即“人是自由的，人就是自由”。薩特甚至斷言人是被逼的自由的，他說道:“人的確是被逼如此的，因為人并沒有創造自己，然而仍舊自由自在，并且從他被投進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要對自己的一切行為負責。”[2]

最終，人是自由的這個論點在薩特這里得到了證明，不僅如此，薩特還把人的自由作為自己哲學的落腳點和歸宿。在薩特的意識里，人之為人作為人，應該是一個具體的人，而不是抽象的具有“人性”的人。因此，薩特察覺到空泛的談自由是抽象且毫無意義的，應該把自由看作是一種行動的狀態，而所謂行動中的自由集中體現在我們的選擇之中。

二、人的自由體現在選擇之中

上面談到的，薩特的存在主義是徹底無神論的，他堅決反對外在的上帝對人的決定性，不管在什么情況下，人都有選擇權。哲學家尼采沖破一切束縛，高喊“上帝死了”，哲學思想的這一轉折影響了薩特，薩特說，“沒有任何普遍的道德準則能指點你應該怎樣做，世界上沒有任何的天降標志。”[2]薩特眼中的人應該是擺脫上帝奴役的人，應該是站起來走路的人，應該是自由地進行選擇的人。因此，薩特進一步得出自由就是選擇的結論。對于自由本身來說，成功與否一點也不重要，因為自由就是選擇行為本身，而不是通過選擇獲得自由。

薩特為了說明人的選擇是自由的，他舉了一個生動的例子來說明:戰爭期間，一個年輕人在陪伴母親與從軍為國之間彷徨不定，于是向薩特求教，薩特作出了出人意料又合乎情理的回答:“你是自由的，所以你自己選擇吧……”這個例子以淺顯的道理向我們表明每個人都可以進行選擇，而且這個選擇是自由的，在偶然世界里每個人用選擇行動塑造自己。在薩特看來，只要我們的意識是自由的，我們就可以按自己的意志選擇行為方向，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

二戰后，親身經歷了戰爭殘酷的薩特，其思想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轉變，那就是放棄了選擇不受任何約束的觀點，轉而認為自由未必是絕對的，選擇也不可能不受約束，自由要有標準，選擇要承擔責任。

三、人選擇自由要承擔責任

二戰之前，薩特和其他存在主義者一樣，都把人的主觀世界視為唯一的實在，而將外部世界視為虛無;只著眼于一個個孤立的人，而看不到個人與他生活于其中的社會的關聯。薩特曾經認為，人的自由是絕對的、無條件的，個人在任何情況、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有選擇的自由。但是，戰爭的殘酷使薩特意識到不存在什么純粹的個人，盡管每個人都作為個體存在，但是個體無法與社會整體割裂開來。于是他修正了先前的觀點，承認社會存在對于人有制約作用，并且修改了自由的概念:“自由是一種小小的行動，它把完全受社會制約的生物變成部分擺脫所受制約的人，譬如忍耐的生存條件不折不扣使他成為小偷，他卻同時使自己成為詩人。”[2]薩特開始由支持毫無約束的主觀意志轉而承認社會制約下的主觀能動性的發揮，這是薩特以及整個存在主義的突破。

卸下鐐銬的人，擁有了自由，而且通過選擇去體現自由，但是薩特并未因此陷入主觀主義的泥潭，而是自覺地意識到個人要對自己的選擇行為負責，這個責任的指向不僅是單個人，而且還包括自己以外的每個人。“如果存在真的先于本質的話，人要對自己是怎樣的人負責。所以存在主義的第一個后果是使人人明白自己的本來面目，并且把自己存在的責任完全由自己擔負起來。還有，當我們說人對自己負責時，我們并不是指他僅僅對自己的個性負責，而是對所有的人負責。”[3]人盡管是自由的，是選擇的主體，但是到這時薩特已經認識到在現實世界中人的存在不是孤立的、純粹的，而是處于某種境況之中，即便是某個人的選擇，他可能牽連到全人類。這就是說，我們不僅要對自己負責，而且要對一切人負責，這是人的意義和價值所在。在這里，薩特講的就不僅僅是存在主義了，而是一種更為博愛的人道主義。

四、自由選擇學說的意義和局限

(一)自由選擇學說的意義

首先，薩特認為人是自由的，把人類自身的意志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把人解放出來。薩特超越前人的地方，是他完全剔除了存在主義自我選擇論中的宗教神秘色彩，把人類自身的意志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薩特認為，存在先于本質是人區別于物的最大特點，對于物來說，是本質先于存在，物是受動的客體;但人能通過自我選擇來創造自己的本質，確立自己的價值，“人生不是別的，乃是自我設計和自我實現的過程。”這種抬高人的觀點，無疑促使了人的解放，是社會的一種進步。

其次，薩特認為人的自由是選擇的自由，進一步說明人的解放主要是思想的解放。薩特強調存在主義是一種“關于自由的學說”，自由是這一學說的核心，但他所謂的自由，并不是“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的自由，而是思想的自由、選擇的自由。在這里，自由是一個哲學概念，它所體現的只是人格的尊嚴和獨立的思考。如果只把人的自由理解為身體的自由，那就低估了薩特學說的價值，自由選擇學說的偉大之處在于它將自由提升到精神的自由、思想自由的高度。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這正是我們當下欠缺的。

再次，薩特認為，人選擇的自由需要承擔責任，就有了人道主義的關懷。個人與社會，個人價值與社會價值的沖突，歷來是個棘手的問題，但是這卻是薩特超越前輩之處。薩特通過對選擇責任的分析，把原本個人的問題倒向了社會整體這個層次去審視，進而以一個宏觀的姿態去看待個體的自由和選擇，也便有了人道主義的意味。薩特一定程度上解決了至少意識到了個人與社會矛盾沖突的問題。

(二)自由選擇學說的局限

薩特雖然以責任，結成自由和選擇，個人與社會的紐帶，但是薩特哲學中的二律背反不可避免;他雖然用以人道主義填充了個人自由和普遍價值的裂縫，但是他卻不能使二者得到真正彌合。薩特一方面否認個人作出自由選擇時的倫理標準的客觀性，一方面又主張人不僅對自己的行為、還要對他人負有完全責任，并試圖以此來約束個人的絕對自由，這是不可能的，薩特把個人自由作為價值的唯一基礎，價值失去了它的客觀性和普遍性，價值成了依賴個人自由的主觀相對的東西，這很容易從價值主觀主義、相對主義走向價值虛無主義。這種價值虛無主義的危害甚至要比有神論的存在主義還要糟糕。當今中國就處于這種價值虛無主義的尷尬境地，我們什么也信，我們又什么也不信。

半個世紀前，薩特用理論為我們演繹了一個從自由到選擇到責任再到新的自由的邏輯，薩特結束在這里。今天我們也徘徊在這里，但是我們還要繼續勇敢地走下去。或許薩特結束的地方恰恰是我們開始的地方。

參考文獻:

[1]李杰.荒謬人格-薩特[M].湖北:長江文藝出版社，1996.

[2][法國]薩特.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M].周煦良，湯永寬，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3]黎盼.薩特以及他的存在主義[EB//0L].http://book.douban.com/review/29507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