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羅馬法上有關人法的規定對后世二元民事主體制度的形成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從民事主體的發展可知,現代民事主體結構具有動態性和開放性的特征,走的是一條逐步擴張的道路。
關鍵詞:羅馬法;人法;民事主體制度
中圖分類號:D90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18-0024-02
民事主體制度的發展大體經歷了羅馬法時期、近代再到當代這樣一個歷程。羅馬法中的主體制度是一種受限的個人主體制度,在某種程度上它是等級、身份的象征,但它畢竟對后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近現代有關自然人和法人制度的規定都可以在羅馬法中找到它的雛形。羅馬法以其理性的思維和抽象的方法,確立了民事主體的一元結構。羅馬法在其法典中使用了“Persona”(“人”、“人格”、“面具”)這一概念,但羅馬法中沒有權利能力的概念,也沒有法人的概念。不過,羅馬法卻承認一些社會團體的利益,雖然這些團體在法律上沒有以主體的形式加以確立,但卻以“人格體”的姿態出現,得到了法律的保護。所以說,羅馬法對后世影響最大的就是它的人格學說,即人與人格的相分離。
也就是說,民事主體制度在它的發展初期,只對自然人有意義。以《法國民法典》和《德國民法典》為標志的近代民法確立了自然人與法人并立的二元主體結構制度,但民事主體制度的發展似乎并沒有就此停止,它始終處于一種動態的發展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伴隨著社會經濟發展的需要,許多新型的民事主體開始嶄露頭腳,使得民事主體結構呈現出動態性和開放性的特征。
一、第三民事主體對“二元結構”的挑戰
所謂“第三民事主體”即是傳統的自然人、法人兩大民事主體之外的其他民事主體,諸如合伙等非法人團體。1896年的《德國民法典》首次承認法人的民事主體地位,但并不承認非法人團體(合伙)的法律地位,將這些非法人團體稱為“無權利能力社團”,①認為它們既沒有獨立于合伙人的意思機關、代表機關、執行機關,也沒有自己獨立的財產與獨立的責任,不能作為一種獨立的民事主體。而1804年《法國民法典》雖然僅有自然人的規定,但經后來的修正,不僅承認了法人的民事主體地位,甚至把合伙也視為法人的一種。這種“過火”的規定,一方面,常被人用來引證合伙為獨立民事主體資格的范例,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法律概念、法律規則在內容上的穩定性及在邏輯上的自足性[1]。
英美法國家并不贊同大陸法國家由法概念演繹出來的二元結構,他們更注重法的實用性。因而,法律觀念中充滿了創造精神。如在大陸法國家,講企業形態的法定主義,不符合法定形態的組織不能取得主體資格。而在英美法國家,不講企業形態的法定主義,法律以寬容的態度對待生活中的創造。這正印證了龐德所說的法律不是邏輯,而是活的生活的格言。尤其是在美國,合伙的各種形式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在大陸法國家是無法想象的。但是我們也應當看到,正如法人之所以成為不同于自然人的民事主體一樣,在理論上合伙也應當有自己合法的身份,當理論上暫時尚不能給出一個圓滿的解釋之前,將合伙依附于法人而成為民事主體的做法還是值得稱道的。合伙的事例說明了一種新生事物的產生并非是一帆風順的,但這一現象也預示著民事主體的二元結構內部開始產生了分化。這樣,我們也就可以理解德國法院為何通過司法解釋,回避了民法典中不承認非法人團體民事地位的規定,而賦予其民事主體資格的原因,同時,對學理上提出的“合伙為第三民事主體”的觀點也不會感到太意外。
筆者認為,以合伙為代表的第三類主體,雖然不能獨立享有權利,承擔義務,但這與其主體地位無關,法律地位與責任是毫不相關的事情。不過,合伙的地位在現代社會已被各國承認,賦予合伙以獨立的民事主體資格已成為當代立法的趨勢。
二、主體呈現新的特征
1.從抽象的主體到具體的主體。抽象人格理論是西方民事主體制度的重要理論基石,它有近代和現代之分。近代意義的抽象人格就是從各種不平等的多樣性的主體——具體人格中抽象出最一般的法律人格,即近代意義上的權利能力。這種權利能力純粹是一種理念,是機會平等、資格平等的理念,而人與人的差別性和結果不平等性都被這一抽象理念面紗所遮掩。受這種思想的影響,近現代民法無一例外地將抽象人格賦予每一個有生命的人、法人、其他組織終生享有,且非因死亡或終止而不可剝奪、讓渡或繼承。
隨著壟斷、國家干預的市場經濟的出現,現代西方抽象人格論揚棄了近代抽象人格論,建立了適應社會新變化的新型的抽象人格制度,也即現代意義上的抽象人格論,即在抽象人格的基礎上,兼顧消費者、雇工、婦女、兒童等弱者的具體人格,其目的在于通過對這些具體人格的特殊保護,從而追求實際的社會平等,這種傾向一言以蔽之,即民法中的“人的再發現或復歸的方向”[2]。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每個人的行為能力、經濟能力、身體狀況等都有一定的差異,這就要求在立法執法中兼顧諸如消費者、未成年人、殘疾人、勞動者等具體人格,只有這樣才能使這些“弱者”與“強者”公平競爭,實現社會的真正公平。
2.動物是否可取得一定的主體地位引起人們的關注。對于動物在民法中的定位,許多學者進行了探索,提出了自己的卓見。徐國棟教授在起草《綠色民法典草案》建議稿時,將自己對動物的觀點貫徹其中,并認為這是達成生態主義的民法典的客體的途徑。在其“綠色民法典”序編的第三題“物”第21條“定義”中規定:“嚴格意義上的物是作為人的活動對象的無機物、植物和畜養的食用動物。”第24條“動物的法律地位”又規定:“動物要么在畜養的食用動物的范疇之內,要么在這一范疇之外。非畜養和食用的動物是處于人與物之間的生靈,享有一定的由動物保護機構代為行使的權利。民事主體負有仁慈對待上述兩類動物的義務。”此外,在第四分編關于“對動物所作的遺囑處分”的第166條,承認了以動物為受益“人”的遺囑處分的有效性,向動物的主體化邁進了一步。徐教授認為,動物中只有畜養的食用動物才是物,對于其他的動物似乎應認為是權利主體,具有法律人格,只不過其權利的行使由一定的動物保護機構代為行使而已,這種動物具有“準主體”的法律地位[3]。
動物法律人格肯定說實際上是主張動物具有法律人格,應當成為權利主體,而與此相反的則是否認動物的法律人格,認為對動物無須有特別的改變,依原有的法律就可以解決動物保護,將其作為特殊的物對待,實施特殊的保護即可。可以看出,不論是肯定說,還是否定說,其爭論的實質是對民事主體資格的一種挑戰,在某種程度上也體現了時代和社會的進步。
3.隨著生命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傳統的民事主體制度受到嚴峻挑戰。隨著生命科學與生物技術的發展,關于克隆人的問題爭議已有多年。廣義上的“克隆”包括了生殖性克隆和治療性克隆,前者主要是指運用無性繁殖的核轉移技術去“復制”人,后者是指通過克隆技術從胚胎細胞中獲取干細胞,以培育人體組織、器官為醫療疾病所用。后者在某種意義上,可能更具復雜性。
從人法的角度看待克隆,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干細胞,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這些克隆人、干細胞是否享有主體資格呢?抑或只是客體?也就是說,生殖性克隆是否屬于與其他人工分娩方法相同的手段以及如何確定生殖性克隆人這一新技術的“受益人”的地位,這些都是我們不得不去考慮的問題。這里順便提一下有關生命體能否取得主體地位的問題,所謂“生命體”是指自然人出生之前已經具備生命特征的特殊物質,如胎兒、受精卵等,早在羅馬法時期法學家就提出:“為對其有利,權利能力自受孕之時而不是從出生之時起計算。”[4]這一點在胎兒利益保護上已得到貫徹,若照此推理的話,那么受精卵似乎也可取得民事主體的地位,這不得不說也是對傳統民事主體制度的一種挑戰。
4.民事主體前后延伸的問題。民事主體向前延伸是胎兒,向后延伸便是死者,他們究竟是否享有主體資格,是否應保護他們的利益也是不得不去思考的問題。實際上,自羅馬對胎兒的利益預先保護以來,這項保護制度幾乎被各國民法所采納,只是在是否承認胎兒享有法律人格這個問題上有所差異。傳統的民法理念中將法律人格看作是享有具體民事權利的前提和基礎,因此按“法律人格始于出生”的規則,必然得出胎兒不享有法律人格的結論,這顯然與保護胎兒利益的民法理念相沖突,胎兒也就不該享有任何民事權利,而實際上卻相反,各國民法在不同程度上對胎兒利益給予了特殊保護,從這個意義上講,承認胎兒享有法律人格便成為解決這一矛盾的最佳選擇。
就法律人格的終止而言,自然人法律人格終止的原因只能是死亡。自然人死亡后法律人格終止,失去了享有具體民事權利、承擔民事義務的前提和基礎,自然也就不再享有各種權利,這一點在立法上及理論上已成定論,然而司法實踐中保護死者人身權益的案例卻時有發生。這種對死者人身權益的保護在學理上至少需要澄清一個問題:死者的某些人身權益是否隨生命的終結而消滅?盡管法律人格隨自然人的死亡而終止的法律規則是不能動搖的,但學界也普遍認為自然人的人身權并不隨生命的終結而結束,于是出現了關于死者人身權保護的各種學說,諸如“人格尚存說”、“人格殘存說”、“社會利益說”乃至“人身權法定讓與說”[5],不論是何種觀點,他們都承認對死者利益的保護,尤其是“人身權法定讓與說”將法律人格理論與法律規定完全協調起來,很好地說明了死者在一定程度上享有人格這一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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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日]星野英一.私法中的人——以民法財產法為中心[C]//王闖,譯.梁慧星主編.民商法論叢(第8卷).北京:法律出版社,1997:191.
[3]楊立新,朱呈義.論動物法律人格之否定(下)——兼論動物之法律“物格”[EB/oL]民商法律網.
[4][意]彼德羅·彭梵得.羅馬法教科書[M].黃風,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2:115.
[5]秦偉,劉保玉.略論法律人格的內涵變遷及立法評判[J].河北法學.2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