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政府“民心工程”的經濟分析

[摘 要]本文通過對山東省農村自來水“村村通”工程基本情況介紹，著重用經濟模型分別從微觀和宏觀兩個角度對自來水定價與農民效益的實現，以及農村用水的節約與浪費等問題進行了分析。最后，歸納結論并提出可行性建議。

[關鍵詞]方便差 機會成本 支付約束線 可行性定價空間 替代效應 需求價格彈性

[中圖分類號]F1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10)03-0079-04

一、基本情況說明

按照山東省委省政府統一部署，各市農村自來水“村村通”工程自2005年起正式啟動。本人及同學分別對臨沂、威海、濰坊、泰安和棗莊五市的工程實施狀況及效果做了調查，其基本情況如下表1所示:

在調查中，我們發現此工程確實給廣大農民帶來了很大方便，同時也了解到不少問題。此工程在很大程度上是當地政府及村委會推動的結果，農民的熱情并不都是如預料的那般高。如在臨沂的一些農村，村委會把管道鋪到農民家門口，等待農民自愿安裝，但農民自愿安裝率還不到20%，造成大量地下管道閑置。幾個“試點村”的自來水普及率達到100%，其原因是村委會為應付檢查免費強制安裝。在威海的一個村委換屆改選中，一黨員竟以“其競選成功后讓全村人吃水不要錢”為籌碼。各市在省委省政府的統一號召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急促地推動著這一工程在短時間內“完成”，一時間這一“民心工程”也成了各地方政府的“形象工程”和“政績工程”，對于農民自身的效益改善并不大。然而，農民為什么不領情?整個工程在實施后是否實現了節約水資源社會生態效益呢?事實究竟是怎樣的?這其中的原因何在?下面就以上問題進行經濟分析。

二、理論模型分析

(一)農民損益博弈的結果——價格定位

我們以民為本，先以農民的收益與損失為根本立足點。在此，每一個農民都是理性的，他們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假設:(1)農民不用自掘井，都安裝自來水。(2)供水單位全天供水，但不排除停電、水管故障等意外。那么，此時農民的損益情況如表2所示:

表2 農民損益表

收益損失

方便差交納水費受供電狀況影響受水管事故影響

表2中的方便差是指農民安裝自來水后與安裝前從自掘井中抽水相比，在方便程度上所產生的差額。其實質就是安裝自來水前農民在抽水過程中人力、物力(主要是電力)的機會成本。如山區和湖區相比，前者地下水稀少，掘井成本大，故吃水困難;而后者則相反。在兩地區都安裝自來水，得到同樣的方便程度時，前者的方便差遠大于后者。所以此時的水價從農民的角度來看是:

水的價值(v)+方便差(δ)=水價(P)(1)

而從供水單位來看是:

水價(P)=水的價值(v)+使用的電力、人力費用(f)+管道設備使用費用(u)(2)

在農村，自來水的水源是直接抽取的低下水，在沒有沒有地下水資源產權(主要指所有權和用益物權)的明確界定的情況下，人們根本不考慮水的價值，即在(1)、(2)式中v=0。在(2)式中管道設備使用費用由于在安裝時已經交納過，所以u=0。最后可得:

δ=P=f(3)

在(3)式中，可以清楚地看到δ中所包含的人力、電力費用由各家各戶集中轉移到供水單位的f中。在這一轉移過程中，供水單位由于集中供水就出現了規模經濟，使得f<δ.所以，供水單位心中的水價與農民心中的水價是不一樣的，而現實中的水價正是農民心中的那個水價。所以有:

δ=Pf(4)

由δ=P可知，自來水給農民帶來的方便差越多，農民所愿意支付的水價越高。由此我們得到一條向右上方傾斜的需求價格定位線，如圖A:

圖A 自來水的需求價格定位線

在圖A中，BC為自來水的需求價格定位線，其斜率k=P/δ=1.(BC不與O點相交是因為安裝自來水總能給農民帶來方便。)

首先，自來水定價要與當地農民的支付能力有關，支付能力與農民的可支配收入呈正比例。如圖A中，P0B為支付約束線，若P>P0，則農民支付不起，故定價只能在P<=P0的條件下進行，即定價空間為[0，P0]。當然，隨著農民可支配收入的變化，P0B也會上下移動，所以定價空間在長期是可變化的。

其次，自來水工程是農民的福利工程，政府根本不應以贏利為目的。所以，農民從自來水工程中所得的效益e=δ-P>0，即P<δ時，農民才能真正受益。如方便差為δ1時，M點的價格為P2

圖B 供水單位成本線

最后，如上文所言，P可以很低，甚至可以為0的前提條件是政府給予供水單位大量補貼。然而現實中卻并非如此，供水單位是不能容忍虧本的，在供水單位的心中，水價必須不小于他們所付出的成本，即P>=f.如圖B中所示:直線m為供水單位的供給價格定位線，在提供給農民δ1時，供水單位的成本是f1，所以價格必須高于f1，即P>=f1。所以我們可以令f1=P4，把供給價格定位線m移動到圖A中，得到圖C:

圖C 真正的可行性定價空間

在圖C中，在方便差為δ1時，農民的最高出價為P1，而供水單位的最低要價為P4。所以真正的可行性定價空間為[P4，P1]，雙方都有利得。

當我們把假設條件一步步放寬時，我們的經濟模型也就越來越接近現實。

首先，把假設(1)取消，事實上，農民依然保留著自掘井并隨時可以用。在這種情況下，自掘井就對自來水有著替代效應，農民在水價過高，自身利益受損的情況下(e<0時)，改用自掘井。如在圖A中N點時，P3>δ1，農民就不用自來水，迫使供水單位降價。在這種情況下，農民的需求價格定位線如圖D所示:價格不會超出P1。

圖D 在δ1時的水價上限

所以，在自掘井的替代效應下，農民付出的P又會回到他們所得到的δ的水平上。故從長期來看，在δ1時，P≤=δ1。可見，自掘井對水價有長期抑制作用。

再把假設(2)取消。如果不是全天供水，而是限時供水(據調查一般集中在中午和晚上)，那么農民在既定條件下的方便差減小，即δ1，如圖E:

圖E 限時供水時的可行性定價空間

由圖E，可知δ2<δ1=P1。在這種情況下，在方便差減小為δ2時，可行性定價空間不是[P3，P1]，而是[P3，P2]。因為價格在[P2，P1]時，農民仍然受損。可見，限時供水不僅受害農民利益，而且縮小了供水單位在水價上的回旋空間。

(二)節約與浪費的博弈——不同水價政策的影響

山東屬于華北地區，總體來說是缺乏水資源的。農村自來水工程在理論上可以用價格杠桿使農民節約用水，但某些地方政府實施的具體措施卻起反作用。

通常情況下，水是生活必需品，在農民只能通過自來水途徑得到水源的條件下，其價格需求曲線D如圖F:

圖F 農民對水的基本生活需求曲線

農民對水的基本生活需求量是固定的，即需求的價格彈性趨近于0。

但我們在調查中發現，某些供水單位為節省人力物力(不安裝水表，不用派人每月抄水表、收水費)，即減少f，規定每戶每年交50元，或每人每年交10元，便可實現全年供水。如果，這一年中該地區是全天供水，則農民在損失固定的情況下收益無限，需求曲線D如圖G:

圖G 交固定水費時的自來水需求曲線

PE為農民所交的水費，此時水的需求量對價格有完全彈性。在這種情況下，Q可以輕松突破Q0，使農民收益無限，沒有人會節約。

如果在限時供水的條件下，若全年的供水量Q可以超過Q0，則農民可以得到有限的益處，但如前文所述，農民的方便差受損;若全年供水量Q小于Q0，即不抵農民所交的水費PE，農民受損，農民是不會使用自來水的。

(三)其他影響因素

(1)水質問題:廣大農村的自來水絕大多數是未經處理的地下水，水質得不到保障。某些地區的用水衛生條件差，渾濁度、細菌總數、大腸桿菌等指標均超過國家檢測標準。水質的高低與農民自掘井水的比較是影響農民安裝自來水積極性的重要因素。

(2)管理疏松:在農村經常出現部分農民私自接管偷水事件，并有水管爆裂漏水幾天而不見有人修理的場景，這影響了整體利益。

(3)工程施工狀況:經常出現在一些缺水地區，工程拖延(有的長達一年)的情況，并且安裝的管道并不保險，經常有斷水、漏水現象，農民對工程質量信心不足。

(4)村委干部私吞公款，使工程質量低劣，不能發揮應有效果。

三、結論及建議

通過以上的經濟分析，可見山東省農村自來水“村村通”工程仍然任重道遠，缺乏內在的一系列軟機制。“村村通”的建設思路存在盲目性，很多地區沒有在實際上使農民受益。由此，提出以下建議:

(一)本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原則，確定工程的重點地區，不搞籠統的“村村通”，要優先保障缺水區(尤其是山區)通水。在農民自愿的基礎上進行，對部分特殊地區(如棗莊的南四湖周邊村落，即使水價只有0.15元/立方米，農民也不愿安裝，因為地下水源豐富，抽水容易，水質優良)，可以不安裝。

(二)做好與自來水工程相配套的立法工作。對工程中違法的干部和群眾給予懲處;并用法律形式明確規定哪些地區可保留哪些地區不可保留自掘井。

(三)運用經濟模型科學計量可行性定價空間，使農民真正收益，并真正發揮水價的調節作用。

(四)建立工程資金財政機制，實行專人管理，專戶儲存，專賬核算，封閉運行，確保資金發揮最大效應。

(五)建立有農民參與的自來水工程定期檢查評估體制。

各地政府必須認真總結經驗和教訓，注重經濟分析在政府公共品的定價上的應用，結合地方實際情況，有重點有步驟進行。最終，使這項“民心工程”真正使廣大農民受益，實現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把工作做到農民心坎里去。

[參考文獻]

[1]《泰安市寧陽縣水資源管理辦法》，寧政發〔2002〕47號。

[2]《臨沂市人民政府關于“村村通”自來水工程意見》。

[3]威海市:《關于實施全市“村村通”自來水工程意見》。

[4]《棗莊市人民政府關于“村村通”自來水工程意見》。

[5]濰坊昌邑市:《關于實施全市“村村通”自來水工程意見》。

[6]高鴻業:《西方經濟學》(第3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