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泉水去的道路》是日本戰后作家廣津和郎的一部代表作。該作品塑造了一個光彩亮麗的女性形象,單是小說的標題就有很明顯的象征意義。“泉水”總是給人甘甜的感覺,究竟是誰的人生會走向美好呢。廣津和朗先生用現實主義的筆法為我們勾勒出戰后日本成長起來的新一代女青年波多野晶子的形象。她是一個“亮眼睛姑娘”,心地善良,美麗大方且獨立性強。
《到泉水去的道路》主要是從早年的家庭生活和工作后的生活兩部分來刻畫波多野晶子的形象。
小說采用了移步換景法,我們隨著主人公波多野晶子采訪行程的變化,從而了解她的家庭情況。
晶子母親的婚姻不是很幸福,她愛上了有婦之夫。“三角戀愛”的鼎立狀態持續了數十年。隨著波多野晶子進入北鐮倉,望見了圓覺寺,記憶之門一下子打開了:這是在她不到十歲時,父母決裂的可怕夜晚,還差點帶上女兒臥軌自殺,可憐可悲。所幸的是晶子一連幾聲“媽媽,回去罷!好可怕呀!”[1]讓母親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氣。
作為舊一代的女子,晶子的母親雖有一定的經濟來源,依然沒有擺脫依靠男子的陋習。從晶子的眼睛看來,父母反目的原因主要是父親從年輕人的朝氣變成市儈式的中年人。母親依賴父親的成功,想從中享受精神的愉悅。可父親空有理想,現實徹底地讓母親失望,最終只能分手。
經歷了分裂事件之后,緊接著她們又遭遇了戰爭。戰爭給人們帶來了心靈的創傷。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戰爭帶給人們痛苦,生活艱難。即使是戰前很富足的家庭都要靠典當度日;戰爭也帶給人們生活的勇氣,從小說中我們領略到了生命的可貴。那時候的學生們被“以義務勞動的名義被征用了”[2],晶子“出入那個軍事機關的時候,開始對軍人發生很大的反感”[3]。由此,讓她感言“如果在這種戰爭里送命,那可太沒有意義啦!”[4]“我要活下去。天空是這樣的美麗呀!”[5]。戰后,恢復了生活常態的母親熱情,開朗,活潑,她經常帶女兒到海濱去游泳,到朋友家跳舞,享受生活的樂趣。
小說中有一個部分描寫了母親結識了戶部,波伏娃曾指出:“經濟上對男子的依附,使女性為了生存得取悅于男性。”[6]常子恰好是在生活窘迫的時候結識了戶部。戶部花言巧語,常子對他言聽計從。起初是嘗了點甜頭,“在她那健美的胸前,掛上了一串珍珠項圈;透明碧綠的翡翠耳環,垂在耳下”[7]。最終是讓戶部拐走財產,并且地方報紙上還登載了常子的丑聞。晶子很傷心。特別是當常子說女人是弱者的時候,晶子卻說:“如果說,女人是弱者,那不是什么希望都沒有了嗎?是因為糊涂,今后小心就好。要是我,一輩子也不會說這種自暴自棄的話。”[8]受騙上當,幾經磨難之后,母親徹底看清了現實。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是最重要的。于是,選擇了自尊自立,非常努力地經營自己的服裝店。母親的種種舉動給了晶子無聲的力量,特別是在女性獨立中的“經濟獨立”的重要性。
從家庭生活來看,父親的角色是缺失的。雖然晶子在讀書期間也遭遇了成長的困惑,如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是“波多野常子的養女”的問題等等。母親的熱愛生活使她避免了一般單親家庭小孩成長過程所特有的敏感、自卑等情愫。她很快能夠把自己調整到最佳生活狀態,忘卻煩惱,投入到生活中去。在早年生活的歷練下,晶子決定出去工作。正如自由主義女性主義思想家泰勒堅持說的:“參加工作對每個婦女都有心理上的重要性,無論她的工作是否有最大效益。”[9]
晶子能夠被報社聘請頗具有戲劇性。當面試時,在此前做的種種準備都被打破了,她的誠實本性讓她實事求是,當問及支持哪個黨時,她說出“政治,我可一點也不懂呀!”[10]。這么一位可愛的姑娘,面試完了準備出去時,她回過身說:“請錄用我吧,如果不用,那可就不好辦啦!”[11]微笑的言語征服了在場的雜志社編輯。對于在報社的工作她也很喜歡,有很強的敬業精神。晶子對女性工作也很熱心。特別是對女性的不幸寄予很大的同情與幫助。
工作后與晶子接觸的兩個男子中,一個是具有貴族氣息的大學教師高倉,另一個是高倉的好友兼晶子的同事,平民知識分子的代表金澤幸三郎。
高倉溫文爾雅,有一種高尚的志趣。他喜歡美術古董,小說中男女主人公的第一次邂逅正是在美術館內。在與晶子的交往中涉及最多的是晶子的生父問題。在她的心目中,要不要父親已經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在她和母親遭遇困境時處處是母親扛著,對母親有一種深深的依戀。在其潛意識中,父親是沒有男子漢氣概的,甚至恨父親的不負責任。故而,高倉每每向晶子提到她父親的事情,很容易地引起了晶子本能的反感。她認為父親的請求只是一個遲暮之年的老人對親情的乞求,高倉的心腸太軟。不論是他代表她的生父索要照片,還是給她看《同人雜志》上的文章都有逼迫她承認父親之嫌。故而,在晶子看來,高倉為他說情就是揭了她的舊傷疤,重溫她童年的不幸記憶。由此,晶子本能地疏遠了這個善良的人。
保加利亞批評家基·瓦西列夫說:“要得到心愛的人,通常都要求在審美能力方面、道德方面和整個精神方面自我完善。真正的愛情由于意識的光輝而變得明亮起來。垂頭喪氣的平庸是不會有崇拜者的,精神上的渺小只能使愛情望而卻步。如果一個人比其他人更善良、更聰明、更機智、道德上更純潔、更明澈、更有特色,那他成功的機會就更多。有時候只消一個表明高尚、公民的勇敢、意志力和聰穎,表明自尊感的舉動,就能喚起好感,使冰冷的冰塊融化,為產生愛情創造前提。”[12]
與高倉氣質相異的金澤幸三郎確實要比前者更為聰明和機智。他在與晶子的接觸中展現了其性格的兩面性。在報社工作時,給人的印象是冷漠無情的;在與朋友聚會是放浪不羈的。他在與晶子的交往中始終是真誠無私地幫助晶子,幫助其在工作中成長。諸如梅子事件,雜志社的同事們都認為這種事情社會上多了,大可不必動真情。金澤卻在默默地幫助她。當晶子了解到梅子為了籌集父親治病的錢把貞操賣給了玩具廠的老板,因而欠了四千元的時候,她決心預支自己的工資幫助這個可憐的姑娘。金澤建議晶子以“梅子記事體”來寫文章,由此可以得到材料收集費,他可以跟總編輯說;當晶子把寫稿子成功當成證明自己是獨立有用的人的標準時,他給予鼓勵“大膽寫你的好了”,并幫忙先看、修改,引導他看別的文章,開闊她的視野。另外,遇見晶子煩心的事情他總是循循善誘地開導她,給晶子講哥哥久二郎的故事,并說:“骨肉之間的事,是件麻煩事。在理智上雖然清清楚楚,但在感情上是糾纏不清。”[13]不像高倉似的給人硬生生的感覺。最終,晶子的情感倒向了金澤。
從晶子的戀愛情況來看,作家在此女子身上寄托了他的思考:女性要取得獨立,需有一個“父愛+導師”型男子的真誠關懷與幫助。筆者認為這種思想仍然是“女性依賴男性”思想的變體。不過在這里,女性有了相對的自由性。或許這正是作家人道主義思想的一大體現。
總之,小說塑造了一位新時代的探索女性,她的自尊、自立給了我們很大的啟迪。
注釋:
[1][2][3][4][5][7][8][10][11][13]分別見廣津和郎.到泉水去的道路[M].上海文藝出版社,1961.第4頁,第6頁,第6頁,第5頁,第7頁,第26頁,第38頁,第2頁,第3頁,第99頁。
[6]見蒙·波伏娃。第二性[M].中國書籍出版社,2004.第99頁。
[9]見羅斯瑪麗·帕特南。女性主義思潮導論[M].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第22頁。
[12]見基·瓦西列夫。情愛論[M].三聯書店出版社,1997.第26頁。
周興會,湖北咸寧學院人文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