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真正連帶責任是數人特殊侵權的一種責任形式。文章以解析不真正連帶責任的法律構造為路徑,通過對我國《侵權責任法》上不真正連帶責任的梳理和闡釋,明確其適用范圍和構成要件,以期對不真正連帶責任理論體系的構建有所裨益。
關鍵詞:特殊侵權;不真正連帶責任;侵權責任法;過錯責任;物過錯責任
中圖分類號:D924.3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62X(2010)06-0123-05
2009年12月26日通過并于2010年7月1日正式實施的《侵權責任法》,作為規范我國民事侵權行為的支架性法律,對數人侵權的責任形態做出了全面規定。該法在承襲傳統數人共同侵權應承擔連帶責任和按份責任基礎上,針對一些特殊的數人侵權行為,明確規定了補充責任和不真正連帶責任的情形,并以連帶責任、按份責任、補充責任和不真正連帶責任共同構成了我國數人共同侵權獨有的責任體系。文章試圖通過對我《侵權責任法》上數人共同侵權不真正連帶責任形態的梳理和分析,以期對不真正連帶責任在數人共同侵權中的法律適用有所裨益。
一、不真正連帶責任的法律構造
不真正連帶責任(或稱不真正連帶債務),是指多數債務人就基于不同發生原因而偶然產生同一內容的給付,各債務人負全部履行債務之義務,并因債務人之一的履行而使全體債務人的債務均歸于消滅的債務。承擔了不真正連帶債務的責任人,如果不是終局責任人,則可以向終局責任人追償。該概念由德國學者阿銥舍雷率先提出,它是以德國普通法時期對連帶之債二分論(共同連帶、單純連帶)為基礎,并逐步從單純連帶中分離出來,并為德國法院判例所接受。
不真正連帶債務屬于廣義的請求權競合的一種,即債權人就同一給付對數個債務人分別單獨地發生請求權,因一請求權的滿足而使其他請求權歸于消滅,這與狹義的請求權競合即同一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對同一法律后果享有數個請求權不同。從上述不真正連帶債務的概念可以看出其具有如下法律特征:①數個債務人基于不同的原因分別對債權人負有不同的債務;②數個債務偶然聯系在一起,即事前各債務人無意思聯絡,在侵權領域,加害人均是基于自己的意思而單獨實施加害行為;③數個債務給付的內容是同一的,各債務人均負有給付全部債務的義務,但某一債務人給付全部債務后,其余債務人的債務歸于消滅,并且各債務人內部不存在責任份額的分擔;④多數不真正連帶責任都存在終局責任人(最后真正承擔責任的人),其他債務人承擔的都是墊付責任,在承擔責任之后,有權向終局責任人追償。
我國臺灣學者史尚寬先生將不真正連帶責任分為八種類型。不真正連帶責任與連帶責任有許多相似之處,如責任人都是數人;給付的內容相同;各債務人均負全部給付的義務;因一債務人的給付而使全體債務人之債務歸于消滅。但二者之間又有明顯的區別:①產生的原因不同。連帶責任是基于同一事實而產生,或者是共同侵權行為,或者是同一合同的違約行為,各債務人之間存在連帶關系;而不真正連帶責任則是基于不同的原因而產生,各債務人之間不存在連帶關系,各債務彼此之間是獨立的,只是因偶然因素而聯系在一起;②目的不同。一般來說,連帶責任具有共同的目的,且各債務人在主觀上有意思相互聯絡;而不真正連帶責任則沒有共同目的,各債務人對債務的發生在主觀上也無聯系。給付內容的相同也僅僅是因為相關法律關系偶然發生巧合。有無共同的目的是區分連帶責任和不真正連帶責任的重要標志;③法律要求不同。連帶責任的適用須有法律明文規定或當事人特別約定:而不真正連帶責任則由法院依據不同法律關系的競合情形酌定,無需法律明文規定,更不用當事人特別約定;④內部責任的分擔不同。連帶責任各債務人之間存在內部責任分擔關系,并據此產生內部求償權;而不真正連帶責任則不存在內部責任分擔問題,但承擔責任的債務人可以向終局責任人追償,但那與連帶責任內部求償權完全不同。
二、我國《侵權責任法》上不真正連帶責任的梳理及闡釋
我國《侵權責任法》上不真正連帶責任主要規定在數人特殊侵權之中,并采取列舉的方式確定了不真正連帶責任的適用范圍。
(一)產品責任中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侵權責任法》第43條第2款規定:“因銷售者的過錯使產品存在缺陷的,生產者賠償后,有權向銷售者追償。”第44條規定:“因運輸者、倉儲者等第三人的過錯使產品存在缺陷,造成他人損害的,產品的生產者、銷售者賠償后,有權向第三人追償。”這是生產者和銷售者以及生產者、銷售者與第三人之間不真正連帶責任的規定。該兩條款沿襲了《產品質量法》(2003年修正案)第42條和第43條的規定,但改變了《民法通則》第122條銷售者承擔無過錯責任和生產者與銷售者承擔連帶責任的規定。
在產品責任中,生產者承擔無過錯責任是當前各國法律的基本態度。其法理基礎在于:與消費者相比,生產者處于強勢地位,基于其能對產品的設計、制造、檢驗等過程進行有效控制,因而更有能力去采取有效措施去控制危險;同時,生產者通過生產產品可以獲得最大的收益,依據收益與風險相一致的原則,生產者有控制產品風險的法定義務;再者,生產者作為產品危險的發源地,其負有防止產品出現不合理危險的社會責任。我國法律吸收了國外立法經驗,無論是《民法通則》、《產品質量法》還是《侵權責任法》對產品生產者都苛以無過錯責任。
但對于銷售者在產品責任中究竟承擔何種責任,各國立法并不一致。有的國家采無過錯責任,有的國家則實行過錯責任,還有國家實行過錯推定責任。我國《民法通則》第122條規定是無過錯責任,而《產品質量法》和《侵權責任法》則實行過錯責任。筆者認為,對銷售者實行無過錯責任并不盡合理。因為在現實中,導致產品缺陷的原因較為復雜,可能是生產者的原因,也可能是銷售者的原因,還有可能是運輸者、倉儲者等第三人的原因。對于因生產者或第三人的原因導致產品缺陷,基于銷售者并沒有介入產品的生產、運輸、倉儲過程,其并不能在客觀上實際控制產品在生產、運輸、倉儲過程中所出現的危險,法律要求其去履行一個客觀上不能履行的義務,實有強人所難之嫌。當然,作為產品流通環節的始端,法律賦予其負有對產品檢查驗收的義務,即驗明產品合格證明和其他標識;該產品是否為國家明令淘汰并停止銷售的、失效和變質的產品。這些義務本是銷售者應盡的而且能夠履行的義務,如果未履行這些義務,則證明其主觀上有過錯,責令其承擔責任較為合理。雖然對于銷售者究竟是承擔一般過錯責任還是過錯推定責任,學界頗多爭議,但筆者認為,實行過錯推定責任并沒有加重銷售者的最終責任,只是加重了其舉證責任,而且較之于消費者,銷售者更易于認知產品缺陷,令其承擔舉證責任更為合理。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侵權責任法》改變了《民法通則》生產者和銷售者承擔連帶責任之規定,而采取不真正連帶責任立法模式。筆者認為,這種改變是科學的、合理的。因為并非所有的產品責任生產者和銷售者都有承擔連帶責任的基礎,統一規定承擔連帶責任,有以偏概全之嫌:同時既不利于準確區分產品責任的構成,也不能為產品責任的合理分擔提供事實上支持,更不利于彰顯法律公平、正義的內在精神。
雖然銷售者承擔的是過錯責任,但其不可以自己無過錯對抗消費者。換言之,當消費者要求其對銷售的產品承擔責任時,銷售者無論是否有過錯,都應對消費者承擔責任。在承擔責任后,因其對產品責任的發生無過錯,可以向生產者或有過錯的第三人進行追償。
(二)醫療損害責任中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侵權責任法》第59條規定:“因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的缺陷,或者輸入不合格的血液造成患者損害的,患者可以向生產者或者血液提供機構請求賠償,也可以向醫療機構請求賠償。患者向醫療機構請求賠償的,醫療機構賠償后,有權向負有責任的生產者或者血液提供機構追償。”這是承擔無過錯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的生產者與承擔過錯責任的醫療機構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從嚴格意義上說,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和血液制品都屬于廣義上產品的范疇,但鑒于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和血液等與自然人的生命健康緊密相關,而且該類產品存在缺陷而致人損害主要發生于疾病的診療過程中,因而將其歸于醫療損害責任比歸于產品責任更為合理。
對于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的生產者和血液提供機構承擔無過錯責任是世界各國民法的基本態度,其法理基礎是危險控制理論和利益與風險相一致的理論。而對于醫療機構而言,其只是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和血液的使用者,因其不能實際控制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和血液在制作過程中的缺陷危險,而要求其承擔過無錯責任,法律顯然過于苛刻。基于此,我國《醫療機構管理法》以及《侵權責任法》第54條均規定其承擔過錯責任。
但筆者認為,《侵權責任法》第59條規定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的生產者與血液提供機構和醫療機構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的適用是有前提的,即醫療機構不知道也不應當知道該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和血液存在缺陷。如果醫療機構明知藥品、消毒藥劑、醫療器械和血液存在缺陷仍然使用,則構成共同侵權,應承擔連帶責任而不是不真正連帶責任。
(三)環境污染責任中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侵權責任法》第68條規定:“因第三人的過錯污染環境造成損害的,被侵權人可以向污染者請求賠償,也可以向第三人請求賠償。污染者賠償后,有權向第三人追償。”這是承擔無過錯責任環境污染者與承擔過錯責任第三人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作為特殊侵權的一種類型,環境污染致人損害的侵權責任最早在《民法通則》中就有規定,該法第124條規定:“違反國家保護環境防止污染的規定,污染環境造成他人損害的,應當依法承擔民事責任。”但對于環境污染致人損害的歸責原則學界一直存有分歧。一種觀點認為,依據《民法通則》第124條之規定,環境污染致人損害的侵權責任應以違反國家保護環境防止污染的規定為前提,只有違反國家規定超標排放才承擔責任,未超過控制標準則不承擔責任。基于此,違反國家保護環境防止污染的規定即推定污染者主觀上有過錯,應適用過錯推定責任原則;另一種觀點認為,只要有損害,無論污染者是否有過錯都應承擔責任,即適用無過錯責任原則。筆者贊同后一種觀點,認為污染者承擔無過錯責任的根據在于危險控制理論和污染源的危險性,污染源對于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會產生極為不良的影響,會嚴重威脅到人們的生命健康和財產安全,不對其適用無過錯責任,勢必嚴重威脅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對此,國家環保總局在(91)環法函字第104號批復也解釋“承擔污染賠償責任的法定條件,就是排污單位造成環境污染危害,并使其他單位或者個人遭受損失。”并同時指出:“至于國家或者地方規定的污染物排放標準,只是環保部門決定排污單位是否需要繳納超標排污費和進行環境管理的依據,而不是確定排污單位是否承擔賠償責任的界線。”這一解釋與《環境保護法》第41條第1款的規定是一致的,該款規定:“造成環境污染危害的,有責任排除危害,并對直接受到損害的單位或者個人賠償損失。”這說明環境污染者承擔賠償責任不以排污者有過錯及行為有違法性為要件,即承擔無過錯責任。也正因為如此,《侵權責任法》第65條規定:“因污染環境造成損害的,污染者應當承擔侵權責任。”取消了《民法通則》第124條行為違法性的前提條件,明確規定了污染者應承擔無過錯責任。
污染者承擔無過錯責任,并不意味著其沒有免責的事由。根據我國《環境保護法》第41條第3款的規定,當污染環境造成損害完全是由于不可抗力事由而且污染者及時采取了合理措施,依然造成損害的,污染者免于承擔責任。如果是第三人的過錯污染環境造成損害的,則污染者與該第三人構成不真正連帶責任,因第三人是終局責任人,污染者賠償后可以向有過錯的第三人追償。
(四)飼養動物損害責任中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侵權責任法》第83條規定:“因第三人的過錯致使動物造成他人損害的,被侵權人可以向動物飼養人或者管理人請求賠償,也可以向第三人請求賠償。動物飼養人或者管理人賠償后,有權向第三人追償。”這是動物飼養人或管理人與第三人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對于第三人引起動物致人損害的,在比較法上有兩種不同的做法。第一種是不免除動物所有人或管理人的責任,由所有人或管理人與第三人承擔不真正連帶責任。如《瑞士債法典》第56條第2款規定:“動物管理人可以向挑逗動物的人或者動物的所有人進行追償。”我國臺灣地區“民法典”第190條第2款也規定:“動物系由第三人或他動物之挑動,致加損害于他人者,其占有人對于該第三人或該他動物之占有人,有求償權。”第二種是免除動物所有人或者管理人的責任,由第三人獨立承擔責任。如《阿根廷民法典》第1125條規定:“如果造成損害的動物系由第三人刺激,則由第三人承擔責任,主人不負其責。”我國《民法通則》第127條規定:“飼養的動物造成他人損害的,動物飼養人或者管理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由于受害人的過錯造成損害的,動物飼養人或者管理人不承擔民事責任;由于第三人的過錯造成損害的,第三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該法條有三層含義,一是損害完全是由動物所致(受害人無過錯,也無第三人過錯),由該動物飼養人或管理人承擔責任;二是損害完全是由受害人過錯所致,由受害人自己承擔責任,該動物飼養人或管理人可以免責;三是損害完全是由第三人過錯所致。則由第三人承擔責任。從該法條形式上理解,在損害完全由第三人過錯所致的情況,該動物飼養人或管理人可以免責,應由第三人獨立承擔責任。但也有不同的觀點,認為這并屬于免責的問題,因為有過錯的第三人,如果受害人當時能夠知其為損害原因,并知其為誰,受害人自然可以直接向該第三人請求賠償,但如果當時不知,則仍應先由動物的所有人或管理人進行賠償。不得以第三人過錯為由而拒絕,只有待查清第三人時,根據“第三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的規定,所有人或管理人取得對第三人的求償權。這實際上將該法條中的第三層意思理解為動物的所有人或管理人與第三人承擔不真正連帶責任。《侵權責任法》第83條則是將在損害是由第三人過錯所致的情況下,動物所有人或管理人與第三人承擔不真正連帶責任進一步明確化合具體化。
(五)物件損害責任中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1)《侵權責任法》第85條規定:“建筑物、構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及其擱置物、懸掛物發生脫落、墜落造成他人損害,所有人、管理人或者使用人不能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所有人、管理人或者使用人賠償后,有其他責任人的,有權向其他責任人追償。”這是物件所有人、管理人或使用人與其他責任人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該條款繼受了《民法通則》第126條關于物件致人損害責任的規定。對于物件致人損害的歸責原則,各國民法規定并不相同。《法國民法典》(第1386條、1384條)和《瑞士債務法》(第58條、第59條)均實行無過錯責任;《德國民法典》(第836條、第838條)和《日本民法典》(第717條)規定為過錯責任;我國《民法通則》第126條規定為過錯推定責任,而《侵權責任法》沿襲了《民法通則》過錯推定責任的規定。筆者認為,對于物件致人損害適用過錯推定責任是我國司法實踐長期經驗的總結,已為廣大民眾所接受,也符合我國的具體國情和民眾的心理承受能力。
盡管過錯推定責任原則屬于過錯責任的范疇,在物件致人損害是因其他責任人的原因而發生時,雖然物件的所有人或管理人沒有過錯。但并不能因此免除其對受害人的責任,此時,其與其他人一起對受害人承擔不真正連帶責任,在其承擔責任后,有權向終局責任人進行追償。這主要是基于該物件與所有人或管理人之間具有間接關聯關系,也更有利于保護受害人的利益。
(2)《侵權責任法》第86條規定:“建筑物、構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倒塌造成他人損害的,由建設單位與施工單位承擔連帶責任。建設單位、施工單位賠償后,有其他責任人的,有權向其他責任人追償。”這是建設單位、施工單位與其他責任人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的規定。
傳統民法理論認為,數人特殊侵權行為都適用替代責任,并按照責任人所替代承擔責任的對象是人還是物,可分為對人的替代責任和對物的替代責任。建筑物、構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倒塌致人損害責任是典型的對物替代責任。目前,我國因建筑物、構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倒塌致人損害的案件日益增多,“樓歪歪”、“樓脆脆”“樓靠靠”等現象給廣大民眾的生活帶來了極大危險,作為建設方,建設單位負有對在建工程質量進行監督、管理的義務,而作為承建方的施工單位,更是負有保有在建工程質量的法定義務。因此,一旦發生建筑物、構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倒塌致人損害,《侵權責任法》規定首先由建設單位和施工單位承擔連帶責任。筆者認為,這種連帶責任的基礎是推定建設單位和施工單位有共同過錯,其目的是出于對受害人利益的保護。如果致該建筑物、構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倒塌另有其他責任人,則建設單位、施工單位在賠償后,可以向其他責任人追償,即建設單位、施工單位與其他責任人承擔不真正連帶責任。
三、我國《侵權責任法》對不真正連帶責任規定的疏漏
《侵權責任法》對數人特殊侵權中不真正連帶責任類型采取列舉方式予以規定,有利于明確數人特殊侵權中不真正連帶責任的范圍,有利于法律適用的統一。但難免有掛一漏萬之嫌。筆者認為,《侵權責任法》對于數人特殊侵權中的不真正連帶責任至少疏漏了以下類型:
1、雇主與第三人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2003年12月4日通過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第11條對雇主與第三人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做出了明確規定。該條規定:“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遭受人身損害,雇主應當承擔賠償責任。雇傭關系以外的第三人造成雇員損害的,賠償權利人可以請求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也可以請求雇主承擔賠償責任。雇主承擔賠償責任后,可以向第三人追償。”
我國民法理論認為,基于雇主對雇員的選任和控制,也基于雇主在雇傭關系中受益,對于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致人損害或遭受人身損害,雇主都應承擔賠償責任。這種責任在理論上為替代責任。在雇傭關系以外的第三人造成雇員損害時,受害人請求雇主承擔賠償責任是基于替代責任,而受害人請求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則是基于侵權人自己責任。在雇主承擔賠償責任之后,其有權向實際侵權人進行追償,更符合侵權法自己責任的原則。這是一種典型的不真正連帶責任。但《侵權責任法》卻沒有規定。
2、被幫工人與第三人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第13條、第14條對被幫工人的責任做出了明確規定。但該司法解釋規定,幫工人因第三人侵權遭受人身損害,如果第三人不能確定或者沒有賠償能力的,由被幫工人予以適當補償。筆者認為,該解釋規定由被幫工人予以適當補償是基于被幫工人是受益人的原理,但并不能由此而保護受害人的利益。如果規定在此種情況下,由被幫工人與實際侵權的第三人承擔不真正連帶責任,更合乎侵權法的原理。
3、職務侵權中的不真正連帶責任。《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第8條規定,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法定代表人、負責人以及工作人員,在執行職務中致人損害的,依照《民法通則》第121條的規定,由該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承擔民事責任。同時《國家賠償法》第14條規定:“賠償義務機關賠償損失后,應當責令有故意或者重大過失的工作人員或者受委托的組織或者個人承擔部分或者全部賠償費用。”這實際上也是單位與實際責任人之間的不真正連帶責任。
目前,我國民法理論對不真正連帶責任的研究還不夠深入,也沒有形成相應的理論體系。盡管《侵權責任法》對不真正連帶責任的規定有不完善之處,但并不能由此而否定其對于不真正連帶責任在理論上的研究和在實踐中的適用所產生的深遠影響,瑕不掩瑜或許是對《侵權責任法》上不真正連帶責任規定的最好詮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