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農村建設中的地域亞文化改造研究

摘要：當下，新農村建設以實踐的方式改變了農民的生存格局，無疑這就是當代中國農村的社會轉型。要實現真正意義上新農村建設的目標，應該抓住新農村建設的契機改造地域亞文化，以重構新型的地域亞文化。受帕森斯結構功能主義理論的啟示，從文化系統的視角看，文化系統演繹著與社會系統、人格系統之間的關系邏輯，社會系統總要以社會秩序為根本，社會系統的結構是通過社會成員的生活實踐而將文化系統的內容內化到人格系統，那么地域亞文化改造需要遵循此基本機制。因此，新農村建設中改造地域亞文化的合理化路徑要以政府的權威評價、資源整合為前提，以媒體的榜樣示范、方式引導為路向，以農民的文化自覺、廣泛參與為根本。

關鍵詞：新農村建設；地域；亞文化；改造；發展

中圖分類號：G1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62X(2010)06－0181－04

新農村建設已經在許多地方推進，各地采取的做法不盡一致，有的拆除自然村重新選址規劃，有的在原有自然村基礎上重建，有的結合城鎮化進行農村社區建設。按照中共中央對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目標定位：“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這“20字方針”以濃縮的方式構建了新農村建設全新的價值維度，其中“鄉風文明”實質上是從亞文化的角度對新農村建設提出了要求。提起“亞文化”，與文化的概念一樣難以界定，但國內外的研究都是在和主文化相對而言的層面上使用的，本文使用的地域亞文化概念接近于美國的杰克.D.道格拉斯，弗蘭西斯.C.瓦克斯勒的定義：“亞文化的最一般含意是某一主體文化中較小的一個組成部分。……(1)它們是主體社會可以辨認出來的組成部分，在某些方面而不是在所有方面不同于主體社會；(2)作為主體社會的一個組成部分，它們至少服從于該社會的一部分準則和法律；(3)作為與主體社會有著顯著差異的集團，它們為其成員規定了自己特有的行為規范；(4)它們是一個發揮功能的單位——就是說，它們至少能夠為了某些目標而作為一個整體行動；(5)它們意識到自己是在某些方面與主體社會離異的單位。”Ⅲ顯而易見，地域亞文化側重于亞文化的地域性特點，一個大的區域亞文化是由若干個更小的地域亞文化構成。在農村，一個自然村就是一個小社會，其內部有著相對穩定的議事規則和價值準則，生活在這個自然村的村民一般都會按照其運行規則行事，在一定意義上，此自然村就客觀上存在著村落亞文化，一個相對較大的區域(不一定等同于行政區域)亞文化即包括若干個村落亞文化，這些村落亞文化之間既有相互影響趨同的一面。也有著自己的鮮明風格。當下，新農村建設對地域亞文化的影響非常之大，它以實踐的方式改變了村民的生存格局。無疑這就是當代中國農村的社會轉型。在這場新農村建設中，應該注重地域亞文化的改造，以實現真正意義上新農村建設的目標。

一、新農村建設是改造地域亞文化的契機

新農村建設帶來了地域亞文化的變遷是必然的，無論何種形式的新農村建設，都在一定程度上改變著原有的地域亞文化載體，進而解構著原有的地域亞文化，雖然這其中存在著美國社會學家威廉·奧格本研究文化變遷特性時提出的“文化墮距”現象，“即指由相互依賴的各部分組成的文化在發生變遷時，各部分變遷的速度是不一致的，有的部分變化快，有的部分變化慢，結果會造成之間的差距不平衡、錯位由此造成的社會問題。一般來說，總是物質文化先非物質文化發展變遷。”但是，由于新農村建設而重構新的地域亞文化也是不爭的事實。問題是在文化變遷過程中，能否對地域亞文化有一個合理的改造以適應新農村建設的文化要求。在這里，改造地域亞文化不能理解為傳統文化人類學理論的“改造小農”。

正是由于“文化墮距”現象的存在，在新農村建設中絕不僅僅意味著農民的人居環境得到了改善而了事，其實這中間更需要有文化改造和建設的前瞻意識發揮作用。在這場必然性的文化變遷中，要能夠站在文化改造與建設的前頭，把握好地域亞文化的重構，而不是聽憑其任意地雜亂無章地相互疊加，以及由于這種混亂導致生活于其中的成員引起的不適應。

新農村建設內在地含有地域亞文化除舊布新的要求。由于新農村建設帶動了農民的集體轉型，要將傳統意義上的靠耕種為業的舊式農民轉變為懂技術、會經營、善管理的新型農民，必然在文化上對農民提出新要求，包括他們的行為舉止、生活習慣、整體形象、行事風格、風俗人情等地域亞文化范疇的元素，因此，抓住新農村建設的契機改造地域亞文化無疑具有積極的意義，既可以前瞻性地型塑農村新型的地域亞文化，又可以以此為推手形成農村整體的發展格局，使得地域亞文化在引導農民經濟生活方面發揮作用。

二、新農村建設中地域亞文化改造的機制

地域亞文化不僅指傳統意義上的風俗、習慣，而且指具有相對可以區分的文化要素群集；一般認為，文化是人類社會歷史實踐過程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在這個意義上“文化”是和“自然”相對的，包括物質文化、精神文化、行為文化和制度文化四個方面。后面三個層面可以統稱為非物態文化以與物態文化(即物質文化)相對應，我們這里要改造的地域亞文化更多指的正是非物態文化。在農村，由于主流制度實際運行的稀疏以及農民遵從主流制度意識的淡漠，而表現出地域亞文化運行的強勢，其最核心部分的價值觀念不僅影響社會效率，并通過逆向作用，在影響發展主體的同時，以發展主體為載體和中介，影響區域性、區域發展模式和區域綜合力，參與區域經濟社會循環，成為區域持續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和道德倫理基礎。因此，地域亞文化的改造顯得更有意義。

應該認識到，地域亞文化是文化系統的組成部分，在中國農村，農民就是憑借屬于自己的文化，屬于他們自己的經驗世界、情感世界與生活世界，他們就是以其特有的文化無意識生活于他們的世界之中，體驗他們幸福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地域亞文化完全適用文化生產的一般原理，它需要在地域所客觀展開的系統內通過其內部成員的生活實踐而不斷產生出來，原生性的地域亞文化大抵如此完成。顯而易見，新農村建設中，要改造的地域亞文化就是要對原生性的地域亞文化加以判斷，區分出先進與落后，要逐步淘汰那些與時代發展要求格格不入的落后文化，激發新農村的文化活力，尤其是新農村建設中地域亞文化的創造活力，也就是說，改造地域亞文化既是對原生性亞文化的改造，也是對繼生性亞文化的合理引導。

受帕森斯結構功能主義理論的啟示，從文化系統的視角看，文化系統演繹著與社會系統、人格系統之間的關系邏輯，社會系統內總是要以社會秩序為根本，社會系統的結構是通過社會成員的生活實踐而將文化系統的內容內化到人格系統的，“對文化、人格和社會系統的劃分，可使人們看到個體和社會是如何相互滲透的。這種劃分也突出了這樣的事實：社會化的個體、受心理影響的社會和社會化的文化之間的關系。”即從一個方面說，人的存在是社會性存在，他總是不斷地將自己內化了的文化價值觀通過其社會化的過程來驗證，同時建構自己的人格，這樣，在分析人的行為特征的時候，不能孤立地從人的單向度看待人本身，而應該立足于人格系統、文化系統和社會系統。“人格系統、社會系統和文化系統都只是分析層次，而不是具體的實體。它們與整個社會生活的不同層次和不同維度相對應，不是一種物質實體的劃分。任何具體實體，如一個人，一種社會情景，一種社會制度，都只有根據這些維度的一個維度才能理解，而每一個維度又最終存在于三個系統之中。確實，帕森斯的這種劃分是為了解釋自我、社會關系和社會文化價值。”惟有從三個系統的視角加以審視，才能揭示出人的社會性存在結構。同時從另一個方面說，社會的運行是受到許許多多行動者的行動所構成的合力所牽引，其中的個體行動意志性特征更為明顯，每個人的行動雖然不都是意志性行動，但正常情況下人的行動都是合目的性的，在其行動的起始點即確立了行動的目標和具體的路徑。因此，分析社會運行可以從個體的人的行動著眼。個體的人總是一定歷史條件下的人，他的行動面臨著各種情境條件，他也是負載著各種文化價值觀的人，他作出的行動指令都受到客觀外在情境條件的影響。但是，人具有主觀能動性，他在進行文化選擇、改變面臨的情境等方面具有主動性，這既是可能通過教育等多方面的手段改變人，提高人的文化選擇能力的依據，也是要提升文化本身層次的理論依據。

那么，以農村任一地域為例，業已存在的地域亞文化就是千百年來人們對這一區域存在的社會現實反復思索的結果以及由此形成的觀念，這些觀念內化到人們的人格系統以至于時至今日依然發生作用，使今天的人仍囿于這些思路來思索問題，它不在于人們是否自覺認同和承認它。而在于它已經成為人們心理結構的主成分，千百年來對這一小社會的思想感情、行為活動一直起著制約作用，并由有意識進入無意識，形成思維方式、價值取向，影響行為活動、情感思想，表現風俗習慣、生活關系等等。目下，在新農村建設中，由于在一定的區域社會系統發生了改變，地域亞文化的重構是必然的，但“文化墮距”現象的存在。要求我們在繼生性地域亞文化沒有型塑好之前，就要改造好原生性地域亞文化，而且，對地域亞文化的改造不僅僅是文化系統本身的問題，而是系統工程，即只有從社會系統、文化系統和人格系統三者入手，實現三者之間的良性互動是建設先進地域亞文化的關鍵。

三、新農村建設中改造地域亞文化的路徑

新農村建設中要按照系統的觀點和實踐的觀點來改造地域亞文化。人的實踐性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立場和觀點，人只有在社會關系中他才能是人。任何抽象出人的實踐性特征的理論建構最終必然沒有生命力，所以堅持將原本屬于人的東西還給人，堅持以人為主體，才是我們進行理論建構的應有態度。“實踐的觀點揚棄了物質本體論和精神本體論的思維方式，實踐的觀點通過物質與精神的對立，達到了物質和精神的統一，因此，實踐的觀點與系統的思想是相互契合的。”本著這一邏輯，新農村建設中改造地域亞文化首先應該確立改造的主體，即由誰來改造。按理說，農民就應該是這場亞文化改造的主體，但如果還是聽憑他們的自發性來完成改造又必然地會陷入“怪圈”：重構的地域亞文化仍然會出現“文化墮距”現象，因此，改造農村的地域亞文化需要其他方面主體的積極參與，其主體就變為多主體的格局，其路徑也應該相應地循著系統的觀點展開。

(一)政府的權威評價、資源整合

新農村建設中的地域亞文化改造，政府雖然不能采取行政命令式的做法，但是政府尤其是地方政府不能不意識到農村長期以來農業社會積淀下來的地域亞文化力量之強大，它們的存在雖然有其穩定社會、起到黏合劑的作用，但它們一旦與黨和國家政策不一致的時候，負面作用立竿見影，成為地方政府執行政策的障礙。在此情況下，政府應該理直氣壯地站出來作為地域亞文化的權威評價主體，注意從改造地域亞文化的視角進行評價。或可找到解決問題的癥結，在這里，地方政府的“權威作為具有威望和支配作用的力量，‘是一種特殊的社會關系’，體現為‘一方的意志施加于另一方’，相應地‘以另一方服從一方的意志’為特征。形成服從關系是權威得以成立的標志。正是這種服從，使權威從可能性和必要性轉化為現實性；也正是這種服從，才把潛在的權威轉化為現實的權威和事實上的權威。”這就意味著農民對鄉鎮基層政府的權威評價活動和結果、結論會持有認同和服從的態度。多年來，基層政府往往注意到政策執行的本身，而沒有注重地域亞文化的軟約束力給政策運行帶來的障礙。因此，新農村建設中改造地域亞文化。政府的權威評價應該從發展經濟的動因、路徑、結果和經濟生活方式等方面構建若干個指標，形成相互關聯的指標鏈，建立指標體系與地域亞文化的關系模式，然后確定哪些層面的地域亞文化需要改造。

地域亞文化也是以社會經濟生活為現實基礎的，政府除了進行權威評價外，還可以有效地在社會系統內通過干預社會經濟生活本身來達到改造的目的。政府能夠適時地確立好社會經濟生活發展的正向度，從而通過整合資源的路徑提倡與鼓勵與新農村建設相合拍的社會經濟生活范式。具體表現為在建設新農村人居環境的同時，加大主流文化在農村社會生活中的影響力，改變農村文化基礎設施滯后、農村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供給滯后的格局，改變由地域亞文化(特別是傳統的村落亞文化)規導的潛規則來主控社會生活的局面，變潛規則為明規則，由主文化主控的制度行事，因為制度與行事規則的統一協調是社會經濟發展的必要支撐，倡導過有品位、有質量、講科學的生活。同時，基層政府還要將農民的人力資源整合好，對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來說蘊藏在“兩棲型”農民中的人力資源十分巨大，其帶來的回流效應不可估量，回流包括：人口回流和人力資本回流，資金回流，信息回流，愛心回流。這種“反哺性回流”是中國文化倫理的重要表征，鄉緣是鄉土中國人際粘合的重要機制。原生性的地域亞文化一旦得不到及時的改造，極可能回流效應而帶來人力資源白白浪費，并且惡化社會生活質量。比如，有的村落亞文化中有以“打打牌”招待客人的內容，客人來了不請人陪打麻將、推牌九，就是怠慢，現在有的農民進城打工掙得的錢，可能就使得賭注升級，甚至鬧得家破人亡。與其招致如此結果，基層政府不如早早行動，及時引導好農民用好自己的資金，使出他們的特長，整合好他們的人力資源。社會系統內的地域亞文化形成基礎一旦發生變化，就能夠使得新生的地域亞文化呈現出積極的態勢。

(二)媒體的榜樣示范、方式引導

在改造地域亞文化的過程中，媒體的主體地位不可或缺。現代社會媒體很多，這里主要指大眾傳媒，因為其具有賦予地位功能，大眾傳媒實際上由于其大眾性而贏得了公共話語的發言權，這個權力本來是社會大眾賦予的，是社會大眾通過公共平臺的形式將零散化的力量積聚起來的，媒體應該珍惜并且遵守媒體的規范，謹慎而合乎規則地使用這個權力。一旦大眾傳媒掌握了這個權力，它就具有了賦予地位的功能，“能夠授予個人、團體、社會問題以及社會運動以地位，使其在一定時間內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和尊崇膜拜的典型，從而出現明星效應。”新農村建設中的地域亞文化改造，大眾媒體是否報道、是否認可往往成為這種文化改造是否被農民認可的前提。因此，大眾傳媒應該以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本位意識參與到改造地域亞文化的工程中來。

媒體主要的工作有兩項：榜樣示范、方式引導。所謂榜樣示范即以若干個新農村典型為例，正面報道農村繼生性地域亞文化給農民生活尤其是精神面貌帶來的變化，訴求改變過去的陳規陋習的必要性。方式引導即大眾傳媒要擔負起引導農民過有質量的生活，改變過去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的責任。既然媒體在社會公眾中有著一定的影響力，那就意味著媒體的榜樣示范和方式引導必將起到教育的作用。教育農民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讓他們可信、可行，讓他們理解原來的那種已經積淀的地域亞文化的確存在著許多消極性因素，營造出新的健康的地域亞文化生長氛圍，打造出新的地域亞文化系統以快速度、短時間代替原有的亞文化系統，以防止由于文化真空而導致的規范缺位。

(三)農民的文化自覺、廣泛參與

無論何種類型的文化只有內化并且沉淀為人格系統才能對人的主體性行為產生影響，地域亞文化也不例外。而文化得以內化的前提是其應該具有一定的實踐基礎，即是說，舊的地域亞文化的改造過程或者新的地域亞文化重構過程需要廣大農民親身實踐才能夠更好地實現內化。具體看，農民的文化實踐從兩個方面著眼：

一是農民的文化自覺。所謂自覺，就是主體運用高度的抽象和一般來“同化并控制世界，好像是在于將世界的實在加以陶鑄鍛煉，換言之，加以理想化，使符合自己的目的”的具體實踐。文化自覺就是廣大農民主動的文化實踐行為，一方面要認同政府對地域亞文化的權威評價及其結果，勇于按照媒體路向改變舊的生活范型；另一方面要在按照政府權威評價經濟生活正向度的指標重構新的地域亞文化，以新的地域亞文化規則行事。在一定的地域內，只有所有實踐的主體達成了共識，才能夠實現文化系統自身的協調，才有助于新的地域亞文化的培育。

二是農民的廣泛參與。農民在改造地域亞文化中，是以具體的人格化參與到現實生活中的。地域亞文化的生成就是現實生活實踐的文化沉淀，農民以其實踐豐富了地域亞文化，反過來又要為地域亞文化所影響，雙向互動的關系邏輯要求農民廣泛地參與到新農村建設的經濟生活中。新農村建設要發揮好“兩棲型”農民和“回流型”農民的帶頭作用，這些人有一定的眼光，見識過現代生活方式，懂得一定的經營理念，掌握一定的現代知識，他們的示范對提高其他農民的素質有一定的效應。農民的廣泛參與除了生活實踐，還表現在參與到地方行事規則的擬定中來，在新的地域亞文化中輸入主文化的內容，用主文化的影響力去模塑地域亞文化，自然地既改造了原生性的地域亞文化，又合理地生成了新的地域亞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