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世紀初,荒誕派戲劇《等待戈多》入選高中語文課本,標志著荒誕派戲劇走出高校文科課堂,為更多的青年人了解和接受。
資本主義發展前期,人們的信仰支柱是理性精神。從文藝復興運動大力提倡人道主義,到啟蒙運動高揚理性主義精神,人們雄心勃勃地認為理性可以解決一切社會問題,是人類邁向幸福彼岸的橋梁。然而一個世紀過去了,理性確實建立起了龐大的社會結構組織,可社會矛盾卻更加尖銳,社會問題更加突出。尤其是發生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四十年代的兩次嚴酷的世界大戰,表現出的不合邏輯、非理性、虛無、荒誕甚至于瘋狂,使得人類數千年忙忙碌碌的創造活力,最后反而給自我設置了一個大陷阱。
世界讓人捉摸不透,社會令人心神不安。人們精神上的空虛反映到文學藝術上,自然形成了一個“沒有意義,荒誕,無用的主題”。
以《等待戈多》為代表的荒誕派戲劇就是為了反映生活的毫無意義及存在的荒謬而創作的。劇中人物大多生活在死亡和瘋狂的陰影里,他們受盡痛苦卻得不到榮光,得不到智慧,他們都是典型的在等待的人,他們滿懷希望耐心地等待,越是虔誠越是絕望,表明了希望本身的荒誕性,也是理性的荒誕性。
該劇從不同的平面突出了西方人的幻滅感,展現了生活沒有目的的無休止的循環。第一、二幕在時間(都是黃昏)、地點(都是空蕩蕩的四野)、內容(都是兩人先出場,冗長的對話之后,是主仆二人出場,然后是男孩出場捎口信)幾方面都相似。尤其是內容,到了最后又回到開始的地方。我們完全可以設想,如果該劇有第三幕、第四幕,也必然是重復前兩幕的程式。這些都表現出人的處境單調、刻板,以及人生所承受的沒有盡頭的煎熬。
貝克特試圖以振聾發聵的辦法使人們覺察這個世界的狀況、現實的可笑、自我的分裂及無所不在的死亡,作者希望通過描繪事物的混亂、無聊來使人們獲得深刻的印象,它展現在人們面前的是一個什么事也沒有的世界,而人就在其中慢慢耗費掉毫無意義的一生。
看了《等待戈多》,自然會使人聯想到中國人的信仰個性,引發自我思考。中國人的信仰主要體現在人文方面,有實用理性的味道。只要對我有用,各路神仙都拜,功利色彩較濃,且具迷信色彩。與西方那種超然的、彼岸的、純精神性的信仰不同。《紅樓夢》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紅樓夢》中的虛幻就在于曹雪芹通過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表述了“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的虛無思想。跛足道人的《好了歌》具體地說明了功名、金銀、嬌妻和兒孫都不能永恒,所以都是虛幻無常的事物,不可仰賴。
中國人信仰失落的實質是倫理意義上的崇高境界的失落,是做人的終極關懷的失落。賈寶玉的遁入空界只因鐘情的美人兒一個個凋零,他的情感失去寄托。心目中的愛和美,那些“極尊貴,極清凈的,比那阿彌陀佛,元始天尊的這兩個寶號還更尊榮”的女孩兒要么離開人世,要么出了嫁。結果是:“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變出許多的毛病來,失了光彩寶色,成了死珠;再老了,染了男人的氣味,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
賈寶玉是享盡了人間的榮華富貴,再沒有什么東西能給他新的刺激,令他興奮了。當然追求自由的思想,也使他再也無法忍受那么多封建束縛,所以只能遁入空門。
《紅樓夢》被改編成越劇時,運用了做、念、唱、打的多種戲劇表現手段創造了一個個的舞臺藝術形象,力求使人物深刻的內心體驗與經過美化的外部動作更緊密地結合起來,在重視舞臺整體性和人物的整體性基礎上,追求表演的逼真性、身段動作的準確性和豐富性,以此刻畫人物的性格,反映深刻的主題。如《紅樓夢》中“黛玉葬花”這段戲的表演,黛玉一面葬花,一面唱“葬花詞”,特別注意把花鋤、花籃等道具以及水袖舞動起來。這種舞動,是形體動作的美化,又是人物在特定環境中感情的抒發,使無形的內心活動通過動作的造型、節奏、幅度、變化給人以直觀的感受,將表演與吟唱結合,產生了一種富有詩情畫意的意境美。這種對詩情畫意意境的追求,以及托物言志的含蓄抒情,構成了中國美學支點。
《等待戈多》一直不被絕大多數中國人接受,是由于中西文化差異造成的,中國的虛無傳統在藝術上有著自己的一套獨特表現形式。中國的文人們在作品中只會讓主人公過足紅塵生活的癮,末了才會頓悟人生原來是場空,怎么會去喜歡狄狄和戈戈那種沒有食色的等待生活呢?
了解中西文化差異,我們就對《等待戈多》不那么陌生了。在中學語文教學中,讓更多青年學生明白中西文化差異,逐步學會分析比較,提升學生中西文學作品的鑒賞能力,他們就不會輕易崇拜西方文化,或者故步自封,盲目迷信中國文化了,才能理性審視文化的多元時代,創造出適合我們時代需要的嶄新文化。
(責任編輯 劉宇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