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平衡具有法理上的正當性。我國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與被害人人權保障之間存在失衡的狀態,如何在偵查需要與人權保障之間實現動態平衡的大前提下,努力實現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與被害人人權保障之間的動態平衡,仍是一個需要認真加以探討的重要課題。
關鍵詞: 偵查程序;犯罪嫌疑人;被害人;人權保障;平衡
中圖分類號:DF73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1-2397.2010.06.03
偵查程序改革是21世紀刑事司法改革的一種世界性趨勢,其中焦點之一就是加強偵查程序中的人權保障,努力實現偵查需要與人權保障之間的平衡關于偵查需要與人權保障的平衡及其實現,參見孫長永偵查程序與人權保障——中國偵查程序的改革和完善[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9:1-13。但是,國內外學者對此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加強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方面,而忽視了作為“刑事上的對立者”的另一方當事人——被害人的同等需要,從而導致被害人在偵查程序中“二次被害”或再次被害。如何在偵查需要與人權保障之間實現動態平衡的大前提下,保持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與被害人人權保障之間的動態平衡,仍是需要認真加以探討的重要課題。
一、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平衡的法理
(一)被害人人權在偵查程序中同樣可能遭到偵查權濫用的侵害,需要與犯罪嫌疑人人權一樣加以保障
傳統訴訟理論認為,偵查的目的是收集證據,查明案件事實,查獲犯罪嫌疑人。這使得偵查階段成為國家公權力和個人私權利發生沖突最集中的訴訟階段。在偵查過程中,犯罪嫌疑人作為偵查指向的對象和被追訴者,其合法權利始終面臨著國家公權力(主要是偵查權)侵害的危險,是最容易受到侵犯的,因此,立法首先應當保障犯罪嫌疑人的人權。這一點無疑是正確的。然而,被害人是否因為與代表公共利益的政府有追究犯罪的共同愿望而不致受到公權力的侵害呢?這是傳統訴訟理論未予關注的。
被害人由于犯罪被害而成為相應刑事案件的一方當事人和一種重要的證據來源,不僅刑事案件的處理結果與其有直接的利害關系,而且該案件的處理過程包括偵查程序通常都離不開他們的直接參與和配合。由于被害人受到犯罪行為的直接侵害,對犯罪的感受最深刻,他們往往能夠對案件事實做出相當及時、全面而又相對具體的陳述,從而成為偵查人員了解案情、獲取線索,確定偵查方向的重要依據。因此,凡是有被害人的案件,偵查人員通常都會將詢問被害人作為收集證據、審查印證其他證據(尤其是犯罪嫌疑人口供)的重要手段。但是,受主客觀因素的影響,偵查人員往往偏重于將被害人作為一種重要的證據來源,專注于從其口中獲取有價值的陳述,而輕視甚至忽視被害人作為當事人在接受詢問過程中反復重述那不堪回首的被害經歷所承受的內心傷痛。司法實踐證明,偵查權作為刑事被害人被害后接觸的第一種國家公權力,如果正當行使,可以及時地為被害人提供有效救濟,增強被害人與刑事司法合作的信心;但如果被濫用或不正當行使,就可能侵害被害人人權,導致他們“二次被害”。日本一項調查結果顯示,25%的傷害案件的被害人,31%的被害人家屬認為,在偵查階段被警方所擾,其中大約90%的被害人和家屬認為,這是他們所遭受的“二次被害”的一部分[1]。我國司法實踐中已經出現偵查人員暴力逼取被害人陳述的案例
例如,1998年12月11日,河南省淅川縣公安局滔河鎮派出所民警周建忠在調查取證過程中,當場使用暴力逼取被害人魯楠的證言,致使魯楠流產,構成輕傷。詳見《周建忠暴力取證案》,載法律教育網,2004-02-20,2009年11月11日訪問。,甚至警方為抓獲犯罪嫌疑人,設計“二次強奸”抓捕方案,讓被害人再次受辱中央電視臺《今日說法》欄目2004年7月16日報道的“抓捕怪案”和《湖北鄂州離奇“受辱案”再調查》,載news.sina.com.cn/s/2004-07-27/09513209672s.shtml?2010-01-20,2010年4月23日訪問。。可見,偵查程序中被害人同樣可能遭到偵查權力的侵害,需要立法保障被害人在偵查階段的人權。
(二)被害人的人權保障與犯罪嫌疑人的人權保障之間并非完全“此消彼長”
從國際準則和各國(地區)立法規定來看,偵查程序中被害人人權和犯罪嫌疑人人權都是實體性權利和程序性權利的統一體
從相關國際公約看,犯罪嫌疑人人權的基本內容可分為三部分,即防御性權利(主要包括沉默權、辯護權和及時獲得律師幫助權、獲得保釋權等)、救濟性權利(主要包括控告權、申訴權、獲得損害賠償權等)和推定性權利(主要包括要求解除超期羈押并立即釋放權、獲得法律援助權、知情權等)。被害人人權的基本內容可分為四部分,即獲得公正和公平待遇權、獲得賠償權、獲得補償權和獲得援助權。,其中有些權利是二者共有的,如人身權、財產權、申請回避權、知情權、申請補充鑒定和重新鑒定權、反對強迫自證其罪權、申訴權等,有些權利是被害人或犯罪嫌疑人單獨享有的,如犯罪嫌疑人辯護權、被害人獲得損害賠償權等。無論是被害人與犯罪嫌疑人共有的權利,還是被害人或犯罪嫌疑人獨有的權利,由于權利保護的內容不同,負有保護義務的主體不同等,被害人權利與犯罪嫌疑人權利之間在某些方面可能是“此消彼長”的直接沖突關系,但在另一些方面則并不存在這樣的關系。
例如,如果要保障被害人及其近親屬的人身安全不受到來自犯罪嫌疑人方面的威脅或恐嚇,就可能要限制甚至禁止對犯罪嫌疑人進行取保候審。對于這種相互之間存在直接沖突的被害人權利與犯罪嫌疑人權利,立法要加強被害人人權保障,擴大被害人權利,就得充分考慮到可能給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所帶來的直接或間接影響。
但是,對于那些相互之間不存在直接沖突的被害人權利與犯罪嫌疑人權利,立法加強被害人人權保障,擴大被害人權利,不僅不會限制或消減犯罪嫌疑人權利,反而還可能改善犯罪嫌疑人境遇。我國刑法沒有像國外許多國家一樣設立“告訴乃論罪”(即對于法律規定的部分公訴案件,只有被害人控訴或告訴,檢察機關才能起訴),也沒有賦予被害人與犯罪嫌疑人在偵查程序中刑事和解權,司法實踐中就已經多次出現強奸案件被害人為犯罪嫌疑人求情,要求公安司法機關終止追究犯罪嫌疑人刑事責任,或者從輕處罰的案例,使得公安司法機關處理此類案件時極為尷尬,耗費了國家寶貴的司法資源,而最終裁判卻不為雙方當事人及社會民眾所接受。這說明被害人的人權保障與犯罪嫌疑人的人權保障并不總是存在直接沖突的關系。筆者認為,在不危及犯罪嫌疑人“正當程序”權利的前提下,凡是有利于維護被害人人格尊嚴及其訴訟主體地位的權利,均具有法理上的正當性,應當在立法上予以確認。
(三)被害人人權保障與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之間的平衡是一種動態平衡,而非完全平等
“在刑事程序發展過程中,曾有兩個因素起著作用:針對犯罪分子而增強的保護國家的要求,導致中世紀刑事程序向糾問程序轉化;針對國家而增加的保護無辜人的要求,促使糾問程序大約從1848年開始向現代刑事程序的轉變。”[2]隨著國家公訴制度的出現,國家取代被害人成為刑事訴訟的原告人,不僅被害人逐漸被遺忘,被害人利益成為刑事訴訟中一種“附帶保護的利益”,而且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所面對的主要是以強大的國家公權力作為后盾的控訴機關,而不再是與之完全平等的個人(即被害人)。權力容易濫用的本性導致司法實踐中大量發生侵害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人權的現象,使得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處遇及其人權保障問題成為各國(地區)刑事訴訟制度設計的中心。直到1940年代,隨著被害人權利保障運動的興起,被害人的處遇及其人權保障才引起人們的關注。1985年聯合國大會通過的《為犯罪和濫用權力行為被害人取得公理的基本原則宣言》第6條(b)要求各成員國采取多種有效方法,以便利司法和行政程序來滿足被害人的需要。《聯合國反腐敗公約》和《聯合國打擊跨國有組織犯罪公約》也分別在第32條和第25條規定了對被害人的保護,要求在不影響被告人權利包括正當程序權的情況下:(1)制定為被害人提供人身保護的程序,例如,在必要和可行的情況下將其轉移,并且在適當情況下允許不披露或者限期披露有關其身份和下落的資料;(2)規定允許以確保被害人安全的方式作證的取證規則,例如,允許借助于諸如視聽技術之類的通信技術或者其他適當手段提供證言。換言之,在偵查程序中擴大和保障被害人人權不能以損害犯罪嫌疑人人權尤其是“正當程序權”作為代價,應當使他們之間保持一種合理的、適當的平衡關系,而不是完全平等。同樣道理,在偵查程序中擴大和保障犯罪嫌疑人人權也不應損害被害人人權尤其是“正當程序權”。西方法治國家對強制偵查實行法律控制和司法審查、設定不利于保釋的推定、對沉默權作出適當限制,以及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作出若干例外規定等,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為了實現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平衡。例如,美國法要求警察在進行“羈押訊問”前必須先行告知犯罪嫌疑人沉默權,但判例法仍然設立了三條例外,包括“搶救的例外”,在綁架案中,如果警察逮捕犯罪嫌疑人時發現被害人不在現場,警察為了保全被害人生命而就被害人下落立即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就無須先行告知其沉默權[3]。
偵查程序中保持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動態平衡,是一個價值權衡的過程,不僅需要立法在必要時作出明確規定,而且需要賦予公安司法機關一定的自由裁量權,以便他們根據個案需要加以協調。
二、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失衡
刑事訴訟中實現被害人人權保障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人權保障的平衡,已經成為一個全球性難題。因為他們之間的失衡狀態已經嚴重影響到各國刑事司法的公信力和司法公正目的的實現,危及司法權威。《英國2003年刑事審判法》增設嚴重犯罪再審制度,《法國2000年6月15日關于加強之罪推定及被害人權利保護的法律》建立重罪案件上訴制度等,其宗旨都是為了實現被害人人權保障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人權保障的平衡。在我國,準確地說,刑事訴訟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人權保障與被害人人權保障都還不盡人意,有待加強。從立法規定和司法實踐來看,筆者認為,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失衡主要表現在以下五個方面:
(一)偵查訊問(詢問)制度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編第二章分別將“訊問犯罪嫌疑人”和“詢問被害人”規定為兩種獨立的偵查取證行為,與之相對應,《刑事訴訟法》第42條分別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辯解”和“被害人陳述”規定為兩種獨立的法定證據種類,以區別于“證人證言”。但是,我國刑事訴訟法并沒有完全認同無罪推定原則,也沒有規定“任何人不受強迫自證其罪原則”,犯罪嫌疑人面對偵查訊問不享有沉默權,而負有“如實回答”的義務。 在司法實踐中,這種“如實回答”義務的設定,與我國偵查訊問的封閉性及偵查人員對犯罪嫌疑人人身自由的直接控制相結合,使得犯罪嫌疑人由紙面上的訴訟主體嬗變為行動中的訴訟客體,各種形式的刑訊逼供和變相刑訊逼供在偵查程序中久禁不止也就不難想象。
另外,《刑事訴訟法》第98條只是要求詢問被害人時應當告知其如實陳述,并沒有明確規定被害人故意作虛假陳述的法律責任,也沒有規定被害人不作證陳述的處罰措施,導致司法實踐中由于被害人拒絕陳述或故意作虛假陳述而造成的訴訟障礙甚至冤假錯案不斷發生。這是其一。其二,《刑事訴訟法》第二章第二節以6個條文規定了“訊問犯罪嫌疑人”制度,而只是在第100條規定,詢問被害人適用詢問證人的各條規定。這不僅導致司法實踐中公安司法機關普遍將被害人作為普通證人進行詢問,而又無法適用證人作證的保護措施,不利于保障被害人人權,而且容易導致被害人在陳述案件事實方面受到歧視。第三,立法沒有針對被害人在偵查期間作證陳述的“易受害性”規定一些特殊措施,以保護被害人,或者作為被害人出庭作證的替代措施,防止被害人“二次被害”。
(二)律師幫助制度
律師參與從審判階段走向審前階段(包括偵查程序)是域外刑事訴訟發展的共同趨勢之一。我國1996年修改《刑事訴訟法》時也將律師介入刑事訴訟的時間從審判階段提前到偵查階段,但只是允許犯罪嫌疑人“在被偵查機關第一次訊問后或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可以聘請律師為其提供有限的法律幫助,
根據《刑事訴訟法》第96條規定,律師除了提供法律咨詢、代理申訴、控告外,還可以為被逮捕的犯罪嫌疑人申請取保候審,向偵查機關了解犯罪嫌疑人涉嫌的罪名,可以會見在押的犯罪嫌疑人,向犯罪嫌疑人了解有關案件情況。2007年修改的《律師法》對此做了進一步的完善。 而忘記了被害人的同等需要。這顯然是不合理的。從正當性上考量,如果說國家設立犯罪嫌疑人律師幫助制度,旨在避免他們遭受不應有的刑罰處罰,保障其人權在刑事訴訟中不被國家公權力侵犯,是一種對未然事實的預防措施,具有正當性。那么,被害人律師幫助制度是在被害人已經遭受犯罪行為侵害后,為了保障其訴訟權利的有效行使,以尋求合理的賠償,平復其身心創傷,是一種對已然事實的補救手段,也具有正當性。另一方面,由于立法規定的不完善、不協調,即使是刑事訴訟法所規定的律師可以為犯罪嫌疑人提供的這些有限法律幫助,在司法實踐中往往受到偵查機關的各種限制或刁難,律師“心有余而力不足”,有的甚至以涉嫌“律師偽證罪”而被拘捕或定罪判刑。為此,律師界早就將刑事訴訟法所規定的偵查程序中律師參與權戲稱為是一個“插滿鮮花的陷阱”,中看不中用,亟待立法進一步完善。
(三)知情權保障
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知情權是指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獲得與自己有關的案件信息的權利,包括了解他們在訴訟中的作用、訴訟的范圍、時間、進度,以及公安司法機關對案件的處理情況等。心理學規律揭示,一個人對自己所關心的事情不知情,就容易產生各種猜測,從而影響自己的言行舉止及正常生活。被害人作為犯罪行為的直接受害者和控方當事人,他們與犯罪嫌疑人一樣,有權了解訴訟的進展情況,以便采取相應的對策,這是被害人程序性主體地位的體現。聯合國《為犯罪和濫用權力行為被害人取得公理的基本原則宣言》第6條(a)要求各成員國讓被害人了解他們的作用以及訴訟的范圍、時間、進度和對他們案件的處理情況,在涉及嚴重罪行和他們要求此種資料時尤其如此,以便利司法和行政程序來滿足被害人的需要。美國1982年《被害人和證人保護法》規定,檢察官對聯邦刑事案件的處理情況(包括撤銷案件),應當與被害人及其家屬協商。美國學者認為,“刑事司法有賴于被害人的告發與作證,因此必須保證被害人不被司法體制排斥在外,而只有在制度設計上嵌入被害人對案件處理的實質影響,才能鼓勵被害人參與刑事司法,實現刑事司法之功能。”[4]《法國2000年6月15日關于加強無罪推定及被害人權利保護的法律》增加了三條基本原則作為刑事訴訟法典首條文,其中第2條規定:“司法機關在任何刑事訴訟程序中務必告知并保障被害人的權利。”為了保障被害人在偵查階段的知情權,《意大利刑事訴訟法典》第408條、《俄羅斯刑事訴訟法典》第42條、《荷蘭刑事訴訟法》第51d條都賦予了被害人閱卷權,《德國刑事訴訟法典》第406條賦予被害人通過律師進行閱卷的權利。
我國偵查程序立法受大陸法系國家影響較大,要求偵查活動通常不公開進行,這對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知情權是極為不利的。根據刑事訴訟法規定,被害人除了與犯罪嫌疑人一樣可以獲得偵查機關用作證據的鑒定結論以外,只有通過被動地接受詢問了解案件信息,對于偵查機關撤銷案件、強制措施的采取、變更和撤銷等,都無從知曉。由于被害人對案件進展情況一無所知,他們對于偵查機關的偵查行為和偵查措施的采取也沒有發言權。而犯罪嫌疑人不僅可以通過隨時接受訊問了解訴訟進展,而且可以聘請律師提供法律幫助獲得案件信息,其知情權的保障方式明顯好于被害人。況且,在司法實踐中,據筆者調研所知,絕大多數偵查機關往往以各種理由拒絕履行告知鑒定結論的義務。在少數情況下,只有當鑒定結論有利于控訴方時,偵查機關才予以告知。這就使得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在偵查程序中僅有的一個知情權保障途徑都不暢通。如果說犯罪嫌疑人對某些案件信息不知情可能還有利于偵查工作順利進行,那么,被害人不知情則可能導致他們對偵查活動產生各種猜想,逐漸喪失與公安司法機關合作的信心,甚至被犯罪分子所利用而實施危害社會的行為。2008年6月28日,貴州省甕安縣發生“打砸搶”事件,造成嚴重財產損失和惡劣的社會影響,其主要起因就是被害人對公安機關的法醫鑒定結論不知情,并被某些犯罪分子利用。
(四)取保候審和監視居住義務規定
取保候審和監視居住作為兩種非羈押性人身強制措施,既可以基本保障犯罪嫌疑人的人身自由,又可以保證犯罪嫌疑人隨傳隨到。這對于保障犯罪嫌疑人人權和偵查活動的順利進行都是有益的。根據《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9條第3項后半段規定,等候審判的人受監禁不應作為一般原則,但在釋放時可以附加必要的條件,要求其在審判時或司法程序的其他訴訟階段出庭,或者在案件需要的情況下于執行刑罰時到場。然而,犯罪嫌疑人處于非羈押狀態,可能通過各種途徑對被害人及其近親屬進行威脅、恐嚇甚至傷害,危及被害人人權保障。因此,西方法治國家在決定保釋的條件時,非常關注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平衡。在美國聯邦司法系統,根據《1984年保釋改革法》規定,司法官在決定釋放在押犯罪嫌疑人時,可以附加能夠合理地保障被釋放人將按照要求出庭并且不會對任何其他人和社會的安全構成威脅的一項或數項條件,其中之一就是不得與本案被害人有任何接觸。如果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威脅、傷害、恐嚇被害人或者試圖威脅、傷害、恐嚇被害人的,經過聽審程序后司法官認為沒有哪一項或哪幾項條件能夠保證他不會對被害人構成危險的,可以命令羈押,不予保釋。
《美國法典》第18編第3142條第3款和第6款。(參見:孫長永偵查程序與人權——比較法考察[M]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2000:187) 根據《德國刑事訴訟法典》第112條第2款第3項(b)規定,如果根據一定的事實認為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具有以不正當方式向被害人施加影響的重大嫌疑,并且由此將導致難以查明事實真相的危險,即構成待審羈押的理由。《日本刑事訴訟法》第89條規定,如果有合理的理由足以相信犯罪嫌疑人可能會加害于被害人的身體或損壞其財產,或者對被害人實施威脅行為時,法官可以拒絕保釋。而且,作為保釋的條件,法官有時還會命令犯罪嫌疑人不得與被害人聯系[5]。
我國刑事訴訟法雖然將取保候審和監視居住規定為羈押的替代性措施,但是該法第56條和第57條所規定的被取保候審或監視居住的犯罪嫌疑人在取保候審、監視居住期間應當遵守的義務卻沒有保護被害人的要求,導致實踐中被害人或其近親屬常常遭到被取保候審或監視居住的犯罪嫌疑人侵擾、威脅、恐嚇甚至傷害,不敢作證或參與其他訴訟活動,這顯然沒有考慮到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平衡,需要立法補充完善。
(五)刑事案件撤銷制度
刑事案件撤銷,是指在偵查過程中,偵查機關發現不應當對犯罪嫌疑人追究刑事責任或有其他法定理由時,依法終結偵查并終止刑事訴訟的一項訴訟制度。刑事案件撤銷導致刑事訴訟程序終結,雖然可以將犯罪嫌疑人及時從訴累中解脫出來,但可能使某些被害人的正當追訴請求落空,被害人再次受害。從被害人視角看,我國刑事案件撤銷制度完全是由偵查機關按照行政程序作出一個刑事決定的過程,既剝奪了被害人的知情權、參與權,又限制了被害人獲得救濟權,有悖程序公正的基本要求,也與現代法治國家的共同做法不符
從被害人視角分析我國刑事案件撤銷制度存在的主要問題及其完善,(參見:蘭躍軍從被害人視角看刑事案件撤銷制度[J]時代法學,2009(5):56-61)。《意大利刑事訴訟法典》第408條至第410條規定,檢察官因犯罪消息不屬實而向法官提出撤銷案件要求時,應當以書面形式通知被害人。被害人可以在10日內查閱有關文書,對撤案要求提出異議,并提出補充偵查事項和有關證據材料,要求繼續進行初期偵查。如果法官不接受檢察官撤案要求,他可以確定合議討論案件的日期,在檢察官、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共同參加下,依照法定程序進行合議后,再做出撤案決定、繼續偵查決定,或者裁定檢察官提出指控。《法國刑事訴訟法典》第175條及第175-1條規定,如果預審法官認為偵查已經結束,應當立即通知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及其律師。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有權閱讀案卷復印件并發表意見。2002年《俄羅斯刑事訴訟法典》第213條規定,如果依照本法典規定只有經刑事被告人或被害人同意才允許終止刑事案件,則終止刑事案件或終止刑事追究的決定應當反映刑事被告人或被害人已經表示同意。
為了解決被害人“告狀難”問題,我國1996年修改《刑事訴訟法》時專門增設了“公訴轉自訴案件”,通過賦予被害人對偵查機關撤案決定不服提起自訴,來加強對撤案權的制約。意圖強化被害人保護的立法初衷無可厚非。然而,刑事訴訟法在建立被害人對偵查機關不立案的監督機制和對檢察機關不起訴的制約機制時,沒有增設被害人對偵查機關撤案決定不服的監督制約機制,《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和《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也無任何補充。這樣,刑事撤案仍然由偵查機關(主要是公安機關)“獨家經營”,被害人游離于撤案程序之外,如果被害人對偵查機關撤案不服,只能通過自訴程序尋求救濟。然而,從司法實踐來看,撤案主要有三種情形:一是疑案撤案,二是無犯罪事實或行為不構成犯罪撤案,三是雖構成犯罪,但不應追究刑事責任撤案。無論是哪種情形,既然偵查機關已經做出撤銷案件的處理決定,被害人要想以個人力量提供足夠證據證明被告人的罪行,以達到人民法院的立案標準或者有罪判決的證明標準,其難度可想而知。實踐中,也極少有被害人通過這種途徑獲得救濟。
三、實現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衡平的路徑
美國學者指出:“正義適用于被告,同樣也適用于原告。公平的概念不能被曲解,我們的目的是維持原告與被告之間真正的平衡。”[6]換言之,正義并不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專利,被害人也有尋求正義的權利;刑事司法制度應當保障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雙方的“正當程序權”,而不是厚此薄彼;公平正義的真諦在于兼顧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和被害人雙方的利益并且力爭使之平衡。筆者認為,實現我國偵查程序中被害人人權保障與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的動態平衡,應當根據被害人權利與犯罪嫌疑人權利相互之間是否存在直接沖突關系,分別采取相應的對策。受我國當前社會、經濟條件的限制,在有關配套制度還沒有健全以前,可以先易后難,分階段逐步推進。具體設想如下:
(一)完善立法規定
程序法定原則與罪刑法定原則是現代法治國家刑事法律的兩大基石,也是實現刑事司法人權保障的基礎。實現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平衡首先要求從立法層面上作出原則規定,然后才能便于司法實踐中執行。意大利1999年在《憲法》第111條增加了“正當程序”原則,適用于所有司法程序,要求一切訴訟都必須遵循程序的正當性和訴訟權利的平等性。《法國2000年6月15日關于加強無罪推定及被害人權利保護的法律》專門增設的《法國刑事訴訟法典》典首條文第1條規定:“刑事訴訟程序應當是公正的、對等的程序,應當保障各方當事人的權利平衡。”就完善我國立法規定而言,筆者認為應當注意以下四點:
第一,努力爭取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權利憲法化與被害人權利憲法化同時實現。自從美國1983年“總統被害人特別工作小組”最終報告提出以來,將被害人權利與犯罪人權利一樣在憲法中作出明確規定,從而使得被害人權利憲法化,已經成為世界上許多國家的共同做法。雖然美國聯邦被害人權利憲法修正案至今還未獲得國會批準,但美國已經有33個州通過了各自的憲法修正條款,賦予被害人許多憲法性權利。1987年《韓國憲法》第27條和第30條分別規定了被害人出庭陳述(作證)權和獲得國家救助權。1993年《俄羅斯聯邦憲法》第52條規定,“犯罪被害人權利受法律保護。國家保障被害人向司法機關提出請求和損失得到賠償的權利。”我國憲法基本上支持對被害人人權與犯罪嫌疑人人權實行平等保障,只是側重于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因此,我們在討論實現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權利憲法化時,
參見:陳瑞華程序性制裁理論[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5:475-532 應當保持一種平衡理念,充分考慮到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同等需要,將被害人獲得賠償權、知情權和陳述意見權確認為被害人的憲法性權利,努力爭取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權利憲法化與被害人權利憲法化同時實現,從而為立法和司法實踐中保持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和被害人人權保障平衡提供憲法依據。
第二,在《刑事訴訟法》中增設“任何人不受強迫自證其罪原則”,并在偵查訊問(詢問)制度設計中加以具體化。作為國際刑事司法準則的“底線正義”之一,“任何人不受強迫自證其罪原則”已經得到當今世界絕大多數國家的法律確認,它與無罪推定原則一起構成了偵查訊問(詢問)過程中犯罪嫌疑人、被害人權利保障的屏障。為了改善我國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被害人人權保障的狀況,維持雙方實質平等,刑事訴訟法應當廢止犯罪嫌疑人的“如實供述”義務,確立和增設“任何人不受強迫自證其罪原則”,將是否陳述和是否提供不利于己的陳述作為一項權利賦予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由其作為獨立的意思自治的主體,運用自己的“自然理性”作出選擇,并承擔相應的法律后果。同時,將犯罪嫌疑人同意陳述作為訊問啟動的前提條件,從制度上避免出現訊問程序可以被隨意啟動的現象。
第三,借鑒域外國家(地區)做法,完善取保候審的義務規定,將禁止以各種形式接觸或采取威脅、恐嚇、傷害等手段侵擾被害人及其近親屬,或者干擾被害人作證規定為獲得取保候審的犯罪嫌疑人的法定義務,以保護被害人及其近親屬不受被取保候審的犯罪嫌疑人的不當干擾。違反此項義務者,應當變更強制措施。
第四,在《刑事訴訟法》第二編第二章增設專節,根據偵查程序中“被害人作證”的特殊性,將“詢問被害人”與“訊問犯罪嫌疑人”、“詢問證人”一樣,單獨作出規定,增設若干特殊詢問方式和援助、保障機制,有效預防被害人在偵查詢問過程中“二次被害”。
(二)轉變執法觀念
由于“所有的偵查措施都會程度不同地損害公民的人權,”[7]因此,要實現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平衡,偵查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在偵查取證過程中應當轉變那些落后的觀念,改變某些不良的習慣,包括在偵查程序中,一方面應當破除“官本位”思想,增強“民本位”思想和人權保障意識,主動履行告知義務,在不妨礙偵查的前提下,切實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的知情權,為犯罪嫌疑人、被害人行使權利創造條件。我國《刑事訴訟法》第121條雖然規定偵查機關應當將用作證據的鑒定結論告知犯罪嫌疑人、被害人,但沒有明確應當承擔告知責任的人員、告知期限、告知方式、告知范圍、告知對象、不履行告知義務的法律后果以及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獲得鑒定結論的途徑、申請補充鑒定或重新鑒定的程序和救濟機制等。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可以通過規范性文件作出細化規定,要求有關偵查人員在執法過程中應當根據個案特點能動執行,以充分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對鑒定結論的知情權和異議權的實現,避免憑借一些存在明顯爭議甚至錯誤的鑒定結論作出偵查終結的決定2002年湖北佘祥林冤案、2010年河南趙作海錯案等都是這方面典型案例。(參見:蘭躍軍論偵查權的行使與被害人權利的保護[G]//陳興良主編刑事法評論(第25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146-147)。這是其一。其二,對于《刑事訴訟法》第64條和第71條第2款所規定的拘留和逮捕犯罪嫌疑人后的通知義務,原則上只要不嚴重妨礙偵查的進行,偵查機關應當積極采取有效措施,在24小時內將拘留、逮捕的原因和羈押的處所及時通知犯罪嫌疑人的家屬或者他所在的單位,而不能簡單地以通知“有礙偵查”為由讓犯罪嫌疑人突然從地球上消失,使其家屬四處尋找。如果經過各種努力確實無法及時通知的,應當有完整的記錄。其三,對于某些對犯罪嫌疑人、被害人權利有重大影響的偵查行為和偵查措施的采取,在不嚴重妨礙偵查目的實現和條件允許的前提下,偵查機關可以通知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及其委托的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到場,這不僅可以有效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的知情權,而且可以監督偵查權合法有效地行使,增強偵查結果的公信力和可接受性。其四,對于有被害人的案件,偵查機關應當及時告知被害人提起附帶民事訴訟的權利及方式,并且將收集有關被害人損害賠償方面的證據作為偵查取證的重要內容之一,必要時采取有效措施保障被害人損害賠償權盡早實現。其五,立法應當完善違法偵查的程序性制裁機制,將偵查機關故意不履行法定的告知義務界定為一種程序性違法行為,根據不同情節規定相應的程序性制裁。
(三)創新制度設計
實現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平衡,修改完善現有法律制度是很有必要的。但如果現行制度經過實踐證明確實無法實現立法的宗旨,廢除該制度并且根據我國刑事司法體制進行必要的制度創新,顯得更有價值。筆者認為,這主要包括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廢除“公訴轉自訴”制度,借鑒德國、日本和我國臺灣地區的做法,增設“強制起訴”制度,為被害人不服偵查機關撤案決定提供救濟。
關于德國、日本及我國臺灣地區“強制起訴”制度及其對我國的借鑒意義,參見蘭躍軍論刑事訴訟中的“強制起訴”[J]《法學論壇》,2007(5):105-111。關于我國“公訴轉自訴”制度存在的問題,學者們已經進行過詳細論述,筆者在此不再累贅。從司法實踐來看,由于被害人既缺乏強制性取證手段,又無相應的偵查技術,這種制度幾乎處于虛置狀態,“只能看不能用”。因此,多數學者主張廢除。
第二,增設輕微刑事案件和解撤案制度,滿足司法實踐的需要。一方面,有利于最大限度地保護當事人的意思自由,及時解決糾紛,化解矛盾,符合我國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要求;另一方面,還可以節省司法資源,提高訴訟效率,降低訴訟成本。
參見:蘭躍軍從被害人視角看刑事案件撤銷制度[J]時代法學,2009(5):61。
(四)增強防御能力
根據前文的分析,在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都可能遭到因濫用偵查權導致的侵害。而預防侵害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增強他們自身的防御能力。在我國,可以考慮從兩個方面分別增加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的防御能力:
第一,完善偵查階段律師幫助制度。一方面,應當根據聯合國刑事司法準則和我國修改后《律師法》有關規定,完善犯罪嫌疑人律師幫助制度,包括:(1)明確律師在偵查階段的“辯護人”身份,允許犯罪嫌疑人自被第一次訊問或采取強制措施時起委托律師擔任辯護人;(2)在特定案件中為犯罪嫌疑人提供免費的法律援助;(3)適當擴大律師在偵查階段的權利,提高律師保護犯罪嫌疑人的能力;(4)強化偵查機關保障辯護權利的義務,并確立侵犯律師幫助權的救濟程序。參見孫長永完善偵查程序立法的三個重點問題[G]//陳光中刑事司法論壇(第一輯),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8:84-100。
另一方面,應當根據聯合國《為犯罪和濫用權力行為被害人取得公理的基本原則宣言》和我國《法律援助條例》相關規定,賦予被害人獲得律師幫助權,明確規定被害人在偵查程序中可以委托律師作為訴訟代理人提供法律幫助,訴訟代理人享有與辯護人基本相同的訴訟權利,履行對等的訴訟義務,并且建立相應的救濟程序,保障被害人律師幫助權得以有效實現。第二,增設陪伴人制度,允許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在接受訊問(詢問)、進行人身檢查等重要偵查行為時選擇適當的陪伴人在場陪同。陪伴人應該是那些能夠給犯罪嫌疑人、被害人以安定感,能夠緩解其不安和緊張情緒的人,同時,陪伴人不能妨礙偵查人員、法官或訴訟參與人對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的訊問(詢問)或檢查,不能對犯罪嫌疑人、被害人陳述的內容給予不當影響。陪伴人既可以是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的父母、律師、學校的老師、精神病醫生、心理醫生或他們選擇的其他適當成年人。為了增強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在偵查階段的防御能力,同時增強立法的可操作性,我國《刑事訴訟法》第14條第2款應當修改為:“如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或被害人認為在接受訊問(詢問)、進行人身檢查等重要訴訟行為時其權利可能受到侵害,他有權申請要求一位適當成年人在場陪同。該申請由公安司法機關審查決定。”而且,除非確有證據證明陪同人在場妨礙偵查,公安司法機關原則上不得拒絕。
總之,人權作為人之為人所應當享有的基本權利,其本身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偵查程序中保障被害人人權和保障犯罪嫌疑人人權具有同等價值。實現偵查程序中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人權保障的動態平衡,是聯合國刑事司法準則和世界各國(地區)偵查程序改革所追求的共同目標之一。根據我國《憲法》第33條第3款關于“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的規定,我們在研究偵查程序、實施偵查措施時,應當堅持平衡論原則,努力實現犯罪嫌疑人人權保障與被害人人權保障合理的、適當的平衡。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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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lance of the Injured and the Suspect’s
Human Rights in Criminal Investigations
SUN Changyong; LAN Yuejun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Chongqing 401120, China)
Abstract:Balance of the human rights of the suspect and the victim in a criminal investigation is justified in legal philosophy. However, such a balance seems to have been disturbed a little bit in China now and thus how to keep the human rights of the suspect and the injured equilibrium still remains a topic worth of full deliberation.
Key Words:investigation process; suspect; victim; human rights protection; balance
本文責任編輯:周玉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