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昕,戴宏偉
(1.江蘇警官學院,江蘇 南京 210012;2.河海大學,江蘇 南京 210098)
隨著20世紀90年代以來經濟全球化的加速發展,世界各國之間因互動增多而產生的政治沖突、文化沖突和宗教沖突日益明顯,文明之間的沖突隨著經濟的全球化擴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展現。針對這種文明沖突,德國神學家孔漢思1990年提出通過對話建立世界普遍倫理的設想。他于1990年在《全球責任》一書中提出了世界普遍倫理的構想。1993年在由他發起召開的世界宗教會議上各大宗教代表簽署了《全球倫理普世宣言》。《宣言》提出了可供文明沖突各方遵循的基本原則,即“你不愿意別人怎樣對待你,你就不該怎樣對待別人”,如果從正面語義來理解,就是“你愿意別人怎樣對待你,你就該怎樣對待別人”。[1]這也是在宗教和倫理傳統中一直得到肯定的“金規則”。之后,“普遍倫理”成為國內學者研討的熱點。
可以說,國內20世紀90年代開始的普世問題研究主要集中在普世倫理上,并且側重于學理層面的研究。但近幾年來,關于普世問題的熱議已由普世倫理擴展到普世價值;研究方向也不僅限于學理層面,而是在實踐層面也展開了廣泛深入的討論。面對這新一輪的普世價值思潮,如何透析它的內涵,把握它的本質,成為馬克思主義者必須回答的問題。
對于普世價值的含義,事實上是存在分歧的。有些學者認為具有普適性、永恒性的普世價值是存在的。認為事實上存在著那些不分地域,超越了宗教、國家、民族等界限的共同基本價值。地球上的人類因為屬于同一“類”而持有共同的尺度,凡是涉及人類普遍的生命條件、特有的生存基礎和生命特征的價值,對于任何一個人類個體來說都是一樣的。這種基于人類本于良知與理性而共同認同的普遍價值,是自有人類開始就存在的,并且它的具體內容還將隨著歷史的沉淀揚棄而得到升華。
但筆者認為,目前在我國走熱的“普世價值” 決不是指“有無人類共識、共同的價值追求和共同利益”一類話題,而是有其特定的語境和明確的政治訴求。目前盛行的“普世價值”中的“價值”,不是政治經濟學中無差別勞動意義上的“價值”,而是意識形態意義上的價值觀。上世紀中期,丹尼爾·貝爾等學者認為有關意識形態的爭論已經結束——“在今天的知識分子中間,對如下政治問題形成了一個籠統的共識:接受福利國家,希望分權,混合經濟體系和多元政治體系。從這個意義上講,意識形態的時代也已經走向了終結。”[2]蘇聯解體以后,弗朗西斯·福山等學者宣告了意識形態的“歷史終結”。他認為,“歷史終結是指,在此之前的種種政體具有嚴重的缺陷及不合理的特征從而導致其衰落,而自由民主制度卻正如人們所證明的那樣不存在這種根本性的內在矛盾。”[3]
現今,“歷史終結”理論在西方資本主義學術界占據主導地位,由此而產生的“普世價值”認為,超越階級、所有制、國情以及社會發展階段的“普世價值”已經被人類發現和掌握。顯然,這種“普世價值”是由特定的經濟、政治模式所決定,同時支撐著這種經濟、政治模式的穩定發展。西方“普世價值論”以“自由”、“民主”、“人權”等抽象價值觀為其理論基礎,而實現這種理念的根本途徑是經濟上的私有制、政治上的權力分立以及文化上的多元化。西方“普世價值論”的邏輯思維就是:要追求“自由”、“民主”、“人權”,就必須實現經濟、政治及文化領域的全盤西化。遵循這樣的邏輯思維必然使得西方的“普世價值論”已經不再是一個純粹的學術理論問題,而是一個意識形態領域斗爭的前沿問題。
因此,筆者認為對普世價值的本質界定,需要從兩個方面進行概括:
一是從思想指向上,西方“普世價值論”企圖廢除馬克思主義指導地位,以西方資產階級價值觀干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建設,鼓吹指導思想的多元化。鼓吹“歷史的終結”的福山曾經表白:他和馬克思一樣,都認為歷史有一個終極目標,但不是共產主義,而是今天的資本主義。因此,歷史在資本主義制度前終結了。“歷史終結并不是說生老病死這一自然循環會終結,也不是說重大事件不會再發生了或者報道重大事件的報紙從此銷聲匿跡了,確切地講,它是指構成歷史的最基本的原則和制度可能不再進步了,原因在于所有真正的大問題都已經得到了解決。”[4]這段話是對“普世價值”的最好詮釋,也讓我們認清了“普世價值”不過是當前某些西方發達國家占主導地位的新保守主義政治家和思想家所倡導的一種權力話語。
二是從政治實質上,西方“普世價值論”企圖改變我國發展民主政治和深化政治體制改革的指導思想和社會主義方向,按所謂“普世價值”即西方政治理念和制度模式改造中國的政治制度。它把體現西方政黨競爭制的“政黨輪替”視為民主的制度前提,根本否定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制以及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相統一的民主政治方向;它把“三權分立”視為民主的基本制度設計,根本否定在我國行之有效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這一根本政治制度;它把民主和人權限制在個人的自由和權利上,因而把民主的實質歸結為個人權利與政府公權力之間的博弈,根本否定大多數人的根本利益和人民意志的存在。[5]總之,按西方的民主模式全面改造我國的社會主義政治制度,根本改變我國民主政治建設的社會主義方向,是“普世價值”倡導者的真正意圖所在。
鼓吹“普世價值”的人習慣把不同階級、不同的人群存在的價值觀念中的共同點抽象出來把它叫做“普世價值”。比如,自由、平等、民主、人權,資本主義國家講,社會主義國家也講。據此得出自由、平等、民主、人權,是全人類普遍追求的“普世價值”。這種思維方法是只講共性,不講個性,是形而上學的做法。
從馬克思主義哲學上講,共性不可能單獨存在。共性總要寓于個性、特殊性之中,并通過個性與特殊性來表現,我們所見到的都是一個個具體的事物。而且,在一定歷史條件下,“人的思維是至上的,同樣又是不至上的,它的認識能力是無限的,同樣又是有限的。按它的本性、使命、可能和歷史的終極目的來說,是至上的和無限的;按它的個別實現和每次的現實來說,又是不至上的和有限的。”[6]因此,人對事物的抽象能力是有限的,對事物的認識水平要經歷一個從不知到知、從較淺層次到較深層次的認識逐步深化的過程。人類對事物共性的抽象概括,總是受制于人類認知能力與認識手段,事物共性的內涵也必然是具體的、歷史的,而不是永恒不變的。把隨著人類認知能力而發展變化的事物的共性,當作具有永恒性的“普世價值”,肯定是不能成立的。
就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而言,自由、平等、民主、人權等意識形態的產物屬于上層建筑的范疇,這些價值觀念與一定社會的生產關系相聯系,并由這個社會的經濟關系的性質所決定。恩格斯指出:“人們自覺地或不自覺地,歸根到底總是從他們階級地位所依據的實際關系中——從他們進行生產和交換的經濟關系中,吸取自己的道德觀念。… … 我們斷定,一切已往的道德論歸根到底都是當時的社會經濟狀況的產物。”[7]價值觀屬于社會意識形態的范疇,屬于上層建筑。它是由社會經濟基礎決定,并隨著社會經濟基礎的變化而或遲或早地發生變化的。在不同的社會經濟關系下,同一個價值觀念會以完全不同的內涵呈現。因此,價值觀是歷史的,而不是永恒的,屬于意識形態范疇的“普世價值”必然也是暫時的,絕非“普世”的。正因為如此,馬克思主義向來強調價值觀的階級性,從未把無產階級的自由、平等、民主、人權等價值觀,宣揚為超階級的、全人類的“普世價值”。同時,更點明了這些資產階級價值觀背后蘊含著的階級性。
比如在論及“民主”問題時,馬克思主義從不言及 “一般民主”、“純粹民主”,認為民主的本質在于一定歷史條件下的具體階級的民主。恩格斯曾針對資產階級所宣揚的“永恒的正義”、“不可剝奪的人權”,深刻地指出:這個所謂的理想王國“不過是資產階級的理想化的王國;永恒的正義在資產階級的司法中得到實現;平等歸結為法律目前的資產階級的平等;被宣布為最主要的人權之一的是資產階級的所有權;而理性的國家、盧梭的社會契約在實踐中表現為,而且也只能表現為資產階級的民主共和國。18世紀的偉大思想家們,也同他們的一切先驅者一樣,沒有能夠超出他們自己的時代使他們受到的限制。”[8]
顯然,世界上只存在具體的自由和民主,沒有抽象的自由和民主。在資本主義社會,只有資產階級雇傭和剝削工人階級的權利和自由,沒有工人階級當家作主的權利和自由;滿足了資產階級追逐利潤的需求,工人階級就只能忍受剝削和壓迫。[9]而當資產階級的統治受到威脅時,共和國的“自由、平等、博愛”這些格言,就會“代以毫不含糊的‘步兵,騎兵,炮兵!’”馬克思說過,“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10]我們只有運用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運用馬克思主義的階級觀點與階級分析的方法,才能看清“普世價值”的本質。
馬克思主義不可能反對真正的“自由”、“民主”、“人權”。馬克思主義的根本目的,是為了尋求全人類的解放。而“自由”、“民主”、“人權”,乃至于“平等”、“博愛”等等,正是全人類解放的題中應有之義,也是馬克思主義始終堅持的理念。我們反對“普世價值”是反對資產階級曲解“自由”、“民主”、“人權”;反對資產階級利用“自由”、“民主”、“人權”強行推行經濟、政治、文化領域的全盤西化;反對敵對勢力以此為由干涉破壞社會主義建設。如今,走出西方“普世價值”困境的關鍵就是消除階級對立和階級差別的根源,即消滅資本主義私有制。
就其實質而言,消滅資本主義私有制就是否定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克服資本和勞動的對立,使得活動著的個人成為目的而不是資本增殖的手段,從而顛倒人與物的顛倒關系,消除人對物的依賴。馬克思說:“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關系下,他才成為奴隸。紡紗機是紡棉花的機器。只有在一定的關系下,它才成為資本。脫離了這種關系,它也就不是資本了,就像黃金本身并不是貨幣,砂糖并不是砂糖的價格一樣。”[11]這里的“一定的關系”就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取消這種特定關系,人才能夠擺脫異化狀態,實現自身的解放。
消滅資本主義私有制的現實運動就是共產主義。共產主義作為現實的歷史運動,它不是抽象道德原則的呼吁和吶喊,而是要求通過現實的物質條件變革解決問題。具體講,無產者需要廢除自己的現存的占有方式,從而廢除保護和保障私有財產的一切,才能取得社會生產力。馬克思說:“共產主義和所有過去的運動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一切舊的生產關系和交往關系的基礎,并且第一次自覺地把一切自發形成的前提看作是前人的創造,消除這些前提的自發性,使它們受聯合起來的個人的支配。”“聯合起來的個人”不再屈從于分工,勞動成為自主活動。他們構成一個真實的共同體,而不是相對于個人而獨立的虛假共同體。在此真實共同體中,“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最終,“隨著聯合起來的個人對全部生產力的占有,私有制也就終結了。”[12]
在私有制與階級差別消亡之前,真正的“普世價值”是無法實現的。任何聲稱可以在現階段實現或完全發現“普世價值”的學說都是不正確的。“誰要在這里獵取最后的終極的真理,那么他是不會有什么收獲的”[13]——這應該是現階段馬克思主義者應對西方“普世價值”的基本態度。因此《共產黨宣言》才會提出,“共產主義革命就是同傳統的所有制關系實行最徹底的決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發展進程中要同傳統的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14]西方資產階級學者無法做到“最徹底的決裂”,他們的“普世價值”必然是虛偽和錯誤的。惟有在消滅了階級對立,而且在實際生活中也忘卻了這種對立的社會發展階段;惟有實現無產階級和全人類的解放時,真正的“普世價值”才能實現。惟有那時,“同一個世界”才真正有“同一個夢想”。
[1] 孔漢思,庫舍爾.全球倫理[M].何光滬(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
[2] 丹尼爾·貝爾.意識形態的終結———五十年代政治觀念衰微之考察[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1.
[3] [4] 弗朗西斯·福山.歷史的終結和最后的人[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
[5] 侯惠勤.我們為什么必須批判抵制“普世價值觀”[J].馬克思主義研究,2009,(3).
[6] [7][13] 恩格斯.反杜林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8] 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9] 汪亭友.馬克思主義是“普世價值”嗎?[J].政治學研究,2009,(2).
[10] [11][12] 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4] 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紀念版)[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