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樹俊
(中共泰州市委黨校,江蘇 泰州 225300)
韓貞(1509—1585),字以中,號樂吾,泰州市興化縣人。他是泰州學派創始人王艮的次子王襞的學生,我國明代著名的平民思想家和教育家。韓貞繼承了泰州王學的創新思想和創新精神,反對陳言,強調思考,主張“當下理會”,保持理論貼近實際性和時代性。韓貞這一思想具有重要的啟蒙性質,值得我們作深入的研究與參考。
繼承和創造是人類不斷創新走向文明進步的基本的活動方式。人類的一切精神文化成果都具有繼承性。泰州學派是在繼承傳統理論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與孔孟、王學之間有一種母子般的天然親和力,但又與孔孟及王學等正統思想有很大區別。泰州學派為學主張從心悟入手,特別是王艮、王襞的后學韓貞主張“當下理會”,這更反映了泰州學派思想的時代性和創新性。
韓貞在《淘沙吟》中說:“千來辛苦學淘沙,四海波中蕩月華。淘得這些非自秘,滿前誰是識金家。”[1]171-172韓貞這首《淘沙吟》是一種非常深刻的比喻。“學淘沙”表面上說的是他所從事的制陶活兒,實際上指的是“尋道”和“求知”,“道”和“知”就在當下的四海波濤(可理解為百姓的日用生活)之中,而要獲得真正的“道”和“知”,則需要一雙慧眼,學會在大浪淘沙中獲得真金,掌握道的真諦。
韓貞的“當下理會”與王艮的“百姓日用即道”是有緊密聯系的。王艮強調獨立思考的精神。李春芳評價王艮是“始于篤行,終于心悟”。[2]卷四(《崇儒祠記》)說他“終于心悟”是說他學習重理解,重思考。當然,王艮的心悟和思考,并不是憑空想,而是與百姓日用相結合的。王艮是非常關心老百姓的日用生活的。這與他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環境有關。王艮出生于黃海之濱一個世代灶戶的家庭。在封建制社會,灶戶是國家對鹽業生產者進行戶口編制的特稱。由于食鹽生產過程較為復雜,從海水提煉成鹽,往往需要設亭立灶進行煎熬,所以從事鹽業生產的勞動者被稱為“灶丁”或“亭子”、“亭丁”;占有灶籍者,則稱為“灶戶”或“亭戶”。[3]417百姓的生活是非常艱苦的,“灶丁”的生活更苦。面對百姓的艱苦生活,王艮在他四十歲時,就作有《鰍鱔賦》。他借鰍之奮身化龍,救鱔脫牢籠,表達了自己救民于水火的宏大志愿。在《鰍鱔賦》中,他將對自身悲慘狀況麻木不仁的眾人比喻為鱔,而將充滿使命感和精神活力的先知先覺者比喻為使鱔煥發生命力、像神龍一樣的泥鰍,并以此表明自己的志向。由此可見,他講學的目的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要通過講學實現他喚醒廣大群眾,讓廣大群眾來同建一個美好世界,讓老百姓過上安穩的生活。王艮的“百姓日用之學”把“道”解釋為愚夫愚婦能知能行的日常活動,圣人之道如果不是愚夫愚婦能知能行,則為“異端”,這實際上是從平民的視角,從勞動者日常生活的具體問題出發,把“圣人之道”與百姓的日用生活巧妙地結合起來,十分明確地把解決人們日常生活的物質需要作為“圣人之道”的中心內容和檢驗標準,具有鮮明的反封建等級觀念的進步意義。王艮還從百姓的安穩生活出發,不主張“盡忠”,而強調“保身”為重。他舉殷末三仁為例,“微子之去,知己保身,上也;箕子之為婦,庶幾免于死,故次之;比干執死諫以自決,故又次之,孔子以其心皆無私,故同謂之仁,而優劣則于記者次序見之矣。”[2]卷一(《語錄》)容肇祖說,王艮“以為學而致凍餒其身者,不算是學,這是很實用的見解”。[4]155因為他關注的是老百姓安身、保身問題。他的兒子、韓貞的老師王襞也分析了從吃飯穿衣到辨別是非、人際外交,無非是心的妙用,他認為,要悟天理良知靈明之體,“直下便是”,只在百姓日用中見識,無必要另外求尋。
韓貞繼承了泰州王學的思想,特別強調圍繞百姓日用來思考問題,他在民間講學,反對為學者“舍去當下不理會”。[5]709-711(《泰州學案》)他說:“刻下功夫只見成,天機到處自生生。只憑此意推行去,家國何憂不治平。”[1]171(《勉羅鳳英》)他在《答問三教》中還說:“三教惟同一個心,此心無古亦無今。放之充塞乾坤滿,斂則包含造化深。孔子教人惟默識,曾參唯處要知音。此般至理人人有,莫向三家紙上尋。”[1]173-174也就是說道不在書本上,道在心中而體現在百姓日用上,所以要在百姓日用中尋道、學道、修道。
應該說王艮是喜歡讀經的,他一生最推崇的書就是《大學》、《論語》,最推崇的人是孔子、孟子。但王艮治學十分嚴謹,他反對本本主義,不唯書,不唯上。比如對待經書問題,王艮總的傾向是既重視讀經書,又反對讀經書。王艮首先就是一個經書愛好者,特別是在他早期的自學階段,其袖藏經書,逢人發問。但同時他又是一個經書反對者。他說:“經所以載道,傳所以釋經。經既明,傳不用矣;道既明,經何足用哉!”[2]卷一(《語錄》)意即讀經書可以吸取六經中的精華,“印證吾心”,但從經書中悟得良知后,經籍就好比釀酒后剩下的糟粕,沒有用處了。王艮講學,雖然重述“四書”、“五經”和“王學”的內容較多,但是有所取舍,不重經書,不泥師說,多有新意。他在拜師不久回家看望父親后回南昌,路過金陵太學時,就“聚諸友講論”[2]卷三(《年譜》),“為諸君發六經大旨”[2]卷三(《年譜》),對傳統的“章句世說”持了否定看法。
王襞與他的父親一樣反對死讀儒家經書。他說:“天命之體夫豈難知,人之視聽言動,天然感應,不容私議。是則乾易坤簡,此而非天將何委哉?特人不能即此無聲無臭之真深造而自得何也?昧其本然自有之性,牽纏于后儒支離之習。”[6]卷一(《語錄遺略》)所以王襞反對死鉆書本。他認為如果死鉆書本,那么痛苦就無出頭之日。他認為人本有具足的良知,“此知人人本有,只是自家昧了,所以別討伎倆,逐外馳求,顛倒錯亂,愈騖愈遠,牽纏論沒,昏沉苦惱,終身無有出頭之期,深為可憐憫者。”[6]卷一(《寄會中諸友書》)王襞也希望韓貞不斷有新的領悟和見解,這從王襞寫給出韓貞的兩首詩便可以看出來。如他在《答韓以中雪中之作》中說:“此意如何著語論,只憑酒盞放歌頻。風前雪舞傳能切,天外雁鳴言更真。到處已知驚玉界,林間尤勝看花春。君回說與丸齋老,久矣先生著眼新。[6]卷二(丸齋姓宗,昭陽人。先生弟子也。)”在《送韓樂吾歸之》中說:“送君千里望歸程,此送君行斷望情。杳杳不回蓬蓽冷,新持一說肯來聽。”[6]卷二
韓貞可以說是謹尊師訓的,他認為,“千古空談追孔子,幾個端的傲王侯?”所以他反對空談,反對拘泥于儒家經典,搬弄陳言、尋章摘句,每遇會講,或尋章摘句,則大恚并進行指責,認為搬弄陳言“此豈學究講肆耶!”[5]709-711(《泰州學案》徐霖川在《謁韓夫子祠》中說韓貞是“直從自性尋根蒂,不向遺編拾唾詮。”[1]187“一畫才生太極開,兩儀四象變三才。這回不向源頭悟,已落千流萬派來。”[1]171韓樂吾無論是教學還是講學,都不拘泥于儒家經典,更不尋章摘句,搬弄陳言,特別是他能夠使儒家之學淺顯化、譬喻化、興趣化,深受廣大平民贊賞,所以名聲日隆,傳遍泰州東西南北。
韓貞曾經說過:“萬象森羅懸一鏡,分明都在兩眸前。”[1]174所以研究學問,不能離開眼前的社會現實。韓貞這一思想既是自己的感悟,也是王艮“應時之良知”思想的折射。
恩格斯曾經指出:“凡在人類歷史領域中是現實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都會變成不合理的,因而按其本性來說,已經是不合理的,一開始就包含著不合理性。”[7]213存在是意識產生的土壤,存在決定意識。任何一種理論的產生都不可能脫離現實的存在——當時的經濟、政治、文化而產生和發展。不合時代的理論即使要把它故意締造出來,也是沒有生命力的。列寧也曾經指出,每一種思想的產生、發展和終結,都是依存于一定的社會經濟發展階段,制約于它所反映的客觀外界的矛盾運動。泰州學派所處的時代是一個變革的時代,人們的價值觀念發生著飛速的變化,泰州學派早期啟蒙思想的產生也就不是偶然的,而是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需要,時代變革的需要。為此,王艮在強調“格其物之本”的基礎上,提出“應時”說。他認為,“應時之良知”才是“格物”、“致知”的正確方向和目的,所以王艮主張研究學問應當切合目前時務。
泰州學派的思想之所以得到迅速傳播并在社會上產生重大影響,以至于對后來的啟蒙運動發生了巨大的影響,原因就在于泰州學派的思想適應了時代發展的趨勢,特別是反映了新興市民階層爭取平等權利的要求,對于尊重人的人身權利、維護人的人格尊嚴、推進人的思想解放、實現人身和諧有著重要的意義。如,儒家自孔孟以來,一直強調人的道德本性,而往往又將人的自然要求忽略不顧,尤其宋明理學家,主張“存天理,滅人欲”,遏制人的自然欲望。即使王陽明致良知之說,也認為私欲是惡的,強調在為善去惡上做工夫。泰州學派一方面借鑒了這些傳統觀點,如要求人們去欲修煉,王艮在《王道論》中說:“王道者,存天理遏人欲而已矣。”[2]卷二(《王道論》)當然這里所指的“天理”是指仁、義、禮、智、信五倫關系,“人欲”是指“不孝、不弟、不睦、不姻、不任、不恤、造言亂民”[2]卷二(《王道論》),由此我們應該看到王艮包括他的弟子還是贊成去除人的不合理的欲望的,但另一方面他們又認為人的欲望具有合理性,所以他們又竭力反對“去人欲”的觀點,極力倡揚自然人性。王棟繼承了王艮的這一思想,他說:“嘗聞一前輩云:‘學貴從心悟入,從身發揮。’甚愛之。因思顏子不違如愚,便是從心悟入,亦足以發,便是從身發揮。后又聞貢受軒說顏子不違如愚,是在微處醞釀,亦足以發,是微之顯,此又有意味在。大率學者,聽師友教言,須是默識心融,若只在言下承接過去,終沒受用,所謂道聽途說,德之棄也。”[8]卷一(《會語續集》)所以他也主張從現實社會中去思考問題,并對社會現實“默識心融”,而不流于“道聽途說”。王襞則明確指出:“斯道流布,何物非真,眼前即是,何必等待?[6]卷一(《答王毅齊書》)王襞的“眼前即是”不只是指“百姓日用”,更多的是指現時的現實,他也要求學者們圍繞“眼前”去見識與思考。
與王艮、王襞他們一樣,韓貞也主張不泥經書,務求內心陶然。陶然是不受束縛而自由、自樂的一種心理狀態。他這一思想與與泰州王學的率性思想也是相聯的。
王艮重老實的學習態度、勤奮的學習精神,重老師之教、師友之學,但王艮學師不為師縛。如王艮師事王陽明之后,雖然接受了王陽明的某些思想影響,但他不受王陽明思想的束縛。據史料載,王艮在拜師的八年之中“時時不滿其師說”,“往往駕師說之上”[5]709-711(《泰州學案》),始終堅持自己固有的觀點。如他所說的“王公論良知,某講格物”[2]卷三(《年譜》)就說明他早已形成了淮南格物說,與王學有所區別。王艮治學不主一經,其學旨不重視“章句誦習”而注重實踐。他自稱其學說是“五經總義”,就是并非出自哪一經,而與“章句世學”對立,這也反映了他治學的自由性。王艮說“夫六經者,吾心之注解也。心即道,道明則經不用,經明則傳復何益?經傳印證吾心而已矣。”因而他講說也“多發明自得,不泥傳注”。[2]卷三(《年譜》)吳悌則稱王艮“論交于天下之士,證疑于孔氏之書,久之而所得日以邃焉。”[2](《薦王艮疏》)這就跳出了傳統的正宗經學圈子,用自己發明的新意作異端性的說教。其再傳弟子趙大洲在所撰王艮的墓志銘中說,王艮早期“以經證悟,以悟釋經;行即悟處,悟即行處,如此有年”[2]卷四(《譜余》)。這“行即悟處,悟即行處”主要是王守仁的思想,不是王艮的思想,趙大洲說錯了,而“以經證悟,以悟釋經”則是王艮最重要的治學特征,趙大洲的這評價是非常準確的。
王棟也強調在治學問題上“心悟”“自得”的自由性,主張“以言證心,以心證言”[8]卷一(《會語正集》)。他教導學生說:“學者聽師友講論,須要慎思明辨真契于心。若只一切執其言語,遵守不疑,固云篤信,但恐無得于心,終成口耳。是必以言證心,以心證言,自家體貼出來,方是自得。孟子言欲其自得,正謂自家得之于心,不從外襲,則聞皆自聞,見皆自見,故能居安資深,而左右逢源也。某初聞先師格物說,苦為舊說牽繼,再三致疑,思辨體貼數十萬,方始渙然冰釋。而或者猶以某為過,信師說,審如是,予其自誣而誣人者哉!”[8]卷一(《會語正集》)。王棟的主意說并非得自乃師,完全是他自家體驗的結果,是“質諸千古而不惑”的理論獨創。
王襞認為圣賢經典、程朱理學束縛人們的天性和手腳,限制人們的思想和行動自由,所以他認為儒學并不簡易,而良知自然,人人本有,天然活潑,所以,只有良知才是真正的“至易至簡”之道。王士緯在《東厓學述》中評價說:“東厓述心齋之學,以為其中也,工夫易簡,不犯做手,而樂夫天然率性之妙,當處受用。”[9](《東厓學述》)王襞認為,“心”具有通變神應之功效,真機不容己,良知體用乃心之官也。“心”體“虛明”,才能容納,才能拓展。他把“心”視為指揮一切的根本。王襞的這一思想既符合傳統儒學和王學的總體要求,也是符合心理的產生和發展過程的。事實上,意志是在人的世界觀或認識指導下自覺地確定引動目的、并支配行動、克服困難以實現預定目的的心理過程。這里“心”起著核心作用。他認為,良知體用乃“心之官”也。他把世界上一切事件的發生機制歸結為“心之妙用”。他說:“大凡學者用處皆是,而見處又有未融,及至見處似是,而用處又若不及,何也?皆坐見之為病也。定與勘破,竊以舜之事親、孔之曲當,一皆出于自心之妙用耳。與饑來吃飯,倦來眠,同一妙用也。人無二心,故無二妙用,其不及舜、孔之妙用者,特心不空而存見以障之耳。不務徹其心之障,而徒以圣人圓神之效,畢竭精神,恐其不似也。是有影響之似之說。”[6]卷一(《率性修道說》)所謂“心之用”,是指思維器官的功能,也就是指“良知”,它具有“通變神應”,即感應的作用。這種作用是發自“心之體”的自然而然的作用,猶如“梧桐月照,楊柳風來,萬紫千紅,魚躍鳶飛,庭草也,驢鳴也,雞雛也,谷種也。”[6]卷一(《題鶴州卷》)這些自然而然的景象一樣。“性之靈明曰良知。良知自能應感,自能約心思而酬酢萬變。”[6]卷一(《語錄遺略》由于“心之用”是自然而然的作用,因而它接收感應(“獻納”)和發送感應(“呈輸”)的能力是“無窮”、“無限”的,這一切都是人的天賦靈機(“天機”)的運作,是物的自然之理(“義理”)的“充融",所以“心之用"是無法用彼此、遠近、大小、精粗來度量的,大到“六合”(即天地四方),小到細密,都是“心”的感應范圍。如果要對“心”的作用作一總結,那它可以成為人的統帥(“吾人之極”),聯系天、地、人的憑借(“三才之根”)、萬事萬物的發現、發明者(“造化萬有”)。他說:鄙嘗與老丈同究夫圣人之學,通千古而一致也者,不過指各具之一心言也。心心不異,本諸身,徵諸庶民,考不繆,建不悖,質無疑,俟不惑者也。[6]卷一(《上道州周合川書》)他還在詩中寫道:庭階雨后草荒蕪,閑看諸生手代鋤。凈穢于心無兩意,去留任爾作工夫。[6]卷一(《山堂看諸生除草》)王襞還認為:“著衣吃飯,此心之妙用也,親親長長,此心之妙用也。平章百姓而協和萬邦,此心之妙用也。舜事親而孔曲當,亦此心之妙用也。溥溥淵泉時出之也。”[6]卷一(《敬巷許司馬書上》)認為舜事親,孔曲當,著衣吃飯和睡眠,都是“心之妙用”,是心性發揮作用的體現。
韓貞可以說是繼承了“泰州三王”的思想,他也講自由,講解放,講創新,但韓貞比“泰州三王”更進一步的是,他還講破甑不顧的精神。他說:“此中得手超千古,莫做回頭顧甑人。”[1]174因為韓貞知道,創新并不容易,只有具有不留戀過去的勇氣,敢于拋棄過去了的一切,才能真正放開步伐,走上理論創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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