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說《窗》中看人性的善與惡

小小說屬于小說的一種，也是其衍生出的一種樣式，它通過人物的塑造和情節、環境的描寫來塑造人物形象、反映社會問題。其特點是短小、精悍，結尾往往出乎意料。《初中語文新課程標準》指出：“欣賞文學作品，能有自己的情感體驗，初步領悟作品的內涵，從中獲得對自然、社會、人生的有益啟示”。《窗》是澳大利亞作家泰格特胡的一篇著名的小小說，故事，情節比較簡單：在一家醫院的一間十分狹小的病房里，住著兩位病人，這兩個病人圍繞著病房的“一個窗戶”展開人性中善與惡的較量，讀來發人深思。所以，《窗》無疑是一篇值得品味的佳作，從中辨析人性的善與惡，同時也可以培養學生的審美與創造能力。

首先，作者從介紹兩位病人的病情人手，為兩位病人展示各自的人性提供了特殊的背景。從病情來看，“他們的病情都很嚴重”，“都需要靜養治療。使他們感到尤為痛苦的是，兩人的病情不允許他們做任何事情借以消遣……只有靜靜地躺著”。中國有句俗語，叫做“患難中見真情”，也就是當你處于困難之中時，才能看到人性的另一面，比如朱自清的《背影》之所以感人，就是因為這樣的背影處在特殊家庭背景和社會背景下——祖母去世、父親賦閑在家、家境敗落、社會黑暗；再比如電影《泰坦尼克號》中男女主人公的愛情故事之所以悲壯，催人淚下，就是因為在生和死的抉擇面前，他們都把生的希望留給對方，這種愛已經超越了愛情本身，它是一種人類大愛。我們再來看，小說《窗》，如果兩位病人的病都不太嚴重，如果他們都可以借“讀書閱報”、“聽收音機、看電視”來消遣、打發時間，抑或可以下病床到外面散散步的話，那么我們就很難發現他們人性中真正的一面，甚至于那位不靠近窗戶的病人在偽善的幌子下，可能表現出更多的虛情假意，比如幫靠近窗戶的病人倒倒開水、打打飯菜。曬曬衣服等等，那時人們就都會認為他是多么關心體貼別人，品德是何等的高尚。

其次，小說中也著意交代了兩位病人當初關系的融洽。由于病房里“只有兩位病人”，他們不可能有其他選擇的機會，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成為“病友”。“噢，兩人經常談天，一談就是幾個小時……”。“兩人經常談”，而且“一談就是幾個小時”，不可謂感情不深：而“噢”這個感嘆詞特別值得把玩，它隱約意味著兩位病人大有相見恨晚之勢。再從他們談話的內容看，也不可謂感情不深，“他們談起各自的家庭妻小，各自的工作，各自在戰爭中做過些什么，曾在那些地方度假，等等”。一方面，他們談話的內容極為廣泛，家庭、工作、社會都有所觸及：另一方面。在他們的談話內容中，首先涉及的是家庭妻小，要知道，在資本主義社會涉及到隱私權的情況下，倘若不是非同一般的關系，人們不會輕而易舉地就把家庭情況告訴對方。聯系整篇小說，我們可以發現，他們的關系越融洽、越親密，就越與后來他們關系的突然裂變形成強烈的反差，讀來令人愕惋，令人驚嘆。

第三，靠窗戶的那位病人是一位心地善良、具有美好心靈的典范，他的靈魂閃耀著人類樂觀與理想主義的光芒。他和不靠近窗戶的病人一樣，“病情都很嚴重”，但一切對他來說只是隨緣自適，順其自然。他有可能是先人住病房的，所以被醫生安排在靠近“窗口”的病床上，但在他看來，睡哪一個病床都是一樣；也有可能是“同時”或“滯后”入住病房的，而不靠近窗口的那位病人也許以某種借口首先占據不靠窗口的那個病床：因為病房只有“一扇門和一個窗戶”，由于他們只能躺著，所以靠近門的病床自然要熱鬧得多，他可以看到門外人們匆忙走動的情形，可以看到人們喧鬧的情形，可以看到醫生護士忙碌的身影，可以最先看到家人進入病房的情形，可以看到人們給自己帶來的驚喜。當然這一切只能在暗流涌動下進行，別人并不知曉。然而，一切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小說自始至終并沒有交代、描述他看到門外的情形。其實他并不是沒有看到，而是他沒有看到生活的美而已。而靠近窗口的病人“……經允許，可以分別在每天上午和下午扶起身來坐上一個小時”。這每天的兩小時對他來說，意味著是享受，是知足，是老天對他的恩賜：他的心中時刻裝著他人，他能最充分地理解那位不靠窗戶的病人每天24小時躺在病床上是何等的痛苦，因而“每天上午和下午時間，靠近窗戶的病人就被扶起身來，開始一小時的仰坐。每當這時，他就開始為同伴描述起他所見到的窗外的一切”。

從小說的后文看，靠近窗戶的病人看到的只是一堵光禿禿的墻，但正因為他具有“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高尚情操和樂觀豁達的胸懷，所以同樣一堵光禿禿的墻，在他的眼里，這堵墻上卻鐫刻著無數美好生活的畫面：“公園里有一泓清澈的湖水，湖面上漫游著充滿情趣的天鵝與野鴨：活潑的孩子們在擺弄著各種模型：樹陰下成雙成對的散步的年輕情侶愛意綿綿：爭妍斗艷的玫瑰花、牡丹花、金盞草令人賞心悅目；不失為精彩的網球賽、板球賽讓人心馳神往；公園里商店后面的鬧市區隱約可見；穿著夏裝的姑娘多么的美麗動人”。正是因為他生動而富有情趣的描述，他對生活有超出常人的理解和感悟，所以不靠窗戶的病人聽得津津有味，“這個時刻的每一分鐘對他來說都是一種享受……仿佛親眼看到了窗外所發生的一切”。而這一切無疑給不靠近窗戶的病人贏弱的生命注入了一劑強心針，讓他再一次喚起對生命的熱愛和思考、從而鼓起戰勝病魔的力量和勇氣。從這一角度來說，靠近窗戶的病人也是一位高明的心靈理療師，這一切都是以他的善良美好的品德作為基礎的。

第四，小說中不靠窗戶的病人丑惡卑劣的靈魂是由隱到明逐步顯現出來的。一開始，兩位病人的關系十分融洽，他們無所不談，但這里其實也為后來兩人關系的生變埋下伏筆：當靠近窗戶的病人盡已所能地向不靠近窗戶的病人描繪窗外的美景時，遠窗的病人只覺得“每一分鐘對他來說都是一種享受”，而他從來沒有把看到門外的情形告訴近窗的病人，這是因為他根本不能從生活中發現美，所以跟別人一同享受也就無從談起了。后來，那位不靠近窗戶的病人在享受美的過程中產生了邪惡的欲念。起初是暗自不滿：為什么偏偏是靠著窗戶的那個人，能有幸觀賞到窗外的一切?為什么自己不應得到這種機會呢?進而發展到強烈的嫉妒和怨恨：“他愈加克制，這種想法卻變得愈加強烈……緊挨著窗口的為什么不該是我呢?”再后來。遠離窗戶的病人墮入到見死不救、忘恩負義的深淵，當那位近窗的心地善良而樂觀的病人“大聲咳嗽，呼吸急促。時斷時續，液體已經充塞了他的肺腔”，而那位遠窗的病人“卻紋絲不動地看著”，心想：他憑什么要占據窗口那張床位呢?當同伴生命垂危，“一聲又一聲……卡住了……停止了……直到最后呼吸聲也停止了”，遠窗的病人卻“仍然盯著天花板”，眼睜睜的看著曾經關心他、疏導他的同伴一步步痛苦地死去，其靈魂丑陋、冷酷無情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那位不靠近窗戶病人經過了一番不可告人的盤算，終于以一種極端殘忍、冷酷無情的方式達到了自己卑鄙的目的，“醫護人員把他抬了過去，將他舒舒服服地安頓在那張病床上”，但他這樣處心積慮，根本就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位病人十分痛苦地掙扎著，“用一只胳膊肘支起了身子，口中氣喘吁吁。他探頭朝窗外望去。他看到的只是一堵光禿禿的墻”。小說在此戛然煞筆，余音裊裊。令人回味無窮：由于他的靈魂極端的丑惡，所以他得到了報應，他看到的只是一堵毫無生機的光禿禿的墻，上面甚至連一只會飛的蒼蠅也沒有：他雖然還活著，但他只能在痛苦中茍延殘喘著，永遠經受著靈魂的煎熬。

讀罷小說《窗》，我們不僅被靠窗戶的病人的美好心靈所折服，同時也為不靠窗戶病人的丑惡的靈魂所不齒，揚善棄惡的主題得到了最充分的表現。可以說，小小說作為一種文學樣式，它是結尾的藝術，也是揭示靈魂的藝術。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偉大往往寓于平凡之中。人性的卑微與高尚往往存在于細微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