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達現象”在中國翻譯界的新發展

摘要：奈達的翻譯思想從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介紹到中國大陸，在國內譯界曾一度形成“言必稱奈達”的局面。基于陳宏薇(2001)將前20年分四個階段的研究，本文通過調查對奈迭理論的引文情況，對2001～2008年《中國翻譯》上發表的研究文獻按第五、第六階段進行了全面梳理，歸納和分析了“奈達現象”在中國的發展趨勢；發現經過第四階段對奈達翻譯理論的批判性接受，“奈達現象”在第五階段走向低谷；在第六階段轉向成為研究熱點，由此說明我國的翻譯研究出現“回歸語言學”傾向。最后提出當前中國譯界引用西方翻譯理論應與時俱進。

關鍵詞：奈達現象；《中國翻譯》；引用；翻譯研究；西方譯論；回歸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0)06-0100-05

尤金·奈達(Eugine A·Nida，1914－)是國際著名的語言學家。根據張經浩的統計：他單獨或合作出版學術專著40多部，發表研究論文250余篇。其中最有影響的是1964年出版的Toward aScience of Translating(《翻譯的科學探索》)。其次是與查爾斯·泰伯(charles R．Taber)合作撰寫的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ranslation(《翻譯理論與實踐》)，出版于1969年。最新完成的力作是Fascinated by Language(《語言迷》)，2003年由美國約翰·本杰明斯出版公司(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出版。對于這樣一位著作頗豐的學者，筆者認為有必要總結一下其最近幾年的翻譯思想對我國譯界的影響。

自20世紀80年代奈達翻譯理論被引進到我國之后，翻譯界為之耳目一新，掀起了奈達研究和引用的高潮，出現了“言必稱奈達”的盛況。但是1996年有學者對此現象提出質疑，認為這是我國翻譯界的“缺陷”，不應該繼續發展，隨后其他學者也有此呼吁。這個從全盤肯定到近乎全盤否定的過程，“與其說可幫助我們增加對奈達理論的認識，倒不如說可幫助我們增加對中國譯論研究的認識”。促使人們對許多翻譯研究的實際問題更加關注。陳宏薇將我國譯界對奈達翻譯理論的反應定義為“奈達現象”。并分析了2000年之前國內奈達研究的現狀。

然而，2000年翻譯界通過“與奈達的一次筆談”發現他的觀點發生了根本變化，歸納起來是“翻譯理論無用”，他的新著《語言迷》中闡述了實踐重于理論的新思想，在我國譯界掀起了一陣波瀾。因此，奈達的新觀點在我國譯界是否得到了回應，又是如何回應的，對我國翻譯又起到了什么作用，成為了我們研究的目標。筆者以《中國翻譯》雜志為調查目標，對其2001～2008年間發表的相關研究文獻分兩個階段進行了全面總結，通過回顧，探究“奈達現象”在中國的最新發展，旨在發現我國翻譯研究的新動態，新進展，進而對當前中國譯者引進西方譯論問題提出自己的見解。

一、方法

(一)文獻范圍

本文以核心期刊《中國翻譯》為檢索范圍，對2001～2008年間48本刊物上發表的翻譯理論與技巧類文獻進行了全面統計，研究的重點欄目有：海外專稿、譯論研究、學術爭鳴、譯技探討等，歸納并概括了奈達理論在我國的最新研究動態。筆者選定《中國翻譯》為調查目標的依據如下：(1)《中國翻譯》是中國翻譯工作者協會的會刊，譯界高水平學術刊物，其欄目豐富，而且隨著翻譯研究的發展，欄目經常變化，如從2002年第1期起開設了“海外專稿”欄目；自2007年第1期起對欄目進行了調整，增加了對于廣大翻譯從業者具有指導意義的高水平實踐性內容。(2)《中國翻譯》上所發表的論文，代表了我國翻譯學研究的最高水平，具有權威性，典型性，代表性，是了解我國翻譯研究新動態、新進展的重要窗口。

(二)文獻階段劃分

陳宏薇(2001)曾經通過《中國翻譯》總結了過去20年(1980～2000年)發表的有關論文，評述奈達理論在我國的研究發展，并把20年分為四個階段，相關引用情況見表1。本文是在繼承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進行的文獻研究，對最近8年《中國翻譯》中“奈達現象”進行全面梳理與描述。通過整理分析，本研究將這8年(2001～2008年)分為兩個階段，每四年為一階段；考慮到與陳宏薇研究的繼承性，將這兩個階段分別稱作：第五階段(2001～2004年)和第六階段(2005～2008年)。

(三)研究步驟

收集2001～2008年期間中國翻譯上的有關論文，通過閱讀摘要、關鍵詞以及參考文獻，對翻譯理論研究與技巧類論文進行篩選，記錄引用奈達翻譯理論的論文數量，并記錄各個階段單篇引用次數，總引用次數，引用內容。通過總結、分析和評價，最后就我國引進西方譯論問題形成結果和討論。

二、結果與討論

(一)奈達現象在我國翻譯界的最新進展

依據陳宏薇的總結：我國翻譯工作者在第一階段以介紹為主；第二階段譯介更多，但對他的功能對等、等值與讀者反應等觀點已有明確的批評意見；第三階段仍然堅持譯介，但對上述觀點的批評很尖銳且有理論深度；第四階段特征是批判性接受，陳宏薇認為“我國翻譯研究在在第四階段取得了質的飛躍，是我國翻譯研究方法趨向成熟的一種標志”。結合第五和第六階段的研究內容和調查數據，筆者認為1980～1994年是奈達理論在我國的譯介和應用階段，1995～2004年是在我國的理論反思階段，2005～2008年是奈達理論在我國的重復討論階段，此階段表明我國的翻譯學研究出現了回歸語言學傾向。

1．第五階段(2001～2004年)：奈達理論在我國的理論反思階段。這一階段翻譯理論與技巧類論文計184篇，有23篇引用奈達的觀點，總引用次數計29次。引用的觀點主要集中在功能對等理論，與其他西方翻譯理論家進行對比，對奈達功能理論提出批判。這一階段對奈達理論的引用主要集中在以下一些方面，用奈達的觀點來證明語言的可譯性(邱懋如：2001／1，唐述宗：2002／1)、翻譯的定義(林克難：2001／1，王東風等：2002／3)，肯定了國內對奈達理論術語的引進，如將dynamic equivalence譯介為“動態對等”，認為“正確理解與翻譯國外譯論中的重要術語對于引進國外翻譯新作十分重要”(林克難：2001／6)。對于奈達思想的轉變(張經浩：2000／5)在國內所引起的翻譯理論無用論，劉四龍分析了翻譯理論與應用理論的區別(劉四龍：2001／2)，回顧西方理論類的文章也都提到了奈達翻譯理論(林克難：2003／4，姜秋霞等：2004／6)，如奈達對翻譯研究的四種范式劃分(廖七一：2001／5)、形式對應理論，“在當代國際翻譯論壇，引起歸化和異化之爭的人應該是奈達”。把奈達的翻譯理論體系定位歸化式翻譯理論體系(王東風：2002／5)、翻譯中文化的重要性(孟建鋼：2002／5，劉明東：2003／2)、功能對等(黃國文：2003／2)、社會符號學翻譯法(衡孝軍：2003／4)、句子解構(謝建平：2003／2)、語用等效翻譯觀(陳淑萍：2003／5)。將奈達的翻譯定義與MonaBaker的“相對等值”翻譯觀對比，肯定后者(孫志祥：2003／6)——形式對等，動態對等(陳大亮等：2004／2)；將奈達的動態觀點與Jef Verschueren的觀點進行對比；引用奈達的“意識程度問題”(宋志平：2004／2)與Katharian Reiss的Functionally e-quivalent對比——譯者的作用(胡庚申：2004／3)意義第一，風格第二(朱志瑜：2004／3)，內容優于形式(羅益民：2004／3)。

第五階段引用奈達的論文數量已明顯從上個階段的45篇減少至23篇，說明這個時期我國翻譯工作者經過對奈達理論系統的譯介應用，進入理性反思階段。反思的內容有：(1)采取全面、發展的眼光研究奈達的翻譯理論。雖然其“等值”、“等效”的觀點被多次批判，但功能對等、動態對等的提法，翻譯的定義等翻譯術語已經成為我國翻譯學界討論翻譯現象的語言工具，表現在對奈達理論的引用多集中在對這些關鍵詞的引用上。(2)將奈達的理論與其他西方翻譯理論家的思想進行比較，既有肯定，又有批判。由此說明國內翻譯界研究西方譯論的學術性逐漸加強，深度加深，從無序到有序，從隨感點評式的研究到向自覺理論化的過度。此時我國翻譯界的視野更加開闊，循著奈達所開辟的跨學科的方法論道路，積極從其他學科尋找新的方法。如除了語言學以外，還有哲學、數學、社會學等。我國翻譯界已經和國際接軌，走向了翻譯學系統理論研究道路。

2．第六階段(2005～2008)：奈達理論在我國的重復討論階段。這一階段翻譯理論與技巧類論文計170篇，引用奈達理論的論文32篇，總引用次數計53次。引用的觀點集中在翻譯的定義、動態對等、翻譯語境。這一階段的論題包括：奈達的翻譯三原則(許鈞：2005／1)、翻譯研究的四種范式、語言是科學(陳大亮：2005／2)，批判交際理論、讀者反應論批判其理論使譯者成了“翻譯機器”(廖晶等：2005／3)。功能等效原則(侯國金：2005／5)批判functional e-quivaence所傾向的忠實觀(余東：2005／6)、譯文和原文的對等，(轉引自譚載喜：1989)(曹山柯：2006／1)、翻譯的定義(譚載喜：2006／2)、翻譯語境(朱振武：2006／2，李運興：2007／2，彭利元：2008／1)，比較探討奈達對等論與其他西方對等論，認為奈達的理論強調效果對等(楊柳：2006／5)——翻譯思維(劉紹龍：2007／1)、翻譯語境(李運興：2007／2，彭利元：2008／1)、形式對等(金春笙：2007／2)。在西方翻譯界，第一個轟轟烈烈地把跨學科的方法論系統引入翻譯研究的是奈達(王東風：2007／3)——功能概念、功能途徑(張美芳：2007／3)，單篇引用多達10次。奈達取徑轉換生成語法率先為語言相似性能否運用與翻譯這一問題提供了方法論上的解答(安妮·布赫塞：2007／4)——詞匯對等(徐莉娜：2008／1)、讀者反應，動態對等，詞義成分分析法(林克難：2008／1)、動態對等(王紅陽：2008／3，劉紅梅：2008／3，蔣平：2008／5))、翻譯中文化的重要性(李穎玉：2008／3)。有關奈達的文獻回顧類文章(熊兵：2008／5，謝天振：2008／5)——文化語境(楊承淑：2008／2)。

第六階段引用篇數又有所回升，達32篇，總引用次數計53次，其中“無效引用”(主要為不相關引用和引用信息滯后)是造成引用篇幅增長的原因之一，另外，普賴斯把發表時間在5年以內的文獻稱為有現實作用的文獻。因此，“言必稱奈達”從另一方面也說明翻譯理論知識水平的陳舊。此階段的亮點在于對奈達觀點的學習不再囿于對出版于1964年《翻譯的科學探索》等著作的引用，開始轉向對其出版于2001年的《語言與文化：翻譯中的語境》的引用。對新著《語言迷》(2003)的引用相對較少。對語境研究的重視說明我國翻譯研究開始注重與實踐相結合，并沒有因為翻譯理論無用論的呼聲而停滯不前。但不容忽視的是，此階段仍然集中在批判功能對等理論、讀者反映論等理論上。這與當時其他國家的翻譯學研究有一定關系：20世紀初，國際上出現了翻譯學科“回歸語言學”的傾向。然而，早在20世紀翻譯學科就由語言學轉到了文化學，90年代出現了全球化轉向。因此霍恩比對于這種反復的研究現象持否定態度。基于語言學方法論的奈達理論已經在前5個階段討論得很充分了，因此筆者認為這種“回歸語言學”的討論是一種版面資源空間的浪費，是一種重復與倒退。2008年第2期譯論研究欄目3篇文章集中探討異化翻譯觀，這是基于對與奈達的結構主義歸化翻譯理論體系相對——異化翻譯觀的集中討論。說明我國譯界已認識到這個問題。我國的翻譯理論起步晚于西方，無論在學術內容和學術發展方向上，西方翻譯理論界都給我們十分寶貴的借鑒。譯界應該吸取經驗，向其他學科尋找新的方法論，與其他國家的翻譯工作者一起沿著新開辟的跨學科的道路走下去。

(二)對西方譯論的研究在方法上趨向成熟

在以《中國翻譯》為中心對“奈達現象”進行研究的過程中，本文總結出我國對外國譯論引進學習的一般方法，即譯介、引用、反思。筆者發現，我國對西方譯論在方法上趨向成熟，視角上更加開闊，對奈達譯論的多視角研究主要從譯史、譯論、翻譯家、文化、翻譯學術語、翻譯比喻等宏觀微觀角度展開。具體表現在以下七個方面：(1)對理論的原版引進；(2)將奈達的理論與其他中外翻譯家的理論進行對比學習，如與嚴復的理論，與紐馬克的理論；(3)對新著《語言謎》的介紹。(4)對奈達理論的重點內容如對動態對等的闡釋和解讀；(5)對尤金·奈達本人對漢英作品的評譯，如《桃花源記》的介紹；(6)通過國外翻譯研究叢書，《高級英漢翻譯理論與實踐》教科書傳播奈達翻譯思想；(7)通過國內一批專門研究奈達理論的翻譯理論家來傳播解讀奈達翻譯理論，如張經浩，譚載喜等人。譚載喜先生編譯的《奈達論翻譯}(1984)、《新編奈達論翻譯》(1999)及時詳盡地介紹了奈達翻譯理論思想的發展脈絡、階段劃分、先后變化、內容全貌及其價值和貢獻。

(三)對其他翻譯理論、思想的介紹

2000～2008年期間，《中國翻譯》介紹了45位外國理論家的著作和翻譯思想，其中有哲學家、數學家、社會學家，以下僅列出部分涉及跨學科領域的外國理論家的相關論文：如尼采的翻譯哲學《翻譯就是征服》(仲偉合等：2001／1)，德國著名的哲學家和數學家Gottlob Frege的預設概念在翻譯中的應用(戈玲玲：2002／5)，比利時學者Delabastita的雙關語翻譯理論(張南峰：2003／1)，用社會學家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的理論文化生產場理論來分析翻譯問題(楊柳：2003／2)，對埃克西拉(Javier FrancoAixela)西班牙翻譯工作者“文化專有項翻譯策略”譯介(張南峰：2004／1)。

三、結語

綜上所述：奈達翻譯理論在我國翻譯界的影響很大，在對奈達翻譯思想的學習過程中，雖然存在不少錯誤理解和盲目應用，但是由于這位偉大的翻譯理論家和我國學者的共同努力，更多的中國學者對他的翻譯理論有了準確理解。從我國對奈達理論的研究可以看出系統規范的科學研究方法指導下的西方翻譯理論魅力，同時，一方面，看到我國翻譯理論界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差距，不斷引進學習西方翻譯理論所做的努力，我國對翻譯理論的學習研究不限于一家之言，同時對其他西方翻譯理論家、哲學家、社會學家、語言學家及其理論也做了大量引進。《中國翻譯》雜志，除了介紹奈達，同時還介紹了美國、英國、法國、德國、比利時等西方國家在內的翻譯家和其他學者。讓讀者領領略了國外各個學科理論家的風采。另一方面，筆者大膽預測，繼對奈達理論引進之后，我國西方譯論引進的規模將會更大，視野更加開闊，對西方理論吸收的過程將會極大縮短，我國必將最終確立真正的譯學理論研究。

本文分析材料即括弧中以作者姓名和出版年表現的內容均為2001～2008年《中國翻譯》中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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