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杜甫宴樂詩的悲美風格及其成因

摘要：杜甫詩中涉及歡宴游賞之樂的宴樂詩呈現悲美的風格特征，即使是安史之亂之前本該極盡歡娛之作亦是如此。究其原因，漢代以來宴飲音樂的“尚悲”審美傳統使審美客體——宴樂本身即具有悲的特質。憂患意識使杜甫察覺社會繁榮背后的危機：百姓不堪重負；科舉制度名存實亡；奸臣把持朝政，從而使審美主體——杜甫具有悲的心理結構。“悲”是杜甫與宴樂發生共鳴的契合點，由此而形成杜甫宴樂詩的悲美風格。

關鍵詞：杜甫；宴樂詩；尚悲風格；憂患意識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0)06-0116-04

音樂至唐，蔚為大觀，這一藝術形式與唐代文學特別是唐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音樂成為許多唐代著名詩人的描寫對象，唐人的音樂觀亦在唐詩中有諸多體現。就杜詩而言，涉及音樂的詩篇約二百首，其中多有言及宴飲音樂?，F在研究者對杜甫宴樂詩的關注相對較少，對其所描寫的音樂顯示出的審美風格及原因也缺乏恰當全面的解釋，本文試就這一問題作一論述，以就教于方家。

一

杜詩中涉及宴飲音樂的約二十首，寫于安史之亂之前的有六首，其中五首作于長安。杜詩中敘及宴飲音樂多“悲”“哀”等凄楚之詞，即使是居長安時所作詩中描寫社會上層達官貴人歡宴游賞的音樂時，杜甫仍多用“哀絲”、“哀吟”、“悲歌”、“悲管”等形容。

新亭結構罷，隱見清湖陰。跡籍臺觀

舊，氣冥海岳深。圓荷想自昔，遺堞感至今。

芳宴此時具，哀絲千古心。主稱壽尊客，筵

秩宴北林。不阻蓬蓽興，得兼《梁甫吟》。

——《同李太守登歷下古城員外新亭》

就中云幕椒房親，賜名大國虢與秦。

紫駝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盤行素鱗。犀箸

厭飫久未下，鸞刀縷切空紛綸。黃門飛鞚

不動塵，御廚絡繹送八珍。簫管哀吟感鬼

神，賓從雜沓實要津。

——《麗人行》

青蛾皓齒在樓船，橫笛短簫悲遠天。

春風自信牙檣動，遲日徐看錦纜牽。魚吹

細浪搖歌扇，燕蹴飛花落舞筵。不有小船

能蕩槳，百壺那送酒如泉。

——《城西陂泛舟》

況聞內金盤，盡在衛霍室。中堂有神

仙，煙霧蒙玉質。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

瑟。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橘。朱門酒肉

臭，路有凍死骨。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

——《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

上四首詩均作于天寶年間，《同李太守登歷下古城員外新亭》作于天寶四載，杜甫次年入長安，此時正過著“裘馬頗輕狂”的生活，但其作“芳宴”之上奏的卻是“哀絲”。后三首作于杜甫困居長安時期，《城西陂泛舟》作于天寶十三載，這是一首專詠宴游的詩歌，《杜詩詳注》中仇兆鰲日：“此泛陂而志聲妓之盛也?！背鹱⒁欏氛Z：“天寶間，景物盛麗，士女游觀，極盡飲燕歌舞之樂。此詠泛舟實事，不是譏刺明皇，亦非空為艷曲?！钡恕帮嬔喔栉柚畼贰眳s是“橫笛短簫悲遠天”。《麗人行》、《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分別寫于天寶十二載和天寶十四載，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安祿山反，此時正為動亂前夕，詩中均涉及宮中顯貴宴飲之事?！顿Y治通鑒·唐紀三十二》：“(天寶)十載，上命有司為安祿山治第于親仁坊，敕令但窮壯麗，不限財力，既成，具幄簾器皿，充牣其中，……雖禁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也?！壮?，祿山生日，上及貴妃賜衣服寶器酒饌甚厚?！背鹫做棧骸爸熳ⅲ骸杜f唐書·玄宗紀》：天寶十四載，冬十月，上幸華清宮。十一月丙寅，祿山反。公赴奉先時，玄宗正在華清宮，所以詩中言驪山事特詳。十一月九日，祿山反書至長安，玄宗猶未信，故詩中但言歡娛聚斂，亂在旦夕，而不及祿山反狀。”從以上記載可知，平日玄宗待安祿山甚厚，故祿山反書至，帝猶不信，與貴妃歡宴游賞當極盡歡樂之至，當無憂慮之嫌，但杜詩中談及玄宗貴妃宴游之樂仍是“簫管哀吟感鬼神”、“悲管逐清瑟”。

安史之亂后言及宴飲音樂的杜詩大約有十四首，這時期的宴飲詩中不僅有絲竹管弦之“哀”，更有感時傷世之“淚”，此時國家動亂，詩人報國無門，漂流巴蜀湖湘，詩中多為“笛聲憤怒哀中流”、“樂極哀來月東出”、“留連春夜舞，淚落強徘徊”、“佳人絕代歌，獨立發皓齒。滿堂慘不樂，響下清虛里?！?、“萬國皆戎馬，酣歌淚欲垂”等哀聲怨曲。

如果說安史之亂后，杜詩多感時傷世，對于宴樂的描寫，必然融入了詩人較多的主觀情感，表現出“悲”的美學特征。那么，在安史之亂之前，達官貴人耽于享樂，夜夜笙歌，其音樂應該以純粹的娛樂為主，何以其詩作中的宴樂亦以悲者居多?究其原因，有兩點不容忽視：自漢代始，中國對于宴飲音樂即有“以悲為美”的審美傳統；杜甫具有深沉憂患意識和敏銳的政治洞察力。從美學的角度來說，前者造就了客體“悲”的特征，后者直接影響主體的審美理念的形成，二者的結合，最終形成了杜甫宴樂詩的“悲美”風格。

二

宴飲音樂，古稱之為“燕樂”，后又稱為“宴樂”，以西周禮樂文化為發端。周代國君宴饗群臣和賓客，要奏樂為娛，普通貴族宴會賓客，亦奏樂為娛?！耙责?、燕之禮，親四方之賓客。”(《周禮·大宗伯》)其部分入樂之詞至今還保留在《詩經》中。宴樂在產生之初，基本功能是娛樂，后逐漸發展為具有政治功用。在周代社會“禮之用，和為貴”的政治理念下，其中庸、平和的風格傾向表現得較為突出。

至漢，宴飲音樂始有“悲美”風格。劉邦建國，社會上層多為楚人。楚文化成為漢代社會的主流文化，自然楚地音樂登堂入室，且為整個社會所崇尚，“不唯項羽會作那楚詞式的歌，‘力拔山兮氣蓋世’；就是漢高祖也會作楚詞式的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倍繁旧碚且环N悲樂。從郭茂倩《樂府詩集》所記載的楚調曲來看，其曲詞就多為慷慨哀怨之詞?！半x堂悲楚調，君奏豫章行”(陳羽《送殷華之洪州》)即是這種特征在文學作品中反映。欣賞悲樂，于是就成為漢代社會的審美風尚，阮籍《樂論》曰：“漢桓帝聞楚琴，凄愴傷心，倚情而悲，慷慨長息，曰：‘善哉乎!為琴若此，一而已足矣?！梢姡瑵h代人已經把欣賞悲樂作為一種審美享受。即使宴飲之時，亦是如此。范嘩《后漢書·周舉傳》載，外戚梁商在永和六年三月上巳大會賓客于洛水，“商與親昵酣飲極歡，及酒闌倡罷，繼以《薤露》之歌，坐中聞者，皆為掩涕”。其宴飲之時所奏之樂《薤露》即為喪歌。從這些音樂中可以感受到漢人普遍的感傷氣質。這種“悲”是漢代人對人生和宇宙的深刻思考，是對人生短暫、世事無常的深刻體驗，是一種特殊的審美感受。愛杜阿德·漢斯立克所說：“如果悲哀的音樂‘都有使我們悲傷的力量——那誰還想活下去呢?……即使他把整個世紀所有痛苦作為它的題材，我們也還是感到內心的愉快。’”由此可見，悲傷的音樂不僅具有超強的感染力，而且還能給人們帶來一種特殊的審美愉悅。

魏晉以降，戰亂頻仍。惡劣的生存環境，動蕩的形勢，使得魏晉文人內心的悲劇意識愈加濃重。李澤厚《中國美學史》說：“自楚漢以來至魏晉，音樂越來越傾向于表現哀，而不是表現樂。人們對音樂的欣賞，也日益以它能表現哀，使人流淚感動為貴。”曹丕追懷昔日與文人相游的情景，日：“高談娛心，哀箏順耳?！?《與朝歌令吳質書》)王粲也以“管弦發徽音，曲度清且悲，合坐同所樂，但想杯行遲”(《公宴詩》)的詩句，來表示清且美的樂歌具有“悲”的美感享受。嵇康在《琴賦》序中對魏晉“悲音美”的時代風尚，作了精當的概括：“稱其才干，則以?？酁樯?；賦其聲音，則以悲哀為主；美其感化，則以垂涕為貴。”這種強烈的悲劇意識，是時代給予他們對于人生的最深切的體會，是魏晉人生觀在審美領域中的滲透。他們希望建功立業，但是世道混亂，政治險惡，目睹社會動亂的哀痛及人生無常的悲觀情緒，浸染到他們心靈深處，于是他們把欣賞悲樂作為一種情感的宣泄。嵇康《琴賦》序中日：“導養神氣，宣和情志，處獨窮而不悶者，莫近于音聲也?！蔽簳x人士在品味悲樂的過程中，憂悶悲哀的心情得以宣泄，以達到心境的寧靜與和諧。

隋祚不長，但卻為唐代文化的開放奠定了基礎，但就宴樂來說，“悲美”風格并未有本質的改變。隋代吸收了魏晉南北朝時的宴飲音樂和傳人中原地區的各民族音樂，制定了七部樂，后增為九部樂。魏晉南北朝時期流行的清商樂自然也被納入九部樂中，清商樂，亦稱為“清樂”，調主悲，哀怨凄涼。陳后主“隔江猶唱《后庭花》”之曲《后庭花》即為清樂，其音甚哀。此曲在唐代的宴飲音樂中多有應用。

唐代音樂因襲隋制，在隋九部樂基礎上制定十部樂，在十部樂中，即有清商樂，同時也有“燕樂”一類，姑且不論學界關于燕樂和清樂從屬關系的爭論，認為唐代十部樂中的“燕樂”和“清商樂”都是唐代宴飲音樂樂曲的來源，已成共識。葛曉音先生《盛唐清樂的衰落和古樂府詩的興盛》一文中指出：“初盛唐士大夫在日常飲宴、游覽中用以自娛的音樂，仍多為清商樂。”于是，“悲美”的音樂風尚在唐代得以延續。在唐詩中有很多描寫悲美音樂的宴飲詩，如：“陸離軒蓋，凄清管弦。萍疏波蕩，柳弱風牽。未淹歡趣，林溪夕煙”(高球《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絲管清且哀，一曲傾一杯”(張說《岳州宴別潭州王熊》)，等等。

絲竹管弦之“悲”幾乎成為詩中宴飲音樂的共性，在國力強盛、士人積極建功立業、實現自我價值的唐代社會，“悲美”審美傾向雖然不是唐代美學思想的主流，但仍是唐人審美觀在藝術領域中的折射。對音樂的傳統精神的體現，是形成杜甫宴樂詩“悲美”風格的客觀原因。

三

在審美過程中，面對同一審美客體，不同的審美主體有著不同的體驗，審美主體的心理構成也起著重要作用。唐太宗論樂之言頗有代表性，曰：“夫音聲能感人，自然之道也，故歡者聞之則悅，憂者聽之則悲。悲歡之情，在于人心，非由樂也?！彼栽谧⒁獾蕉鸥ρ鐦吩姟氨馈憋L格的客觀原因的同時，作為欣賞音樂和創作的主體——杜甫的審美心理，也是不容忽視的原因之一。

杜甫，是一名儒家思想的倡導者和實踐者，起源于先秦的儒家憂世精神，在杜甫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他信守“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理想，即使在最窮困與無望的時候，亦是“白首甘契闊”的矢志不渝。他“窮年憂黎元，嘆惜腸內熱”：自己的茅屋為秋風所破，卻高歌“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自己“幼子餓已卒”，卻能夠“默思失業徒，因念遠戍卒”。杜甫在后世深入人心的是“中原未得平安報，醉里眉攢萬國愁”的形象。杜甫不計窮達的執著，將儒家的憂世精神推向了高潮。就是這種對國家對人民深沉的憂患意識和責任感使杜甫能洞察盛世承平背后的亂世之兆。

杜甫天寶五載入長安，其時正直唐代社會繁榮的高峰期。唐玄宗早期以勵精圖治的精神創造了開元盛世，其承平氣象一直為后人所追憶。鄭綮在《開天傳信記》中記載：“開元初，……河清海晏，物殷俗阜。安西諸國，悉平為郡縣。自開遠門西行，亙地萬余里，入河隍之賦稅。左右藏庫，財物山積，不可勝較。四方豐稔，百姓殷富，管戶一千余萬，米一斗三四文，丁壯之人，不識兵器。路不拾遺，行者不囊糧?！逼鋾r“百姓殷富”，政治清明。杜甫“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憶昔》)可謂是開元盛世的實錄。由于社會的持續發展，各方面矛盾并未激化。天寶年間的社會經濟超過了開元時期。戶口的穩定增長歷來是封建王朝經濟發展的標志之一，天寶間人口比之開元，多至百萬。元結《問進士》云：“開元、天寶之中，耕者益力四海之內，高山絕壑耒耜亦滿，人家糧儲皆及數歲，太倉委積陳腐，不可校量?！睆脑Y之語，開元天寶之繁榮可見一斑。

事實上，天寶年間，社會繁華背后是危機四伏。百姓不堪重負，不僅受黷武之害，亦受盤剝之苦，而臣子卻因善斂民財而受重用?！顿Y治通鑒》載：“上(玄宗)在位久，用度日侈，后宮賞賜無節，不欲數于左、右藏取之。鉷探知上指，歲貢額外錢帛百億萬，貯于內庫，以供宮中宴賜，曰：‘此皆不出于租庸調，無預經費。’上以鉷為能富國，益厚遇之。鉷務為割剝以求媚，中外嗟怨。丙子，以鉷為御史中丞、京畿采訪使?！?/p>

作為國家遴選人才的科舉制度也名存實亡?！顿Y治通鑒》載：“天寶六載，上欲廣求天下之士，命通一藝以上皆詣京師，李林甫恐草野之士對策斥言其奸惡，建言：‘舉人多卑賤愚聵，恐有俚言污濁圣聽，’乃令郡縣長官精加試練，灼然超絕者，具名送省，委尚書覆試，御史中丞監之，取名實相副者聞奏，既而至者皆試以詩、賦、論，遂無一人及第者。林甫乃上表賀野無遺賢。”杜甫一腔熱血來到京師，卻被李林甫“野無遺賢”的鬧劇所戲弄。玄宗早期勵精圖治、重視人才，多次于含元殿、洛城南門樓、興慶門親自策試舉子。至天寶年間，此舉已成為粉飾太平、表現政治清明的幌子。杜甫《獻三大禮賦》，玄宗奇之，詔試集賢院，后無果而終。

唐朝廷亦是“鸞鳥鳳皇，日以遠兮。燕雀烏鵲，巢堂壇兮”。天寶五載(746年)，李林甫排斥了賢相張九齡、李適之等人，開始獨攬大權，朝政日益黑暗。凡是正直的、有才能的人無不受到排擠陷害。四月，左相李適之罷相。天寶六載(747年)，李邕、裴度復被杖死。正月，李林甫遣其爪牙就殺北海太守李邕，李適之懼，飲藥死。無論社會表面怎樣平靜的如一泓湖水，事實卻如高力士在奏章中寫的：“自陛下威權假于宰相(李林甫)，法令不行，災眚備于歲時，陰陽失度，縱為軫慮，難以獲安?！?/p>

杜甫天寶五載所到之唐都長安，是天下財富聚集之地，如趙翼所云：“唐人所詠長安都會之繁盛，官闕之壯麗，以及韋曲鶯花，曲江亭館，廣運潭之奇瑤異錦，華清官之香車寶馬，至天寶而極矣?！?《長安地氣》)身處如此繁華之地，杜甫并沒有醉倒于太平盛世。相反，杜詩對上述社會之危機多有表現。

天寶年間，邊塞詩人在高歌戰斗的豪情，杜甫卻寫下“君已富土境，開邊一何多”、“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的詩篇。《送高三十五書記十五韻》：“崆峒小麥熟，且愿休王師。請公問主將，焉用窮荒為。”仇注曰：“首戒邊將窮兵。天寶之亂，由當時黷武所致，公已先見其兆矣?！碧飯@詩人在低吟著生活的閑適，杜甫卻留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名句。面對達官貴人“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紫駝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盤行素鱗”的豪奢，李林甫“野無遺賢”的鬧劇，憂患意識使杜甫對唐王朝的將來充滿憂慮。天寶年間的承平已如絢爛美麗的海市蜃樓，掩蓋其下的是政治腐敗、民不聊生。有著敏銳洞察力的杜甫，已察覺動亂將至，國之將傾。天寶十三載杜甫與儲光羲、高適、岑參、薛掾同登慈恩寺塔，共作同題詩《同諸公登慈恩寺塔》，唯公“自非曠士懷，登茲翻百憂?！背鹫做椩唬骸鞍賾n，憫世亂也。”

目睹達官貴人的豪奢無度；親歷奸臣的妒賢嫉能；耳聞邊士的苦語怨言，無怪乎樂人杜甫之耳盡為“簫管哀吟感鬼神”、“橫笛短簫悲遠天”。對國家社會的憂患意識和責任感使審美主體——杜甫有著“悲”的審美心理，此便構成了杜甫宴樂詩悲美風格的主觀因素。在審美生發之始，既定的心理構成使審美主體對引起情興的外物有一定的選擇，主體總是樂于接受那些符合自己既定的人格傾向和心理結構的事物，對它們的感受特別靈敏，并與之發生強烈的共鳴。本身即具有“悲”的特質的宴樂，就較易于與杜甫產生心靈的碰撞，“悲”即是杜甫與宴樂發生共鳴的契合點。由此而形成杜甫宴樂詩的悲美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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