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搜索”的形成機制與侵權特點

【摘要】人肉搜索對個人信息權、隱私權和名譽權之侵害往往無法運用物質補償方式使受害人恢復至傷害之前的狀況。人肉搜索侵權是一種新型網上侵權，又屬于較為復雜的共同侵權。我們在設計人肉搜索法治維度時，必須在形成機制、價值分析與侵權特點分析的基礎上制定相應的規則，規制并引導網民的行為。

【關鍵詞】人肉搜索 形成機制 侵權特點

“人肉搜索”在2006年出現后即成為網絡新寵，并入選“2008年度中國主流媒體社會生活類十大流行語”。隨著“人肉搜索”事件發生頻率的密集，對人肉搜索行為的定性分析也變得越來越迫切。人肉搜索作為一種網絡搜索方式走進人們的視野，其在維護社會道德秩序方面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但同時也涉及侵犯個人隱私權和助長網絡暴力傾向等問題。

人肉搜索的概念與形成機制

廣義的人肉搜索是指利用現代信息技術，變傳統的網絡信息搜索為人找人、人問人、人碰人、人擠人的關系型網絡社區活動，它泛指一切由信息“征集者”提問，信息“應征者”答疑的信息搜索與提供方式。狹義的人肉搜索是將Google、百度等網絡搜索引擎與人工搜索相結合，通過在網上發出“人肉搜索令”，利用網絡開放平臺充分動員廣大網民力量，集中網民注意力，在網絡上搜索某一個人、某一件事的信息和資料，確定被搜索對象的真實身份并將其暴露于互聯網世界之中的一種超強的搜索手段。①本文所指人肉搜索皆指狹義概念。

人肉搜索最早源自貓撲論壇，某君擬解決某問題，就在貓撲論壇發帖并許諾一定數量的MP(一種虛擬貨幣)作酬謝，很快就會有賞金獵人看帖、找答案、回帖并邀功受賞。結果是提問的人得到了答案，賞金獵人得到了MP。在雙方皆大歡喜的同時，人肉搜索機制也在賞金獵人千方百計去尋找問題答案和爭先恐后地將找到的答案回復帖中的過程中形成。“百度知道”，“新浪愛問”，“雅虎知識堂”等從本質上說采用的都是人肉搜索機制，即聚五湖四海網友之力量，對提問者答疑解困。其實，人肉搜索就是應用人工參與方式，利用網絡這個虛擬空間聚集不同階層，不同知識背景的人替代“機器搜索引擎”。人肉搜索得以運行和發展的關鍵因素，是網民的需求和現有搜索引擎不足之間的巨大矛盾。②之所以起名為“人肉”是為了與傳統的機器搜索相區別，③當然為何不稱為“人工搜索”是因為這里的“肉”乃含披露、裸露、暴露之意。

人肉搜索侵權的特點分析

文化學者朱大可這樣描述人肉搜索現象:“他們以無名氏的方式，藏在黑暗的數碼叢林里，高舉語言暴力的武器，狙擊那些被設定為有罪的道德獵物。”人肉搜索毫不留情地揭開了某些貪賄無藝的權貴的面紗，也可能極殘忍地侵害被搜索對象及相關人的私權利。人肉搜索侵權具有以下特點:

人肉搜索侵權主體眾多、內容各色，行為模式相仿。人肉搜索的侵權主體廣泛，概括來說可以分成兩個層次、三類主體:其一，主動的主體:網民身份主體。包括人肉搜索發起人主體和參與性網民主體(廣大參與搜索，提供線索、信息的網民和在搜索結果公布后的參與評論、譴責甚至攻擊的網民)。其二，被動的主體:網絡服務提供者主體(Internet Service Provider，以下簡稱ISP)。人肉搜索中的網絡服務提供者系指狹義概念，包括人肉搜索賴以開展的網絡平臺和轉載、鏈接人肉搜索相關內容的網絡平臺的技術支持者、經營商或管理人。人肉搜索的一系列行為離不開網絡服務者提供的搜索服務以及網絡平臺本身，但如果網絡服務提供者在人肉搜索中只是提供信息發布平臺和充當信息傳輸者的角色，那么他們只是被動主體。人肉搜索侵權的案件雖形形色色，但多數人肉搜索的侵權行為模式是相仿的。根據主體差異，人肉搜索行為可分為網民積極的作為方式和網絡服務提供者消極的不作為方式，兩類主體的行為方式不同，但相互依存、共同作用。

人肉搜索是一種新型網上侵權行為。人肉搜索是在網絡空間實施的侵權行為，具有互聯網上的侵權行為及其民事責任的一般特征。例如:在案件處理上通常不能回避互聯網的相關知識和專業技術;在法律適用問題上不僅會涉及到侵權法及侵權法理論，也會涉及互聯網空間的相關法律規定;侵害的對象多是非物質形態利益(隱私權、名譽權、人格尊嚴等)，侵權責任承擔者既有根據“自己責任”原則的加害人本人，還有可能是承擔替代責任、補充責任或連帶責任的網絡服務提供商;網絡中存在的數字化信息都是由0和1所代表的物理狀態組成的離散信號，不存在連續性，對其所做的修改和刪除都難以發現和鑒別，具有不穩定性和易變性，因此網絡信息證據能力令人懷疑。④虛擬社會中的身份難辨，加之網頁不斷更新，原告收集證據和證明加害行為存在都十分困難;網絡傳播不受地域限制特征和網站之間的無限鏈接使得侵權之訴的管轄地確定困難等等。除了以上共性，人肉搜索作為一種新型網上侵權行為還有自身的一些特性。除去極少數“搜索錯誤”的個案出現，受害人(被搜索對象)要么具有道德評價上的可非難性，要么所涉及的事件具有“公眾欲知性”;人肉搜索的加害人可能成千上萬，原告卻難以確認加害人的現實身份，并因為收集證據和證明加害行為困難根本不可能將全部加害人置于被告席等。

人肉搜索侵權是較為復雜的共同侵權行為。第一，加害主體具備復數性要求。人肉搜索的加害人無論屬于哪種主體類別，他們共同實施或分別實施了加害行為并造成被搜索對象的損害，都是共同侵權行為的行為主體。基于互聯網自身的特性，原告難以確認所有加害人的現實身份，幾乎不可能將全部加害人告上法庭，但這并不能改變加害主體的復數性。第二，在客觀要件上，共同加害人都實施了加害行為。人肉搜索加害行為可能是作為也可能是不作為，加害行為可能存在分工也可能無任何意思聯絡與分工，但各加害行為之間互相聯系、互相配合、互相作用形成了一個有機整體并共同造成損害結果的發生。這些加害行為與損害結果都存在因果關系，各加害行為結合在一起共同成為損害結果的原因。第三，在主觀條件方面，人肉搜索侵權符合共同侵權“客觀說”中的行為關聯共同性。人肉搜索主體可能并無共同故意或共同過失，但各加害人的具體行為與引起的損害結果之間具有客觀的關聯性，對受害人而言，損害是人肉搜索造成的一個整體損害，具有不可分割性，具備“客觀說”中的“行為關聯共同說”的特質。

損害后果嚴重，但損害程度較難確定，損害后果較難計算。互聯網將人們的距離拉至“天涯若比鄰”之時，現代技術也使得人們“無逃于天地之間”。人肉搜索應用最廣泛、最能體現威力的當屬“網偵”們對熱門事件當事人的“扒皮”行動。大規模的社會討伐令使搜索對象無所遁形，更為嚴重的是被搜索對象的家人也被騷擾、恐嚇、辱罵致使生活安寧受到破壞。人肉搜索大多直指被搜索對象的隱私和名譽，致使被搜索對象的人格利益受侵害，造成精神上的痛苦。關于精神損害賠償雖有司法解釋，但精神損害本身在范圍和大小的判定上要考量諸多法定與酌定的因素，具有因人、因時、因地的差異和彈性，較難用一般物質性損害的計算方法得出明確的損害結果(數額)。但對于損害后果更為棘手的法律問題是:人肉搜索的加害人對受害人造成的損害后果往往具有相對不確定性。在常見的人肉搜索侵害隱私權、名譽權的案件中，對受害人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較少，間接物質利益損害較多，損害程度較難確定，認定加害行為對受害人造成的經濟損失也就比較困難。

結 論

在許多溝通渠道不暢、其他解決途徑相形見絀之時，可以暢所欲言的網絡空間彌篤珍貴。若將造成損害后果的人肉搜索一概定性為侵權甚至犯罪，無疑會造成法律與道德評價上的更多困擾。人肉搜索引發的侵權甚至“網絡暴力”犯罪可謂是網絡環境下向公民私權利挑戰的極端例子，其引發的一系列法律問題無論在中國還是其他國家都是一項新課題。國家和地方立法對人肉搜索應當進行趨利避害的引導，而非以眚掩德，一禁了之。(作者為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專業碩士研究生;本文系新疆農業大學青年基金項目《人肉搜索的價值沖突與侵權問題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注釋

①“面對人肉搜索如何用法律自保”，《生活新報網》，http://www.shxb.net/html/20080812/20080812_105591_2.shtml.

②楊速炎:“網絡時代的人肉搜索”，《政府法制》，2008年第15期。

③劉紅:“芻議網絡人肉搜索現象”，《網絡財富》，2008年第8期。

④曹詩權，郭靜:“論網絡侵權”，《云南大學學報(法學版)》，200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