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祿


陳逸飛一生創作了多少作品,至今是個謎。但有一點是事實,就是贗品特別多,而且往往能存拍賣會上拍出好價錢。
陳逸飛離去,爭議也稍有平息
上海有兩個文化人一直飽受爭議,始于若干年前,延續至當下,時時演變為具有八卦風格的公眾話題。一個是余秋雨,另一個是陳逸飛。對前者,在文化的層面之下,是關乎道德的責問和鞭笞。對后者,在肯定其藝術天分之外,又多了一份惋惜,似乎畫家向自己榨取得太狠。但在陳逸飛溘然離去之后,扼腕嘆息的聲音蓋過了其他雜音,并一直綿延至今。在他逝世5周年之際,在上海美術館開幕的陳逸飛藝術回顧展,被主辦方取了一個凄迷而凜然的名字——《王者歸來》。當然,公眾擁向展廳細細品察的,除了陳逸飛的58件油畫、15件素描速寫、2件雕塑作品小樣等,還有他的故事——絮絮叨叨的都在傳說與懷想之中。
痛徹心扉之后,公眾不再懷疑:陳逸飛,一位在諸多藝術領域都有著卓越成就和杰出貢獻的大藝術家,他通過自己的藝術創作實踐提出的“大美術”和“大視覺”的理念,曾對我國的藝術事業發展產生過積極的影響。而在他所有藝術成就中最令人矚目的,則是在油畫藝術創作上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所以在預展的一周時間里,觀眾聞訊趕來。正式開幕是周六,觀眾更加狂熱。似乎,分手還在眼前,他們是為向大師的背影送別來的。
油畫在100多年前從西方引入中國,上海是中國油畫的誕生地。在上海成長起來的陳逸飛,將根植于內心的既寬容又堅忍、既溫文爾雅又銳意進取的上海精神演化在自己一生的藝術追求之中。流淌在陳逸飛血脈之中的民族文化的基因,融合著外來文化的元素,以個性力量尋找著轉換、突破和超越,從而建構起屬于自己的繪畫語言和圖式,創作出凸顯藝術家理想和審美的作品,讓人們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從畫面上涌現出的精神力量。他為中國油畫與世界繪畫找到了一種對話方式。在中國現代油畫歷史的坐標系中,陳逸飛無疑占據著重要而顯赫的位置。
展品絕大多數來自私人收藏
據陳逸飛的弟弟陳逸鳴先生介紹,這次大展的所有展品都由上海美術館及陳逸飛藝術基金向國內外眾多藝術機構和藏家征集而來,涵蓋了陳逸飛早期的主題創作、水鄉、仕女、音樂人物、西藏及海上舊夢等各個不同時期和題材的重要作品,是陳逸飛一生眾多創作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部分。
但是。外人有所不知,征集展品的工作比想象中的艱難。陳逸鳴對記者說:“時間長達數月,因為90%的展品來自私人藏家。陳逸飛的作品很早就流向社會,往往是一幅畫還沒有干透,就被收藏家買走了,有時候辦展覽也一樣,比如1996年他的個人回顧展,有幾件作品到最后一天還在修飾,所以圖錄里也來不及收錄,展覽后又馬上被人購藏,連尺幅也沒有留下。所以長期來,作品的登記與編目工作做得很不夠,對此我感到非常內疚。”陳逸鳴說到此,不禁潸然淚下。
據記者了解,主辦方在與有些私人藏家商洽作品借展時,對方往往開出天價保險費,這令主辦方非常為難。比如陳逸飛的代表作《潯陽遺韻》,藏家提出1.2億的保費,陳逸鳴等人也同意了,但趕赴外地等了3天,對方突然又提出諸多附加條件,致使無法操作而談判破裂。
王者歸來,兩件代表作都無法歸來
更遺憾的是,陳逸飛最重要的兩件作品也沒法呈展,一件是他早期的《占領總統府》,收藏在軍事博物館,系鎮館之寶。主辦方去商借,被彈回來。據記者了解,此件作品只在中國美術館出展時借出過一次,那也是館長范迪安動用了上層資源而辦成的。現在此畫被固定在墻上,要動,除非破墻。另一件是哈默先生送給鄧小平的、并直接促使陳逸飛名聲鵲起的《雙橋》,也商借不成。“好在,《黃河頌》、《開路先鋒》、《踱步》等還是來了。”
另一方面,是對作品真實性的確定也頗為棘手。陳逸鳴告訴記者,陳逸飛在世時,因為作品在市場上多次創下中國當代油畫的拍賣紀錄,贗品就在利益驅動下大量浮現。對一部分拙劣的贗品,在小畫廊里賣幾百元的那種,陳逸飛是容忍的,還說過讓大家都有口飯吃吃之類的話。但殺傷力最大的來自有些人蓄謀已久的作偽,并在拍賣行上拍,也頻頻拍出高價,導致市場混亂,藏家吃藥。在征集作品時,此類贗品也偶爾出現。陳逸鳴對其兄的作品應該熟悉,在此鑒定方面有發言權。此次陳逸飛西藏系列的作品很少呈展,就因為這個系列仿的人最多,音樂系列難畫,作偽者根本別想仿。但他不肯透露此次“過眼”了多少贗品。
而平時,陳逸鳴自己看到或有人送來請他鑒定的贗品相當多,“簡直看不過來,我有難處。我個人的力量很難阻止這個情況,只希望大家提高鑒別能力”。同時,他也不愿意對社會上流傳的贗品數量作出估計。
“我哥哥一生創作了多少作品,是個謎,我估計在五六百幅。”陳逸鳴說,“但是以前出版的畫冊,沒有一本能做到收錄齊全,目錄與實際作品對不起來也不奇怪。此次我們做了一本畫冊,是為配合大展或世博會而策劃出版的,收錄了陳逸飛藝術生涯的絕大多部作品,應具有很高的檔案文獻價值。”
讓我們再次來到《踱步》面前吧,陳逸飛的背影是飽滿的,白襯衫滲透了汗水,但左邊的椅子空著,陳逸飛遠行了,這把黑漆扶手椅,誰又有資格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