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小學生作文說謊的思考與對策

江海瑤

（江西師范大學 鷹潭學院 科研處，江西 鷹潭 335000）

最近一段時期，中小學生在作文中說謊被媒體一再提及，“人生說謊作文始”、“語文教師教學生說謊”等的指責，使作文教學和語文教師再一次陷入尷尬的境地。國家總督學顧問、教育家陶西平抨擊中小學作文教學中的弊端，說：“為什么作文中的母親都是一個模式？別讓孩子從作文開始‘第一次撒謊’?！币虼耍瑢χ行W生作文說謊現象進行具體分析，找出原因，提出對策，這對語文教學乃至基礎教育都有著積極的意義。

目前披露出來的學生作文說謊現象，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類：一是寫自己未曾經歷過或要求過高的作文，如“第一次……”、“最難忘的事”等。這些作文要寫得有意義，就只能靠編造，甚至說謊了。二是在寫母親、老師等形象時，都是贊美之詞和模范行為。在孩子們的作文中，所有的母親都是善良的，老師都是高尚的，英雄都是完美的。三是受評分標準的束縛，在作文中不敢說真話。因為只有價值觀正確的作文才能得高分，也為教師所喜歡，而那些與主流價值觀不符的只能得低分，甚至零分。以下試對上述三種現象進行思考分析，并提出相應對策。

一、激活寫作源泉，讓學生有真話可說

對第一類現象完全不能責怪孩子。中小學生基本被封閉在學校里，遠離社會，生活單調枯燥。同時，在應試教育的重壓下，學生課余書讀得少，好作品讀得更少，無論是直接體驗還是間接感受都少得可憐。而很多命題作文又是學生所不了解、所不熟悉的話題。在這種情形下，學生就不免言不由己，胡編亂造了。如議論文寫作，經常強使他們去論證諸如誠信這樣的、在任何正常社會中都被視為天經地義的美德。因此，學校與教師一是要把孩子們從封閉的學校和課堂中解放出來，從繁重的練習負擔中解放出來，讓他們有時間能夠親近自然，走進社會，走向生活。教育家葉圣陶先生曾說：“作文這種事離不開生活，生活充實到什么程度，才會做什么文字。所以說到根本，除了不間斷地向著充實的路走去，更沒有可靠的預備方法?！倍且寣W生有更充裕的時間讀課外書，讀好書，豐富他們的知識儲備和精神世界。如果認真思考愛因斯坦《我的世界觀》中的句子：“我總是感覺到有一定距離并且需要保持孤獨，能夠在很大程度上不為別人的意見、習慣和判斷所左右。”“讓每個人都作為個人而受到尊重，而不讓任何人成為崇拜的偶像。”我們就會知道保持獨立思考和堅持民主主義有多重要。多讀好書可讓學生不至于放棄多角度的思考，用粗糙的三段論和被人用濫的事例來證明最淺顯的道理，可幫助學生分辨什么是真話，什么是謊話，不至于謊話連篇還不知覺。三是要鼓勵自主寫作，提倡自主擬題，讓作文選題更加個性化。命題作文可以多樣化，讓學生自由選擇。

二、破除習慣思維，讓學生愿說真話

對第二類現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母親的確是善良的，母愛一直都是被歌頌的主題。教師被視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蠟燭一直是其精神的象征。當看到語文教材里、作文范例里的母親形象，個個高大無比的時候，學生自然也要深挖母親美好和善良的一面，而不會找母愛的瑕疵。將母親寫得善良、教師寫得高尚本無什么不對，中華傳統文化里原本就有“為親者諱”、“為尊者諱”的心理積淀。讓孩子們在作文中對教師、母親等親切的形象進行道德審判和人性揭露就有利于孩子健康人格的形成嗎？問題是孩子們為了這種習慣思維而胡編亂造。不同年齡階段的學生對社會真假美丑的認識辨別是不同的，教師要針對不同年齡段的學生，逐漸破除慣性思維，提高學生明辨是非的能力，培養學生正確的價值觀。當文藝作品中已經摒棄了那種高大全式的完美的英雄人物形象，塑造出李云龍、許三多、順溜這樣的立體而多面化的英雄形象時，教師完全應該引導學生全面地看待事物，在教學過程中讓學生明白“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的道理，讓學生體驗“橫看成嶺側成峰”的精彩，并引導他們觀察事物的特征及其變化，引導他們用心靈去感受體察，不用那些浮夸的事例和空洞的字詞。

三、改善話語環境，讓學生敢說真話

第三類現象可以說是作文說謊的根源，也是教師最讓人詬病之處。2010年高考前夕，《別笑，我是高考零分作文》第三部在第一部和第二部熱銷近40萬冊之后上市。人們普遍認為，“零分作文”構思巧妙，文風犀利，觀點另類，這讓人們對高考作文乃至整個作文評分機制疑惑重重，因為在作文批改中有打“辛苦分”的傳統，哪怕取個作文標題都可算得分點。

在具體的作文教學中，教師仍然要求作文內容要體現主流價值觀，要思想向上，作文寫作被看成是塑造青少年世界觀與主流價值觀的最有效方式。凡是沒有按照命題者設的方向，而以叛逆或說真話的姿態出現，都可能被判零分。不少教師禁止學生在作文中流露出“不好”的思想、“灰暗”的情緒、“不光彩”的事例。有人感慨，美國孩子可以直接把真話寫進作文里，而我們，從小就為說真話還是假話困惑。

有人把這種狀況歸結為社會環境。初看起來似乎如此，真話成了我們這個社會的稀缺資源。講真話很難，這不僅是地方官員的切身體會，而且是全國“兩會”的委員代表最頭疼的問題之一。也正因此，現在講真話的人要么甘冒得罪他人、遭致淘汰之風險，要么是些臨近退休的老同志。2010年冬奧會女子速滑1500米冠軍周洋，2月在國內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取得今天的成績，“感謝父母”。在受到領導間接批評后，這名生于1991年的女孩改口首先“感謝國家”。韓寒入選美國《時代周刊》2009年全球最有影響力百人榜，就是因為他堅持說常識性的真話，被人們稱之為真誠的公共知識分子。

但是必須看到，改革開放以來人們的思想認識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話語環境也日趨改善。和改革開放之前相比，人們的言論表達不管從內容上還是語詞上，都有隔世之感。今天學生分析《雷雨》中的周樸園，說他對侍女侍萍是懷有真摯愛情的，只不過更多是一種“相見不如懷念”的復雜情愫，不再會被老師視為另類。高考中“優秀”的零分作文大量出現并結集出版，在過去是不可思議之事。作文中不說真話說假話曾經比現在更為普遍、更為嚴重，但今天卻更讓人詬病和責難，這件事本身就是社會進步的見證。

今天，《語文課程標準》已明文規定：“要求學生說真話、實話、心里話，不說假話、空話、套話?！钡獙⒄n程標準貫徹落實到具體的語文教學過程中，還任重道遠。這其中，教師無疑起著最重要的作用。說老師在教孩子們撒謊，這個帽子可能有點過大，但教師卻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語文教師寫不好文章，人們稱之為眼高手低。有專家指出，很多教師不僅是手低，而且眼也低。毫無疑問，教師不僅僅要博覽群書，更應該與時俱進，跟上時代前進的步伐，不要遠遠落后于時代，成為春風吹不到的“地方”。在一次全國性的語文教育研討會上，有位教師執教《夢游天姥吟留別》，對偉大詩人李白作了全面立體的解讀，幾近顛覆了人們心中詩人的光輝形象，實際上教師只是還原了一個真實的詩人形象。這位教師的學識、膽識和教學藝術都令人稱道，著名語文教育家孫紹振稱其為語文教師的最高境界。每位教師都可以這樣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以高度的責任感、豐富的學識和寬容的心懷去改善話語環境，鼓勵引導學生說真話、實話、心里話，籍此推動教育的改革和社會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