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苑華
(華僑大學 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 福建 廈門 361021)
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研究概述
吳苑華
(華僑大學 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 福建 廈門 361021)
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是20世紀70年代產生的新馬克思主義理論,早在十多年前,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者就關注到了它。不過,我們迄今尚未形成一個系統的具體的把握,許多問題尚待進一步探索來解決。因而,簡潔明了地把握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界在這方面的進展情況將有利于人們開展進一步的探索工作。
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沃勒斯坦;一體化學科研究;問題框架
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是指一批新馬克思主義者在20世紀70年代前后通過“世界體系分析”與馬克思主義的結合,實現用馬克思主義修正、補充和發展“世界體系理論”,以及用“世界體系分析”修正馬克思主義的傳統理論與方法,推動了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探索從哲學、美學轉向政治學、歷史學、經濟學、社會學、人類學、生態學等學科,其代表人物包括伊曼努爾·沃勒斯坦、阿瑞吉、霍普金斯等知名學者,其中,美國賓厄姆頓大學“布羅代爾經濟、歷史體系與文明研究中心”的伊曼紐爾·沃勒斯坦教授是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真正奠基人和最主要代表。早在十多年前,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者就關注到了這個理論。那么,時至今日,我們對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研究狀況如何呢?
迄今為止,我國理論界對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這一學派的探索是十分有限的。從現有的情況看,我國學者對這一新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理解是見仁見智、迥然各異的,而這類研究在某種意義上為我們確證這一學派的存在提供了佐證性的思路。
首先,我國史學界有一種權威觀點認為,世界體系論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史學流派之一。眾所周知,世界體系論是當代國際學術界公認的重要學術流派之一。我國世界史學界早就研究了世界體系論,盡管還沒有提出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這一名稱,但是某些學者已經明確地指認了世界體系論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史學流派之一”。比如,江華先生在《世界體系理論研究》一書中寫道:“作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流派之一,沃勒斯坦自稱更傾向馬克思主義的精神,而非執著于文本。”[1](P261)江先生的指認得到了著名學者張廣智先生的肯定。張先生這樣寫道:“沃勒斯坦的世界體系理論包含著無比豐富的內容,它勢必要‘吸收和改造’前人與同時代思想文化遺產中的‘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列寧語),其中它與年鑒學派的學術聯系最為明顯,也與現代化理論及依附理論前后相繼,但令人注目的是它與馬克思主義思想遺產的傳承與關連。西方學者一般將沃氏的世界體系理論稱之為‘新馬克思主義’或‘當代馬克思主義學派’云云。”“就我個人看來,不管沃勒斯坦以什么主義自稱,或學界給他的世界體系理論戴上什么桂冠,沃氏之說與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姻緣聯系是難以泯滅的。這不僅因為它與上個世紀70年代的左派思想同流,而且又與后者的思想資料合拍。倘從歷史學的角度而言,作為歷史學家的沃勒斯坦,也可把他歸之為西方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如同E.P.湯普遜或霍布斯鮑姆等人那樣。若此論不謬,我個人以為將沃氏的世界體系理論可以列為西方馬克思主義史學之一類,于是,它就呈現出這樣的‘史學品格’:在消解了‘西馬非馬’的政治價值判斷之后,它既體現出與經典馬克思主義史學之間的脈絡承傳,也有張揚個性的時代特征,而這種‘時代特征’的出現,也勢必是思想文化領域新陳代謝的結果。總之,‘西馬亦馬’,沃勒斯坦的世界體系理論是眾多的西方馬克思主義或西方馬克思主義史學的一個學派或一種類型。”[1](P3-P4)不難看出,在江先生和張先生的指認中,最值得我們注意的還是:他們宣稱了沃勒斯坦的世界體系論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流派之一”。但是,史學界沒有直接探討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內容,包括其生成邏輯、研究主題、研究方法、理論特征和學術影響,等等。
其次,更多的研究不約而同地指認了世界體系論是一個“新馬克思主義”理論。盡管張廣智先生和江華先生有過新馬克思主義一說,可是,這類指認被淹沒在了“西方馬克思主義史學流派”一說之中。與之相比,王正毅、龐卓恒、吳瑛、焦建華、趙自勇等先生既沒有說過“西方馬克思主義流派”,也沒有提出過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他們用新馬克思主義理論來指稱世界體系論。在他們看來,沃勒斯坦的世界體系論之所以被國際學術界公認為“新”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就在于它蘊含了馬克思主義的“酵素”。其實,我國學者的這類判斷與國際學術界的主流認知是一致的。在國際學術界,很多權威觀點都把世界體系理論視作新馬克思主義理論來討論。比如,法農指出:“70年代世界體系理論作為馬克思主義知識復興的一部分而出現”[2](P1);“世界體系理論整合了馬克思主義理論方法的主要因素和基本方法”[2](P2),“汲取了馬克思主義傳統中的一些既有模式,以創造一種現代化理論的替代理論。世界體系理論代表延續、修正和綜合這些先前成果的明確嘗試。”[2](P11)在他看來,正是在馬克思主義的影響下,沃勒斯坦才完成了對世界體系理論的思考。一些學者使用了“新馬克思主義”[3](P129)、“現代馬克思主義”[4](P76)、“歷史導向的馬克思主義”[5](P307)來指稱世界體系論。還有一些學者指認了世界體系理論與馬克思主義之間的某些重要的理論淵源關系。比如,霍普金斯(Terrence K.Hopkins,沃勒斯坦的合作者)說過:“馬克思的資本主義資本積累理論(從此有了‘資本自我擴張’一詞)對我們而言是個有用的出發點,原因有二:一是它是世界體系發展問題的核心;另一是它的視角:它的理論實際上是該主題的唯一主要理論,不是含蓄或明確地關于國家的(或國際的)發展,而是關于總體資本主義的發展,也就是說,有如我們選擇將它解釋為關于世界范圍內資本主義發展的理論。”[6](P14)A.詹奧西(Andrew C. Janos)也說過:“也許利用新馬克思主義的剩余轉移概念最有雄心的作品是伊曼紐爾·沃勒斯坦的關于資本主義世界經濟的著作《現代世界體系》。通過總結大量的馬克思主義和新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將國際收入的不平等放入歷史的視野之中,伊曼紐爾·沃勒斯坦的研究是一個充滿艱辛探索的典范,其中關于政治和經濟的關系充滿了真知灼見。”[4](P76)歐·曼德爾(Ernest Mandel)指出:“一般地說,馬克思主義的經濟分析已經考慮了在兩個不同時間框架中的平均利潤率的變動:一為經濟周期這一框架,二為資本主義制度的壽命期限這一框架(又是所謂崩潰理論的爭論)。”[7](P10)可見,大多數學者都明確地認同了世界體系理論是一個新的馬克思主義理論,肯定了新馬克思主義是它的重要理論特征。但是遺憾的是,這類研究都沒有進一步系統地思考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內容。
再次,值得注意的是,自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我國少數學者開始明確地用“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這一名稱來指認沃勒斯坦的世界體系論和阿明等學者的依附理論。據我所知,“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一詞最早出現在曾枝盛先生的《20世紀末國外馬克思主義綱要》(1998)一書中。曾先生指出:“‘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是國外某些被稱為‘新馬克思主義者’的人對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歷史與現狀進行研究的理論學派。這些‘新馬克思主義者’認為,資本主義體系不能孤立起來分析,而應放置于更廣泛的世界的脈絡中去考察。只有在這一脈絡中,才能解釋包括資本主義經濟異常程度的增長和發展在內的最突出的特征。”[8](P234)他還認為,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是由依附理論和世界體系理論構成的,而沃勒斯坦是這一新的馬克思主義思潮的最大代表,這一思潮的代表作包括《現代世界體系》的第一卷(1974)和第二卷(1980)、《世界體系分析:理論與方法》(1982,與霍普金斯合作)、《歷史上的資本主義》(1983)、《世界經濟的政治學》(1984)等。“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一詞第二次出現在梁樹發教授寫的“冷戰結束后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報告”[9](P342)一文中。梁先生僅用百余字介紹了“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思潮的基本情況。無論如何,梁先生和曾先生對世界體系論和依附理論所作的這一明確指認,為我們確證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學派提供了某種意義的文獻支持。雖然上述兩位學者都直接地提出了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但卻同樣沒有系統地思考它的基本內容,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缺憾。甚至,在他們的研究中,還出現了一些理論上的不當指認。比如,曾枝盛先生在《20世紀末國外馬克思主義綱要》中把依附理論等同于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這表明他把二者看成是一致性的理論,其實,依附理論只是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來源之一,而不是它的主要內容,它們二者之間在許多內容上都有本質區別。即使在國際學術界,人們也習慣地把依附理論視作沃勒斯坦的世界體系論的“雛形”,而沒有把它們完全等同起來。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對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更需要做一定的系統性研究,以便清理這類問題。
綜上所述,我們把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視作為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的新理論,這本身就是一種客觀判斷和合理選擇。可是,我們迄今只有少數學者指認和初步探討了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這種研究狀況與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實際影響是不相稱的,造成這一現狀的原因可能有三個方面。(1)我們的研究力度不夠。自20世紀90年代初以來,雖然國內學者積極地參與介紹和研究“世界體系理論”,公開發表80多篇(部)論著,但是其中只有少數幾篇論文討論了關于“新馬克思主義”的內容。(2)一些前期研究缺乏系統性分析,甚至長期停留于抽象概念上而未作深刻系統的理論研究。(3)絕大多數研究人員缺乏國外馬克思主義的理論素養,且受到自身學科視界和研究范式的約束非常明顯。可見,我們非但不能削弱反而應設法加強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系統性研究。
第一,加強確證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研究,有助于從學理上完善我國學者對國外馬克思主義新理論的劃分方法。西方馬克思主義問世迄今,已然呈現出學統多元、派別林立的學術景觀,然除少數幾個思潮比較統一和固定外,多數都是松散的。盡管如此,我們仍然使用“思潮”來把握眾多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理論,因為各種各樣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理論都是通過把不同的西方學術思潮的理論與方法同馬克思主義相結合而產生的。我們從西方馬克思主義學派及其理論的劃分上不難發現,構成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都要具備三個要件:一是運用某個西方學術思潮的理論與方法來補充、修正、完善馬克思主義;二是運用馬克思主義來修正、完善某個西方學術思潮的理論與方法;三是運用新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方法來考察當代資本主義的社會現狀(反思前蘇東社會主義運動)。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不僅具備了上述三個要件而且具備了其他重要條件。眾所周知,“世界體系論”早在20世紀70年代初就產生了,歷經30多年的發展,其理論和方法日趨完善和成熟,被當今國際學術界稱譽為“世界體系論”派。這一學派擁有一批具有國際學術成就的社會科學理論家,如沃勒斯坦、霍普金斯、阿瑞吉等,它的核心概念是“世界體系”、“世界體系分析”、“中心與邊緣”、“半邊緣”等,它的核心方法是“一體化學科”研究范式以及“否思”思維方法,它的代表作包括《現代世界體系》(第一、二、三卷)、《所知世界的終結》、《開放的社會科學》、《歷史資本主義》、《自由主義的終結》、《現代世界體系的混沌與治理》、《世界一體化的挑戰》、《全球化與世界體系》等,它還創辦了學術期刊——《評論》——作為該學派的學術平臺,它的組織機構是早在1976年就在紐約州立大學賓厄姆頓分校創建起來的“布羅代爾經濟、歷史體系與文明研究中心”(作為世界體系論的研究基地),該中心的制度化學術活動是美國社會學協會(American Sociological Association)的一部分。可見,作為一個國際性學術思潮,世界體系論派主要依托于“世界體系理論”而形成,而關鍵還在于它也像法蘭克福學派那樣始終與馬克思主義保持著某種理論聯系:它做到了用馬克思主義補充、修正和完善“世界體系分析”理論,同時積極用“世界體系分析”理論來反思和“修正”馬克思主義的傳統理論,深入地考察當代資本主義的現狀、特征和未來走向,它還深入地思考了社會主義的理論與實踐問題。因而,世界體系理論在其本意上就是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而上述劃分方式也為我們確證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和判斷新馬克思主義理論提供了一種參考性思路。
第二,加強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研究,有助于從基本理論上強化和完善我國學者對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探索。我們知道,我國學者已經在其他學科領域中比較深刻地探討了世界體系論的基本理論并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比如我國史學界關于世界體系論的“西方馬克思主義流派”的指認以及我國國際政治學界關于世界體系論的新馬克思主義的指認;再比如,在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界,少數學者已經明確提出并初步確證了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學派。不過,他們的討論幾乎都集中于考察“依附理論”的產生與演變、代表人物和理論主張以及簡單地介紹沃勒斯坦的世界體系論的主要觀點,而對“‘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思潮”這一理論視域中的相關內容,包括它的生成邏輯、理論主題、理論特征、研究方法、代表人物、學術組織等基本理論問題,都還沒有具體地探討。鑒于這種狀況,亟需我們圍繞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來系統地探索這一新馬克思主義理論。值得注意的是,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在“一體化學科研究”視界中思考了馬克思主義的傳統理論及其當代價值問題、馬克思主義的本質內涵問題、傳統社會主義理論與實踐問題,資本主義理論與實踐問題、世界的和平與發展問題、現代化與全球化問題,以及20世紀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對抗問題、自由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的對抗問題、前蘇東社會主義國家的覆滅與美國的世界霸權體系的“衰退”問題等,它揭示了資本主義發展是建立在依靠“不平等的交換”和長期掠奪第三世界國家的剩余價值之基礎上的,揭示了資本主義世界的結構性危機導致資本主義必然滅亡以及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的歷史合理性。可見,加強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研究,在一定意義上將會改變人們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傳統認知,激發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方式和方法的變革與創新:一方面積極地探索70年代以后新馬克思主義的“多元化”理論格局和真相,另一方面認真地總結和整合70年代以后新馬克思主義創立的“多元化”研究方法和視界。只要我們堅持“一體化學科研究”范式,積極地融合其它學科資源,努力展開一系列深度研究,也同樣能夠推進和深化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探索并克服其他學科視界研究的不足。
第三,加強研究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有助于從“問題框架”上強化和完善我國學者對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本真內涵的把握。我們強調系統地研究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實際上就是在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這個“問題框架”中揭示20世紀70年代以后興起的世界體系理論、依附理論、新發展理論的本真內涵依然是新馬克思主義范疇的。前些年,我國學術界有一種觀點認為,西方馬克思主義到20世紀70年代初走向了“終結”,換言之,70年代以后出現的新馬克思主義理論不再是西方馬克思主義范疇的理論。當然,此種觀點遭到了另一些學者的反對,在他們看來,20世紀后30年興起的新馬克思主義理論代表了西方馬克思主義在當代發生的理論轉型,這種“轉型”不是西方馬克思主義自身的“終結”而是走向了多元化理論發展時代,標志了國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繁榮與發展。從“問題框架”上看,20世紀70年代以后興起的諸種新理論,比如新馬克思主義政治理論、新馬克思主義歷史理論、新馬克思主義發展理論等,雖然它們在自身理論形態和研究方法上有差異,甚至差別很大,但是它們仍然屬于新馬克思主義范疇,因為在它們各自理論的思想深處都隱藏著“新馬克思主義”這個“問題框架”。從這個意義上講,不論70年代以后的新馬克思主義理論呈現出多么復雜的理論局面,我們都能從“問題框架”上把它們視作新馬克思主義理論。這就啟示我們,雖然70年代前后國外馬克思主義理論有所不同,但是之前的西方馬克思主義與之后的當代新馬克思主義之間仍然相聯系,因而,我們不能用70年代以前哲學視界的西方馬克思主義來否定多元視界的當代新馬克思主義理論,也不能用所謂“老左派”和“新左派”的分野來加大西方馬克思主義與當代新馬克思主義理論之間“分歧”,只有把70年代以后興起的新馬克思主義理論納入國外馬克思主義的“問題框架”中審查才能合理地揭示其理論的本真精神和內涵。
以上分析表明,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還是一個有待進一步探索的新理論。那么,我們將如何通過系統性探索來合理地確證和深化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呢?
第一,從“問題框架”上入手強化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研究。把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當作一個“問題框架”,這樣做是否可行?時下,一些學者時常提及“問題意識”,這在提醒人們:從事理論活動,如果沒有“問題意識”就無法深入進行。然而,僅僅有個“問題意識”還是不夠的,關鍵需要建構某個“問題框架”。所謂“問題框架”就是指“一個思想以及這一思想所可能包括的各種思想的特定的具體的結構”[10](P68)。阿爾都塞認為,“一般說來,問題框架并不是一目了然的,它隱藏在思想的深處,在思想的深處起作用,往往需要不顧思想的否認和反抗,才能把問題框架從思想深處挖掘出來。”[10](P69)因而,我們“判定一個思想家的某部著作的性質,歸根到底取決于我們對他的問題框架的掌握,因為問題框架是各種組成成分(即具體問題)的前提,只有從它出發,組成成分才是真正可理解的”[11](P459)。從這個意義上講,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并不是一目了然的理論,而恰恰是隱藏在世界體系論、依附理論和新發展理論的思想深處起作用的“問題框架”,它就是以下“各種思想的特定的具體的結構”:傳統馬克思主義的本質問題、資本主義演進特征和規律問題、20世紀社會主義理論與實踐問題、馬克思主義與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的關系問題、社會主義運動與反體系運動的關系問題、作為世界體系的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關系問題、資本主義世界歷史進程與霸權周期的關系問題等。如果我們把“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從上述各種思想的深處中挖掘出來,那么上述各種理論在這個“問題框架”中也就能獲得合理的理解和解釋。
第二,從“研究視界”上入手深化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研究。與其他新馬克思主義理論有所不同,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特別在意對“研究視界”問題的思考。一般說來,西方馬克思主義者都非常注意其理論建構,形成了許多理論,諸如“總體性辯證法”、“總體性領導權”理論、“實踐哲學”、“社會批判理論”、“人學辯證法”、“日常生活批判”理論、“癥候閱讀”理論、“單向度”理論、科學技術批判理論等,問題在于這些理論幾乎都是在哲學視界中派生出來的。而佩里·安德森指出,到20世紀70年代后,很多學者放棄了長期堅守的“單一化”哲學視界而轉向了“多元學科”視界,追尋包括政治學、歷史學、人類學、經濟學、生態學、發展學、文化學和哲學等學科視界的支持,在此基礎上,一批新馬克思主義理論問世了。沃勒斯坦認為,20世紀70年代以后的新馬克思主義理論呈現為“多元化”發展狀態,這說明了西方馬克思主義在當代的繁榮與發展而不是所謂的“終結”。與其他新馬克思主義理論相比較,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不僅思考了諸多學科領域的理論問題而且汲取了馬克思的世界歷史分析的視界、布羅代爾的長時段和交叉學科視界、普里高津的復雜性研究和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研究以及阿多諾的“否定的辯證法”等思維資源,并創立了一體化學科研究的視界,這是一種復雜性的研究視界,是“具體的總體”視界。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恰恰遵循這種一體化學科研究的視界來重新理解了諸問題,提出了從意識形態視界上重新理解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和馬克思主義,從政治綱領視界上重新理解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和馬克思主義,從世界體系視界上重新理解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以及從社會科學視界上重新理解馬克思主義。
第三,從“研究力量”上入手深化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研究。我國學術界長期以來未能系統地探討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蓋因多數研究者從事于非國外馬克思主義的研究,要改變這種困境,還需要我們加強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隊伍建設,充實研究力量。正如胡錦濤同志所說,在新時期,加強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不斷開辟馬克思主義發展的新境界,還要努力建設一支“政治強、業務精、作風正的馬克思主義理論隊伍”,加強學術隊伍的思想修養和學術道德操守的訓練,杜絕學術腐敗和不正之風,從人才和學風建設上切實地保障繁榮和發展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理論。[12]馬克思說過,人是生產力中最活躍、最革命的因素。毛澤東認為,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不是武器而是人。同樣,我們展開對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理論(包括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的研究時,首先需要一支積極“從事實際活動”的、敢于“從他們的現實生活過程中”探索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上的反射和反響的發展”并創新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新型研究人才隊伍,加強研究隊伍的人才儲備和梯隊建設,以充實、可靠的研究力量保障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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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089.1
A
1008-8466(2010)01-0004-06
2009-10-04
本文得到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福建省社會科學一般項目《沃勒斯坦的“新馬克思主義”研究》(2007B071)、福建省社會科學重點項目《世界體系論的馬克思主義研究》(2008A067)、福建省社會科學規劃重點項目《英美新馬克思主義的“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研究》(2009A003)和福建省社會科學規劃一般項目《我省高校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課教學設計創新研究》(2009B2055)的資助。
吳苑華(1965— ),男,安徽廬江人,華僑大學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副教授,哲學博士,主要從事國外馬克思主義、科學技術哲學和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
張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