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希臘三個大神之間的關系看最早的民主雛型

黃錦華，李 晶

從希臘三個大神之間的關系看最早的民主雛型

黃錦華1，李 晶2

（廣西工學院鹿山學院，廣西 柳州 545000）

原始神話里保留了民族的最初思維方式。從希臘神話中，我們可以了解古希臘人的民主思想和制度。本文從希臘神話中的三個大神——宙斯、波塞冬和赫拉——之間的關系中找到了民主的因素。那是世界最早的民主雛形。因此，世界最早的民主制度在希臘產生絕非偶然。那是古希臘人理性、邏輯、開明的思辯傳統的必然結果。

宙斯；波塞冬；赫拉；民主

世界各民族的原始神話中記錄了原始初民的早期世界觀、生活習慣和思考模式。從著名的希臘神話中，我們可以大概了解古希臘的經濟、政治、文化、生活、思維情況和模式。在這些情況和模式中，有一些顯得很突出：古希臘人的民主思想和制度。如在《伊利亞特》或《奧德賽》中，多處出現民主的雛形：阿加門儂的議事會、普里阿莫斯的長老會、阿基琉斯的憤怒、俄底修斯漂泊回鄉途中所見到的議事會、眾神大會、諸神之間的牽制，等等。下面我們從中抽取三個希臘大神（宙斯、波塞冬、赫拉）之間的一些故事來做一些分析，以便領略一下古希臘人的民主思想和制度。

一、宙斯和波塞冬

在奧林匹亞十二大神中，宙斯是天神，波塞冬是海神。在一些人的眼里，宙斯是眾神的主宰，他統治一切，無所不能。其實這是對希臘神話的錯誤理解。實際上，宙斯雖然手臂力氣過人，會用雷打人，掌管整個天空，很多神和人都怕他；但他不是萬能的，專制的。離開天空到大海里，他得聽波塞冬的指揮，離開陽界到陰間，他得聽冥王哈得斯的指揮，即使在奧林匹亞山上他也得受到其他大神的牽制。

下面的話表達了波塞冬對天神宙斯的看法（波塞冬被宙斯警告在特絡伊戰爭中不要站在亞該亞人——即希臘人——一邊，波塞冬對此不服）：

宙斯不顧我的意思，妄想削弱我的力量，可是我和他不相上下，我們是三兄弟，是克勒諾斯的兒子，是瑞亞生下了我們，宙斯和我，老三是哈得斯——掌管死者的神。世界由此被分成三部分，我們每人有自己的勢力范圍。我通過抽簽獲得了白色的海洋——我永久的府第。哈得斯得到的是霧靄重重的陰間，宙斯得到的是廣闊的天空，云彩滿天的太空。 大地，還有那高高的奧林匹亞山是我們三個人的共同財產，從此，我不準備按照宙斯的意思來生活，他再強大也沒用，他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領地里吧。不論以什么代價，他也別想用他的手臂來嚇唬我，就好像我是個壞蛋似的。 （見《伊利亞特》第 15 卷）

以上引文曾被法國學者皮埃及·維達爾——納杰引用（皮埃及·維達爾——納杰 45），以證明荷馬在創作《伊利亞特》時希臘已存在城邦以及與城邦相適應的民主、平等、公有的觀念。但他對民主沒有做深入的闡述。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點分析當時希臘人的民主觀念。

1.宙斯、波塞冬、哈得斯三兄弟分管除奧林匹亞山和大地以外的世界（類似現在民主國家的三權分離）。這個說法說明，當時希臘人已有這樣的觀念，國家不能只由一個人掌握，極權的專制制度不行，權力要分散，權力機構之間不能互相干預，人和人之間要平等。

2.宙斯、波塞冬和哈得斯是通過抽簽來獲得他們各自的領地的，這說明當時的古希臘城邦里已有了抽簽的制度，對一些非技術性的職務的委派（技術性職務的委派是由選舉來決定）和體育竟技中的排序都由抽簽來決定，抽簽體現了民主、平等的思想，是民主所依賴的制度之一。

3.大地、奧林匹亞山是“我們三個人的共同財產”。這說明，當時的希臘人已有了公有財產的觀念，雅典人的衛城，雅典的公共廣場就是當時雅典公民的公有財產，這些共有的領地由全體公民所享用。絕不允許任何有權有勢的人霸占使用。

4.宙斯因為勢力大一些，就妄想嚇唬波塞冬，使波塞冬就范，但波塞冬不讓步，不屈服。這說明，古希臘人已有了權力要互相牽制，互相監督的思想。任何權力，勢力大的人，也應在法律之內行事，不能獨斷專行，霸道做事，凌駕于一切人之上；另一方面，當受到強權的恐嚇和威脅時，任何守法機關或公民應像波塞冬那樣大膽地站出來與強權作斗爭，只有多方面的牽制和反抗，強權勢力才會收斂起它的鋒芒，社會才會有民主、平等、自由、和平、幸福的環境。

在行動上，海神波塞冬對宙斯的牽制作用，最主要的是體現在特洛伊戰爭中。在那場有名的戰爭中，諸神分成兩派，一派支持特洛伊人，一派支持亞該亞人（希臘人）。宙斯、阿芙洛狄特、阿波羅、赫爾弭斯等支持特洛伊人，波塞冬、赫拉、雅典娜等支持亞該亞人。戰爭的結果以亞該亞人的勝利和特洛伊人的失敗而告終。這等于是波塞冬他們勝利了，宙斯他們失敗了。由此可見，波塞冬對宙斯的遏制作用有多大！有了權力間的互相制約，神或人的社會中才不會有集權統治，民主才能在社會中實現。這就是荷馬（也是古風時期的希臘人）的觀念。另外，從以上波塞冬的勝利和宙斯的失敗中，我們還可以看到那時古希臘人這樣的辯正思維：一個很重要的人也不會處處都表現得非凡，他也有糊涂的時候，失敗的時候；一個平常的人也不至于時時都表現得差勁，他也有閃光的時候，勝利的時候。在這種思辯模式下，人就不會產生崇拜偶像的奴性，什么個人崇拜、個人迷信就不會存在。沒有了個人崇拜和迷信，民主的土壤才能形成，理想的社會才能實現。

二、宙斯和赫拉

波塞冬對宙斯有牽制作用，宙斯的妻子，天后赫拉對宙斯也有很大的牽制作用。這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赫拉懲罰宙斯的情人及其孩子

跟歷史上許多國家的皇帝一樣，宙斯風流成性，有許多妻子和情人。赫拉對此有意見，經常設計迫害宙斯的情人及其孩子。她把宙斯的情人伊俄變成母牛，把卡利斯托化成母熊，欺騙宙斯以本來的神的面目約會情人，從而造成塞墨勒（宙斯的情人）被雷電劈死；不斷地迫害宙斯和他的情人阿爾克墨涅生的兒子赫刺克勒斯，等等。赫拉征罰這些人，不應簡單地理解為出于“嫉妒”、“殘酷”、“報復”（晏 立 農 234），而應更多地理解為對宙斯本人的懲罰、對宙斯權力濫用的牽制，這是民主得以實現的前提之一。

2.赫拉在許多事情上公然與宙斯作對

赫拉牽制宙斯最明顯的表現是在許多有關特洛伊戰爭的議事會上，赫拉堅決地站在亞該亞人（希臘人）一邊，盡管宙斯已表示要支持特洛伊（因為特洛伊人經常給他供品）。宙斯在特洛伊戰爭這件事上似乎對赫拉無能為力。關于赫拉，宙斯對塞提絲說：“她會用刻薄的言詞對我挑釁，即便在目前的情勢下，她總是當著眾神的臉面，指責我的作為，說我在戰斗中，如此這般地幫助特洛伊兵漢”（《伊利亞特》 第 1卷）。可見，在宙斯旁邊，赫拉不只是個可有可無的陪襯而已。她其實是一個地位顯赫的大神。赫拉是眾神中第一位正式婚配的女神，她也是奧林匹亞山上的統治者。赫拉對宙斯的牽制，使宙斯對許多事情都不能輕易地草率決斷，武斷施行。宙斯不能隨便實行獨裁統治。

3.赫拉的智慧在不少場合勝過宙斯

赫拉曾幾次成功地戲弄宙斯，最有名的一次是在特洛伊戰爭進行的過程中，為阻止在一次關鍵的戰役中宙斯幫助特洛伊人打仗，赫拉巧施計謀，使宙斯長睡不起。在這期間，睡眠神飛也似地趕往亞該亞人的海船，敦促波塞冬幫助亞該亞人擊退特洛伊人的進攻。波塞冬知道宙斯已呼呼大睡，馬上積極行動，帶領亞該亞人猛烈反擊特洛伊人的圍攻，在短短的時間內扭轉了戰局，有利的形勢轉向了亞該亞人這邊。

在希臘神話中赫拉對宙斯的戲弄還有其他故事，比如，赫拉設計剝奪宙斯和他的情人阿爾克墨涅生的兒子赫刺克勒斯的統治權，把赫刺克勒斯放逐到科斯，慫勇塞墨勒（宙斯的情人）要求宙斯以奧林匹亞山天神的雄偉姿態來看塞墨勒，以證明宙斯對塞墨勒的忠貞的愛情；結果宙斯一出現，霹靂閃電頓發，立即把塞墨勒燒死；宙斯對此悲痛欲絕，后悔莫及……等等，因為篇幅的關系，在此不一一詳談。

閱讀這些典故使人得到的印象是，赫拉精明能干，謀略過人。而宙斯則顯得有些頭腦簡單，有勇無謀。這在別的民族的神話中是很少見的（G·H 呂凱471）。亞述·巴比倫神話中的安努、馬爾杜克、阿舒爾，印度神話中的因陀羅，毗濕奴，都沒有這樣既精明又富有挑戰精神的王后。我們可以這樣理解，希臘人獨特地創造出赫拉這樣一位非凡的天后神話形象，應該包含有這樣的意義：掌握權力的人（如：宙斯）在外要受到親戚和公眾的監督，在內也要受到妻子（如：赫拉）的監督，這樣才能保證他在法律和理性的范圍內行事，才能保證他不走向獨裁統治，才能保證民主在社會的實現。

從以上的故事和分析中，我們看到，天王宙斯處處都受到牽制。在外面有波斯冬的牽制（還有其他神的牽制，因篇幅有限在此不便細談）；在家里有赫拉的牽制（還有兒子阿波羅、女兒雅典娜的牽制，因篇幅有限在此不便細談）。宙斯想玩弄一下權術，想撒野放肆一下都難。

以上三個大神的神話故事，滲透了許多民主的思想。很明顯，荷馬、赫西俄德等古希臘詩人在記錄、創作神話故事的時候，希臘早已存在城邦民主制度（皮埃及·維達爾——納杰 45）。因此，這些詩人得以根據當時的現實在神話故事中注入許多民主的思想。但是，如果我們再深入地思考一下：希臘人是先有城邦民主后有民主思想，還是先有民主思想后有城邦民主？那么答案應該是后者——先有民主思想后有城邦民主。這是合乎邏輯的推導。任何制度的產生都不是偶然的。它是一定的經濟、文化、思想發展的自然結果。就是說，在荷馬、赫西俄德等古希臘詩人創作他們的作品之前，希臘人早就有了民主的思想。只不過是當時沒有人把它記錄下來而已。一直到公元前八百年，當這樣的民主思想已經相當成熟，已經外化為城邦民主制度的物質外殼時，荷馬才第一個把它記錄下來（之后是赫西俄德、俄耳甫斯等人）。

今天，當我們見到世界上許多國家還沒有建立起民主制度的時候，一定覺得近三千年前的古希臘民主思想和制度是多么的難得和偉大！

是的，那時的希臘人就有了這樣的民主思想和制度。盡管這個制度還只適用于貴族和公民，還不適用于奴隸和外來僑民（晏紹祥 77-118），但那已是對極權制度的挑戰和勝利！對那時的希臘人來說，當聽說國外有寡頭制的社會時，就覺得很奇怪，認為那是野蠻之邦。在《奧德賽》里，俄底修斯在特洛伊戰爭后回家途中經過的庫克洛佩斯獨目巨人的部落，就是這樣一個野蠻之邦。這是“一個無法無規，驕蠻暴虐的部族……他們沒有議事的集會，亦沒有共同遵守的禮儀和法規，住在高山大嶺的峰巒，深曠的巖洞里，每個男子都是妻房和孩童的法律，不管別人的一切。”（《奧德賽》第九卷）那時的希臘，民主意識已深入人心。麥錫尼時代以前的那種王權至上的專制制度已一去不復返了。

“民主”是由全體人口來進行治理的一種制度（牛津簡明英語詞典 358）。在全體人口選出他們的代表制定法律、執行法律之前，社會中不應該存在一個霸道的凌駕于一切人之上的所謂超人，否則，什么選舉、民主之類的言語都是實施不了的謊話。如果說社會上存在超人，那應該是一群人，一群有獨立的主見并且互相牽制的人（而不是一群有共同利益的人），同時，全體民眾也應擺脫崇拜超人的奴性，也擁有自己的主見，了解自己的利益，這樣，才能保證民主、平等、自由的實現。這也許是以上三個希臘大神的故事所告訴我們的。

[1]Della Thompson.牛津簡明英語詞典[K].北京:外語教

學與研究出版社,2000,2.

[2]G·H 呂凱,J·維奧等.世界神話百科全書[K].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2，3.

[3]荷馬.伊利亞特[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6. [4]荷馬.奧德賽[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6. [5]皮埃及·維達爾—納杰.荷馬的世界[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1.

[6]晏立農, 馬淑琴.古希臘羅馬神話鑒賞詞典[K].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1.

[7]晏紹祥.荷馬社會研究[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6,6.

責任編輯：孟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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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3605（2010）05-0087-03

2010-06-10

1.黃錦華，男，廣西百色人，廣西工學院鹿山學院外語系主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學；2.李晶，女，廣西柳州人，廣西工學院外語系英語專業2004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