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反修礦,近幾十年來,最讓領導頭痛的人,除了曾王二,也許就沒有第二個人敢擔此重任。曾王二是她的諢名,她真名叫什么,反倒沒有多少人記起。由于我一直是在反修礦的辦公室上班,隔三岔五要造個表冊和寫個報告什么的,對她的真實名字還記得清楚。
她叫曾英姿,就是毛澤東同志為女民兵題詩中的“颯爽英姿五尺槍”中的英姿,她們那一代人對偉人的崇拜和對革命的狂熱就像我兒子他們這一代人對動畫片的迷戀。聽說她在擁有曾英姿這個名字之前還有一個名字,但是在她的檔案上沒有記載,民間的一些說法除非傳不進她的耳朵,如果一不小心傳進她的耳朵,那你就等著去死吧,她非把你祖宗三代人全都請到不可。
曾王二這個名字的準確意思是這樣的,用一句比較通俗的話來講就是誰都惹不起。反修礦的人特別能準確地運用民間說法,民間的說法是天是王大。那么,除了天之外,就是王二最大了,也就是說,按能耐排序法排序,老天排在第一,第二個就該排到她了。
反修礦建于1958年,從名字上你們就知道了,它建于國家三年困難時期。建礦時用一些老礦工的話來描述就是,連卵毛都沒有一根呵。這我不信,一個上千人的礦山,男職工占礦工比例的90%,只要脫下男礦工的褲子,誰的卵毛不是一大把!但是你不能和他們較真,用他們的話來說,這叫夸張,就是說當時全憑白手起家。由于是白手起家,礦工們特別珍視自己的汗水。很長一段時間反修礦在生產經營之外就是要買一根針,都要進行民主決策。由于當時是計劃經濟,礦上的人只顧把礦挖出來,其他的事情就用不著他們操心了,礦上的頭頭們有時真的和工人打成一片,聽老一點的礦工說,那時曾王二還沒有出生,那時的曾王二還叫曾英姿。
根據礦工們們回憶,曾王二大概生于1984年,因為那一年反修礦在走市場化道路了,市場上出現了價格雙軌,也就是說,市面上既有計劃內價格又有市場調節價格。有這樣的價格的存在,必然就會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說起來曾王二是不識抬舉。一個礦長曾經親口給我說過,扶猴子上得了樹,扶狗上不了樹,曾王二這種人,黃狗不服淵篼抬。1984年就調她到供銷科,自己不曉得撈錢,反而把眼睛死死地盯住別人的手甚至口袋,你是什么玩意?既不是紀委的又不是反貪局的,吃飽飯了撐的?
曾王二在供銷科那兩年,由于忙著去管別人的事去了,自己非但沒有先富起來,而且工作也干得不好,當時的領導為了顧全大局,總不能因一顆耗子屎,連一鍋好好的湯都不要了吧,況且是一鍋人見就滴口水的油湯,于是一紙調令,把她調到洗煤車間。
就像一顆炸彈終究是要爆炸的一樣,曾王二本來就想爆炸,誰知被領導這一點火,沒到時間,就先爆炸起來了。
最后的結果曾王二雖然不算是滿意,因為按她的想法,非得辦一兩個不可,但問題終歸是處理了,礦長被調出反修礦,到煤炭局去當了一個有職無權的中層干部,供銷科的那一幫人一鍋端,女的大都和她一樣,到了洗煤車間,男的就更慘了,全都下了礦井。
換來第二撥人的時候,曾王二對他們寄予厚望。一是這一撥人文化素質高,另外,這一撥人是她親眼看著成長起來的。比如王礦長,原來就和她一個辦公室,以前左一個曾姐右一個曾姐地叫,叫得那個甜呵,有時她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他姐姐。王礦長的老婆是曾王二給他介紹的,曾王二從人品到長相,左選再加上右選,好像不是在給姓王的介紹老婆,而是在給自家選兒媳婦。這樣的人還不放心嗎?曾王二想,上級看上這小子,準沒有錯,天降大任。
就像希望和現實,雖然當初你種下的是龍種,結果收獲的卻是跳蚤。當曾王二發現王礦長的一些問題的時候,開始她本著教育出發,想通過王礦長的老婆,轉達她對王礦長的憂慮。
第一回對王礦長夫人說她的看法時,礦長夫人笑臉相迎。礦長夫人說:“曾大姐,你就一萬個放心,小王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別人對他不服,放一些臭屁來有意搞臭他。”曾王二說,無風不起浪呵,男人,你得好好管管,當上礦長不容易,上千號人才出他一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哩,走路得正著哩,有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哩,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說過了嘛,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毛主席他老人家還說過,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作為當姐的,提個醒,不要到后來悔不轉。
曾王二第二回去的時候,礦長夫人臉色就不是太那么好看了。曾王二以熟相欺,在礦長夫人面前倚老賣老。礦長夫人說,曾姐,這就用不著你操心了,我家老王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要個保姆跟他提屎提尿的,他既然能夠當上礦長,他會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哩,不是有旬俗話嗎?叫什么沒有七尺的腰,不可能穿八尺的褲子,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
曾王二第三次去的時候沒有找礦長夫人,他直接找王礦長。王礦長說,曾英姿,你找我有什么事?曾王二先是一愣,但是,在過了差不多三分鐘過后,她終于回過神來了。曾王二說,王礦長,我來給你反映個問題。王礦長說,什么問題?王礦長說這話時明顯地有些不耐煩。曾王二感覺到了,曾王二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當時在礦長辦公室里的人,除了我以外,還有兩個副礦長和兩個科長。曾王二大聲虎氣地說,王礦長,聽說你在吃回扣。
這回該王礦長發愣了,大約也是愣了兩三分鐘,王礦長才回過神來。回過神來的王礦長給曾王二的第一句話就是:曾王二,你不要血口噴人,說話要講證據。曾王二把手里的一堆紙朝王礦長的眼前揚了揚,說,這就是證據哩!王礦長說,曾王二,你瘋了?曾王二說,你才瘋了哩。王礦長叫我快喊保衛科。保衛科的人來了,曾王二就被保衛科的人請走了。
事情最終有了個結論,上級派來了個調查組,通過近一個月的調查取證,對曾王二反映的問題查無實據。就連曾王二當天在王礦長辦公室提供的那一堆紙,到關鍵時刻,她都拿不出來。曾王二說,那些證據被保衛科那一幫人強行收走了。調查組的人說,我們也不能光聽你的,你說是保衛科的人收走了,你得拿出證據來。曾王二拿不出來。
最后王礦長被調走了,調走的理由是他沒有搞好和群眾之間的關系。王礦長走時一不做二不休,他指使他老婆,在反修礦的廣場當眾扇了曾王二兩耳光。曾王二想還手,卻立馬被圍觀的群眾制止了。
王礦長走后,上級從上面派來一個姓汪的,我們就管他叫汪礦長。
汪礦長一來,就在反修礦推行改革,先是搞自由組合、競爭上崗,再就是搞劃小核算單位,再就是分片承包目標管理。在第一回合的時候,曾王二就被淘汰出局了。汪礦長也夠狠的,他不是搞殺雞給猴看,用他的話來說,要殺就直接殺猴子。曾王二被姓汪的朝心窩窩就是一刀,她的那個痛呵,使她做出了本能的反抗。
開始曾王二就上訪。上級部門說,這是改革年代,允許不同的企業采用不同的經營方式。曾王二說,這不是明目張膽地整人嗎?上級部門說,這叫改革,至于你怎么理解,那是你的事。
曾王二決心要和姓汪的斗到底,你名義上是改革,實際上是借改革的幌子,撈自己的好處,滿口的仁義道德,其實一肚子的男盜女娼。曾王二想,你搞我落聘,我就搞你坐牢,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事情最終如了曾王二的愿,由于汪礦長只重生產不重安全管理,反修礦出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安全事故,一次性死亡上百人,這樣的事故擺在那兒,即使有天大的后臺給他撐腰,關鍵時刻還是沒有敢站出來,汪礦長真的坐牢去了。
最讓曾王二想不通的是,俗話說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么大的事故,再怎么他姓汪的經濟問題也該暴露出來,可汪礦長除了在這次安全事故中負有重大責任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什么問題了。對此曾王二曾找到有關部門,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曾同志,得饒人處且饒人,人家那么多死者家屬都沒有較真,你丫的出來發什么癲?
曾王二說,同志呀,你當然不較真了,死的人又不是你家兄弟,他們可是我們反修礦的難兄難弟,每當我一閉上眼睛,他們就在我眼睛邊上躺著,一百多具血淋淋的尸體,你不想都不可能呀!
上級部門的同志說,這不,汪礦長不是承擔責任了嗎?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還要人家怎樣?
曾王二想,我還能要人家怎樣呢?曾王二這樣想時,自己都無法給自己一個比較滿意的答案。
根據上級領導的批示,即使砸鍋賣鐵,也要做好此次事故的賠付工作,穩定壓倒一切。于是反修礦事故調查處理小組就按每位死者賠償二十萬元的標準,進行全面賠償。
汪礦長一坐牢,事故賠償安置完畢,整個反修礦就垮了,就連維持反修礦基本生產的費用都沒有了。由于汪礦長一坐牢,一是前車之鑒擺在面前,二是財務上連找一分錢做藥都沒有,責任越來越重了,油水又看不見在哪兒,原來那些拼命想當礦長的人不太那么熱衷那個位置了。
但是,任何東西都不是絕對的,礦長位置有不熱衷的,也有熱衷的,這不,又來了一個姓盛的。
姓盛的一來,二話沒說,從外面帶來了他的一個哥們。姓盛的說,現在反修礦的主要問題是怎么把生產給搞上去,鄧小平說了,發展才是硬道理。鄧小平還說了,不管黑貓白貓,捉到耗子就是好貓,我是帶了一個哥們來,你們可以到上級部門去反映,只要你們從上級部門那兒要得來錢,你們就來當這個礦長。我的哥們是帶著錢來的,他是來給我們反修礦投資、排憂解難的。
排憂解難的結果,就是整個礦山都承包給了他的哥們。他的哥們說著一口標準的廣東模式的普通話,每說一句話,都有一句過門——“我屌你娘”。有一天,曾王二實在聽煩了,回敬說,我才席你娘哩。這下可惹怒了廣東老板,廣東老板說,我屌你娘,要是你惹怒了老子,老子點起炸藥包把你們這個屌礦給炸了,老子看你們喝西北風去。
曾王二是第一次沒有反擊,她呆呆地愣在那里。她想起了上一次事故調查結果,有一條馬路消息就是一個小老板由于在利益上和姓汪的扯不平,一氣之下,用炸藥引爆了井下炸藥庫,結果一百多條人命就報廢在井下。由于作為小老板的肇事者也死了,死無對證,最后的結果就成了一起違章作業事故。
曾王二全身立馬起了雞皮疙瘩,心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在心里說,我的媽呀,這些當老板的都是他媽的閻王變的,他們哪是在找錢,他們是來索人的命。
這一段時間礦上的喜酒不斷,男人才死兩個月,死了男人的女人們就坐不住了,拼命地找個如意郎君把自己給嫁出去,這些女人多半帶走了男人的賣命錢,而把和男人生的孩子扔在了礦上。那些女人差不多都一個口徑地說,你老子是死在反修礦的,你找反修礦去。
一撥孩子就賴在反修礦辦公室,一邊聽盛礦長罵娘,罵他們的母親是騷B,一邊看到一輛又一輛的小車把這些騷B們接走。
再能耐的盛礦長拿這個問題也沒有辦法,他就去請教他的廣東哥們。他廣東哥們就說,盛礦長的啦,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啦,爹死娘嫁人的啦,隨他媽去的啦,你只有把小叫花養起來的啦,小不忍則亂大謀的啦,穩定壓倒一切的啦,反修礦的錢又不是你姓盛的啦,你就拿反修礦的錢給他們下點毛毛雨的啦,建一個孤兒院的啦,找幾個老媽媽管著他們的啦,礦長你又不當一輩子的啦,現在我們的目標是大大的找錢的啦,把錢找飽了我們就走人的啦,到時候一拍屁股就走人的啦,誰管他娘的啦……
廣東哥們還想的啦的啦下去,盛礦長說,你煩不煩!廣東哥們說,我是為你好的啦,你就按我說的去做的啦
在競爭上崗當護幼員的過程中,曾王二競爭到一個護幼員的崗位。曾王二想,這也好,一來自己畢竟重新上崗了,有一份工作就有一份工作的錢,至少比在家里吃勞保要好。曾王二想,那是什么勞保呵,一個月給你兩百塊錢,讓你吃不飽、餓不死,想找人吵嘴都沒有力氣,這么多年來,她已經折騰夠了,不再想折騰了,折騰來折騰去,還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其他的礦長照樣做他的官,姓王的那小雜種還做到了主管局的局長,姓汪的雖然進牢了,但人家腰包鼓,聽市面上的人說,他差不多要出來了,說他在牢里表現好,有立功表現,減刑,人家一出來,照樣過他的好日子,說不定就像一部電影的臺詞所說的,“回來了,我胡漢山又回來了”,到時誰分了他的糧食,誰捉了他的雞,你得乖乖地給人家送回去。至于說因那次礦難制造出來的那一堆寡婦,人家可比以前的日子過得滋潤多了,卷著那二十多萬塊錢,都嫁進城去了,還搶手哩,有的城里人沒搶著,在那里抱怨自己下手太晚了,巴不得再有這樣的事故發生。
曾王二走在護幼員的崗位上沒幾天,徹底變了,話也不愛說,屁也不愛放了,在她的眼前老是出現那一百多個死難礦工血淋淋的尸體,以前她不信佛,現在她反倒想到去隔反修礦只有三公里的觀音廟里給死去的礦工們上一炷香,在觀音菩薩面前給他們求一個情,不是說觀音菩薩救苦救難嗎?死去的礦工們也夠苦的,老婆都嫁人了,兒女都成了孤兒,自己的陰魂還是血淋淋的。
她去觀音廟時,觀音廟已經做了改革,廟里沒有尼姑伺候觀音菩薩了,改成了居士。居士是她高中時的同學,她比她的成績好,又由于根正苗紅,就徑直保送讀了大學,她比她差一些,就到了反修礦。曾王二開始沒有認得出她。居士說,曾施主,你要許什么愿?曾王二說,我也不知道我該許什么愿,這段時間我心里老是不舒服,一閉眼,就看見那一大堆血淋淋的礦工,他們慘呵!
居士說,這事與你有關嗎?
曾王二說,怎么說呢?都是一個礦上的。
居士說,那也算有關了。
曾王二說,居士,你看這件事怎么著?
居士說,還有什么著,你給他們上幾炷香吧!一般的香一塊錢一炷,上三炷就行,要是你要上高香,那就十塊錢一炷,一次要上九炷。
曾王二想,一百多條人命哩,就算是上普通的香,也得要三四百塊錢,要是上高香,那就是一個天文數字了,于是曾王二說,居士,我上得多,能不能優惠一點?
居士說,哪有在寺廟里講香火錢的?那是對神靈的不敬。
曾王二說,這我知道,不過,就那么一根香棍棍,最便宜的都要一塊錢,也太黑了吧!
居士說,這可是菩薩定的價,你不要看那點錢,你還要菩薩給你做事情哩,菩薩也是吃人間煙火的。不過居士又說,要是施主有難處,上一炷香也成。
曾王二說,這菩薩靈嗎?
居士說,他不靈,能叫觀音菩薩嗎?居士說,前一段時間反修礦來了十多位施主,說他們的汪礦長太黑了,求觀音菩薩把他打入大牢,這不,那小子真進去了,人的頭上有老天哩!
曾王二說,那代價也太大了吧,死了一百多名礦工,才換得他七年的牢獄之災。
居士說,這叫成本,你想偷雞,就要準備一把米,你想釣魚,你得備好魚餌,你想打狼,就得舍得孩子,你想賣B,還得有一張床。
曾王二再三打量著居士,突然,曾王二叫了起來,王瑩,怎么是你?你不是上大學了嗎?
居士說,怎么就不能是我呢?我是上大學了,但是也沒有哪個文件規定,上了大學就不能當居士了,還有上了大學當尼姑的哩。
曾王二心直口快,說,王瑩,你怎么不一步到位,直接當尼姑算了。
居士說,我可作不了主,當尼姑也是有條件的,像我這種有兒有女的人,凡根沒斷,當尼姑不合格,所以改做居士了。
最后曾王二聽了居士的建議,上了九炷高香。曾王二上高香時,立馬就想到自己手下那一百多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她求菩薩保佑,一是保佑那一百多個孩子健康成長,二是保廣東老板多發點財,三是保佑盛礦長和廣東老板親如兄弟,只有親如兄弟,才不像汪礦長和他的小兄弟那樣扯皮,才不會引爆井下炸藥庫,才不再產生孤兒……曾王二越往下求菩薩,越覺得自己的那九炷香的份量太小了,于是她就想到給功德箱里捐點錢,可是她翻遍了身上的口袋,身上連一分錢也沒有翻出來。曾王二想清楚了,自己來觀音廟之前,為了不玷污神靈,特意沐了個浴,特意換了一身干凈的衣物,誰知弄巧成拙,神靈沒好好地敬上,卻在觀音廟里欠下了神的債。
居士王瑩看出了她的窘迫,給了她一個臺階。居士說,施主,沒關系,這回欠著,下回你來的時候,多捐點不就得了。
曾王二從觀音廟里出來的時候,她想好了,下回來時,把這個月的工資帶上,全捐了,不就是圖個吉利嗎?你還得求觀音菩薩辦事哩,王瑩說了,菩薩也是吃人間煙火的,要是反修礦的那十多個職工又來求觀音菩薩把盛礦長送進大牢,要是他們捐的香火錢比她多,要是觀音菩薩也學壞了,像現在的某些人一樣,見錢眼開,或者眼睛不好,看花了眼,一不留神,又幫了他們一把,那就慘了,那反修礦又該多出多少孤兒呵?原來人們說孤兒寡婦可憐,寡婦現在倒不怕,有事故的賠款,有一大堆男人搶著要,死的人也沒有什么可憐的,眼睛一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最可憐的還是那一堆孤兒,爹死娘嫁人,誰來疼他們呵。想到這里時,曾王二覺得,頭兒們呵,你們想撈點就撈點吧,可千萬不能再弄出人命了,菩薩保佑,觀世音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