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習慣的,是
做這樣一種游戲
站在低矮的樹枝上,她們
有甲殼蟲般的羽毛
綠色,紅的,黃的,她們
暫時忘記了一個小時前
春風冒昧無禮地來襲
谷雨是他們的幫兇
我確信,此刻,是站在樹枝上
而不是樹枝下
追趕一群離家出走的螞蟻
他們隆起的黑肚皮
讓我想起一位飽讀經書的詩人
他們時而回頭看我,充滿善意
時而伸長雙腿,低頭不語
他們掙扎著向后仰去
像一位長者,無助而后嘆息
這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游戲
起初,只有一兩個人
后來我加入了他們
那天的時令,剛好是谷雨
劫
風把天空刮走了
那高高揚起的塑料袋
像極了少女來不及掩飾的紅唇
昨晚,櫻桃樹開了
那無數顆懸起的頭顱
由遠及近地向我走來
不曾鮮紅的手、足
是我一奶同胞的親兄弟
還記得童年合力栽下的那棵櫻桃樹
我們微笑,祈禱并忐忑不安
那時,你叫哥哥,而不是兄長
我是你緊隨身后的弟弟
許多年后,當我們再一次來到櫻桃樹前
它有少女般的紅唇
你最終變成了兄長,而不是哥哥
風把天空刮走了
那個失去雙臂的月亮
微黃,偶爾呈淺藍色
今夜,我在睡夢中醒來
空
廚房里,那棵新買的圓蔥
無緣無故地被咬了一口
我想拿空心菜補一補
刀起刀落,我以為
外形相似就已足夠了
補過之后才發現,和空心菜一樣
我的心,也越來越空了
紅白
祖母愛吃蘿卜,實心的那種
紅皮,白瓤,微辣
和水一樣,它們有干凈的身子
向下定是,裹滿泥土的根
四十年前,靠著從菜地里
挖來的水蘿卜,祖母下奶
才把父親拉扯大
分下三分地,祖母撒滿蘿卜種子
澆水、施肥、鋤草、揠苗、拉菜畦
像照顧剛出生的孩子
她丁點兒也不馬虎
那一年,她七十二歲
祖母養的水蘿卜個頭很小
紅皮,白瓤,根卻異常茂盛
她伸手將根捋齊。嘴角,抿成淺紅色
深邃,狹長,和水蘿卜延伸的白根
一起,扎痛我無序的生活
失語癥
你是不是和我一樣
常常一打開電腦
就忘記自己想要做什么
像瞬間失去了說話能力
我想,我是得了失語癥
哪怕是和最親近的人
也不愿說上一句話
于是,我讓很多人堅信
要少說話,多做事
現在,我已習慣了
面對任何人,任何事物
都默默不語;低著頭
偷偷和自己嘮上幾句